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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大清早,萧言之迷迷糊糊地起床,目送裴泽翻窗逃离事发现场,再洗漱更衣一番,终于完全清醒过来要去两仪殿请安时,却听人通报说两仪殿有人过来。
萧言之走出房间,就瞧见赵康的小徒弟保全站在院子里,一脸慌张的样子。
“保全怎么来了?是父皇有什么吩咐吗?”萧言之笑容温柔地看着保全。
保全跪地向萧言之请安之后才犹豫道:“启禀殿下,是……是陛下龙体欠安,下令今日休朝。”
“休朝?”萧言之的笑容倏地凝在了脸上,有些发懵地看了看保全,而后拔腿就往外跑。
尽管相处不久,但皇帝有多勤政多敬业萧言之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能叫皇帝决定休朝,那定是出了大问题,而保全用了“龙体欠安”一词,这叫萧言之下意识地就认为皇帝是病倒了。
一路狂奔到两仪殿后殿,萧言之连通报都等不及就闯入了皇帝寝室。
“父皇!”
寝室里,皇帝已经醒了,正在屏风后由赵康伺候着更衣,突然就听见有人撞开他的房门,皇帝一伸手就抽出了挂在床边的宝剑,之后听到了声音,才知道来的是萧言之。
将剑交给赵康,皇帝连衣服都没系好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慌张不已的萧言之:“言之,你怎么了?”
萧言之愣愣地将皇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头脑还有些不清楚地问道:“父皇,您……没事?”
“朕?”皇帝转身看了看赵康,而后又看向萧言之,“朕能有什么事情?”
“不是……保全不是说您龙体欠安,要休朝吗?”萧言之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帝细细一想,这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禁不住笑道:“一个借口罢了,昨日秦泰在朕这里嚎了许久,朕总该有所反应才是。”
“您……”一听这话,萧言之也明白过来了,登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放下心了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父皇您就不能让保全把话说清楚了嘛!可吓死儿臣了!”
皇帝笑笑,道:“怎么?当真以为朕病了?平日里瞧你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没想明白?”
萧言之气呼呼地斜了皇帝一眼,道:“儿臣哪有心思去想那些啊!”
一大清早就来这么一下,都不先给个暗示或者铺垫,他突然听到消息,哪可能想那么多啊!
见萧言之为了他的健康全然失去了平日里淡定从容的模样,皇帝心中感动,也十分开心,笑呵呵地向萧言之伸出了手,道:“别坐地上了,地上凉。”
“儿臣的心都凉了,还怕地上凉吗?”
皇帝拉住萧言之的胳膊,使劲儿把人拽了起来,笑道:“怎么?怕朕出事了,没人给你当靠山了?”
萧言之一听这话又狠狠瞪了皇帝一眼,道:“父皇您要是出事了,儿臣刚好就可以回江南了!”
“得,还生气了呢?是朕的错,是朕说错话了。”皇帝又转头,乐呵呵地对赵康说道,“你瞧瞧这小子,在朕眼前没大没小的,还跟朕置气了呢。”
看出皇帝心里高兴,赵康也笑眯眯地说道:“殿下这是真的给吓坏了,老奴瞧着殿下刚进来时脸色整个都白了。”
“胆子小得跟兔子似的,”皇帝调侃萧言之道,“下回把事情想清楚了,别自己吓自己。”
看着皇帝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得意样,萧言之气得牙根痒痒,咬牙切齿道:“是是是,儿臣下一次再听到这样的消息,就坐在万春殿里面等着,等太医给父皇您诊过脉,瞧出病来了,儿臣再过来。”
皇帝闻言瞪了萧言之一眼,道:“你怎么不等着朕死了再来?”
萧言之想说皇帝死了他就不用来了,可忍了忍,到底是把这话给咽回去了。
“太医署里有父皇信得过的太医吗?让人去叫来吧。”
“若是连这样的人都没有,朕这皇帝就真是白当了。”皇帝摆摆手,赵康立刻就出去安排去了。
没等多久,太医署的太医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两仪殿,赶着投胎似的进了两仪殿内的皇帝寝室,可探头一瞧,只见皇帝正神清气爽地与萧言之边用早膳边聊天,这太医在心里一琢磨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臣陈中,叩见陛下。”
一听见陈中的声音,皇帝就立刻摆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有气无力道:“就说了朕没事,你们非得劳师动众,说不过朕就去找言之来,你们一个个的可都找着治朕的法子了啊。”
“老奴不敢。”心知皇帝这话只是说个过场,赵康就配合着跪了下去。
萧言之戏谑地睨了皇帝一眼,也配合着说道:“父皇您别总不拿病当回事儿,太医署里养着的太医也不是留着看的,您若哪儿觉得不舒坦想要叫人过来给诊诊脉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累不着您。您总觉得这小病小痛熬得住,可这要是一不注意变成了大病,可有您受的!儿臣是不知道您这是逞的什么英雄。”
皇帝瞪着萧言之道:“朕倒是找你回来做什么?还叫你给管住了!”
萧言之冷哼一声,不说话。
皇帝无奈地叹息一声,挪了挪屁股坐到榻边,将手放在了榻上的小桌上,对陈中道:“陈太医来给朕瞧瞧吧,可得让你们大殿下放心啊。”
“是,陛下。”陈中垂着头上前,从随身带着的箱子里翻出诊脉垫垫到皇帝的手腕下面,而后就替皇帝把上了脉。
像模像样地思索一阵,陈中就抬眼瞄了皇帝一眼。
皇帝微微一笑,长叹一声,又对萧言之说道:“昨天,你离开两仪殿之后没过多大一会儿,秦泰就领着秦风明来了,竟还有脸要朕收回成命?他的儿子是儿子,朕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他以为朕不知道他这些年都在盘算些什么吗?他以为朕不知道他那儿子都做了什么吗?老二老三受了多少委屈朕不知道吗?朕什么都没说,是因为朕把他当兄弟,他可倒好,蹬鼻子上脸了!他次次都在朕面前说起当年同生共死的情谊,可朕瞧他是把这情谊当成免死金牌了!”
话听到这儿,陈中就知道他该给皇帝下什么诊断了,同时也知道这话是皇帝给他的任务,他得根据皇帝所说再编排个故事,把这事儿给宣扬出去。
收回手,收起诊脉垫,陈中就默默地开始写方子。
皇帝一瞧,就闭上了嘴。
萧言之看了看陈中,问道:“陈太医,父皇可是着了病?”
陈中一边写一边回答道:“回殿下的话,陛下只是郁结于心,心火太旺,臣开个方子给陛下调理一下。臣斗胆,也请殿下多与陛下聊聊,以解陛下心中郁结。”
话说完,陈中就将写好的方子递给了赵康。
萧言之客气道:“有劳陈太医了。”
“殿下客气了。”
赵康送走了陈中之后,就往前殿去了,那里还有等着上朝的威武百官,赵康原本是想伺候皇帝洗漱更衣用上早膳之后再去前殿,可既然萧言之到了,那这些事儿也不必他在旁边看着。
等在东西两殿的文武大臣一听赵康说皇帝龙体欠安要休朝一日,心里登时就有了各自的算计。
秦风明和大皇子结下梁子这事儿,他们可都听说了,昨日早朝秦泰告病,他们就知道这次的事情是皇帝占了上风,有人事不关己,只想静观其变,而那些已经明摆着投靠了秦泰的人可就坐不住了,尤其是在知道秦泰昨日入宫请罪却没能让秦风明官复原职时,他们就更着急了。
原本想着今日要在朝堂之上联合起来给皇帝和秦泰这事儿做个和事老,可这会儿连皇帝都告病要休朝,他们要向谁求情去?
有人动了动心思,凑到赵康身边低声问道:“赵大人,我有点事情想与蜀王说一说,不知道能否劳烦赵大人给疏通一下?”
说着,那人还从袖兜里摸出一袋钱,偷偷塞给赵康。
赵康却灵敏地退后一步。
微微一笑,赵康为难道:“哎呦,这怎么使得!这位大人想要见大殿下是可以,只是……只是这会儿大殿下正在陛下跟前儿侍疾,怕是抽不开身,这位大人若是不急,那老奴兴许能给大人带个话,可若急……那老奴就没有办法了。要么这位大人您往万春殿走一趟?”
“不必不必!”那人连忙摇头摆手拒绝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耽误赵大人了,告辞,告辞。”
赵康看着那人匆忙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
都当他们大殿下是从乡下来的就什么都不懂是吧?觉得他们殿下单纯善良好欺骗是吧?哼!有眼无珠!
收好了大臣们带来的奏折,目送百官离开,赵康才与保全两人一人抱着一摞折子回了两仪殿。
而两仪殿内,赵康才走,裴泽、徐离善和徐离谦就闻讯赶来了两仪殿,可人是来了,却被皇帝挡在了门外,不让进。
寝室里,萧言之打量了一下皇帝的神色,而后笑道:“父皇怎么还生气了呢?儿臣来得快,那是因为儿臣最先得了保全的口信,儿臣那万春殿又离两仪殿最近,算算时间,义兄和两位皇弟这会儿来也不算慢了,父皇您怎么也要容他们洗把脸,再换身衣裳吧?”
皇帝对萧言之的话充耳不闻,连看都没看萧言之一眼,更别说回话了。
皇帝是在生气,即便以往并不觉得徐离善和徐离谦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可今日偏偏有了萧言之做对比,这会儿再看徐离善和徐离谦,皇帝是怎么想怎么生气。
同样都是儿子,同样都是听说他病了,一个是什么都不顾了火急火燎地就跑来,顶着擅闯帝寝的罪名撞开了他的房门,为的就是能早一点确认他是否安然,这两个倒好,先不说他们是不是一收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单看他们映在门上的那淡定的身影就看得出他们其实并没有多担心他这个父亲的身体状况。
或许也是担心的,只是不那么担心。
萧言之撇撇嘴,又道:“什么事儿到了宫里不就那么回事儿嘛,父皇您怎么小心眼儿呢?这可有失帝王气度啊。”
这些事儿皇帝不是早就该看清楚了吗?事到如今还介意个什么劲儿啊?
“你怎么那么多话?!”皇帝狠瞪萧言之一眼。
瞟了眼还站在门外的三个人,萧言之又道:“父皇您若是不见他们,就给个准话,让他们赶紧走吧。他们可都忙着呢,您就别折腾他们了。”
昨天裴泽累得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两人同床以来,裴泽还是头一次比他先睡着。结果今儿不用早朝还起了个大早,他看着都觉得累了。
“你还心疼他们了?”皇帝冷哼一声。
萧言之闻言冲天翻了个白眼,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你做什么去?给朕坐下!”
萧言之扭头白了皇帝一眼,道:“父皇您别不讲理成吗?”
话音未落,萧言之就已经拉开了房门,等这话说完,萧言之的人已经踏出了房间,还顺手又关上了房门。
“萧言之!”皇帝气得直瞪眼。
萧言之这臭小子,乖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转头就气他!到底是爹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房门外的裴泽三人就只听见皇帝一声怒吼,登时就吓得心肝一颤,因此一见萧言之出来,就都一脸紧张地看着萧言之。
“怎么了?”裴泽一把抓住萧言之的胳膊,紧张地问道。
萧言之不以为意道:“没事儿,父皇正闹脾气呢。”
“闹……脾气?”徐离谦一脸茫然地看着萧言之。
“这个你们不用在意,”萧言之摆了摆手,而后道,“太医刚过来看过了,说父皇是心有郁结,心火太旺,大概是给气着了,早上那会儿也只是有些眩晕,下不了床罢了。”
“父皇没事就好。”徐离善和徐离谦齐齐松了口气。
徐离谦又道:“一从保全那儿听说父皇身体不适,我就慌忙赶过来了,父皇不肯见人还吓了我一大跳,却原来是有大皇兄在里面顾看。”
萧言之点头笑道:“我那儿离父皇这里近一些,能比你们早到一些。父皇这边有我看着,如有需要,我会让人去请蒋贵妃过来的,我瞧你们昨日起就忙起来了,这会儿若没事儿就回去歇着吧,若有事就去办事儿。”
“那……”徐离善犹豫道,“我们真的不用见父皇一面吗?”
来探病却没见着人,这不太好吧?
萧言之闻言往屋里瞄了一眼,道:“不然你们若能抽出空,午膳的时候过来吧。”
“这事儿……大皇兄说的算吗?”徐离谦挑了挑下巴,是在问萧言之是不是真的不用询问一下皇帝的意见。
“我说的不算,”萧言之果断摇头,“三皇弟也可以不来。”
徐离谦被噎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徐离善与裴泽对视一眼,道:“既然如此,父皇就拜托大皇兄顾看了,我与义兄午膳时再过来看看。有劳大皇兄了。”
徐离谦赶忙开口道:“我也来。”
“恩,那你们忙去吧。”萧言之点了点头。
徐离善和徐离谦又与萧言之客套几句,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裴泽已经跟着走出了几步,却又折了回来。
“你一个人没问题?”
萧言之一怔,而后笑道:“我若说有问题,义兄来帮我吗?”
“帮。”裴泽的回答干脆果断,叫萧言之感到十分意外。
愣愣地看了看裴泽,萧言之笑了笑,道:“得了吧,你那边的事儿都忙不过来了,管我做什么?放心好了,我虽然没照顾过老头,但很擅长照顾小孩。”
裴泽又仔细看了看萧言之,这才点头,道:“若有事,就去大吉殿找胥仁,他知道去哪儿找我。”
“好。”
见萧言之点头应下,裴泽这才放心地离开。
目送裴泽三个人离开后,萧言之搔搔嘴角。转身又回了皇帝的寝室。
皇帝正坐在榻上,冷眼看着萧言之。
“父皇您瞪我也没用,”萧言之耸耸肩,走到皇帝旁边就坐下了,没大没小的样子,“他们三个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父皇您不能因为有了对比就把他们做得对的事情算作是错,那他们岂不是太可怜了?”
“歪理!”再瞪萧言之一眼,皇帝的气却已经消了些。
他也知道,事到如今,曾经触手可及的东西也渐渐成了奢望,许多曾经握在手里的东西如今皆是求而不得,他心里明白,可真正看清时,还是忍不住要心凉。
萧言之嘿嘿一笑,又道:“再说了,他们要是都跟儿臣似的,父皇您一天得受多少气啊?”
这话倒是把皇帝给逗笑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萧言之搔搔嘴角,谄笑道:“父皇过奖了。”
“没夸你!”
打从这日起,皇帝就一直病着,但早朝只休了一日,之后皇帝每天早上醒了之后,都会让赵康往他脸上涂点儿铅粉,瞧着能苍白一些,上朝时再时不时地咳几声,每每看到秦泰或者说起秦泰时就露出一副冷淡却暗自伤怀的神情。
加之太医陈中已经将皇帝与秦泰之间的那些个恩恩怨怨编成了感人的故事散播出去,原本还有大臣想要帮秦泰说几句好话,可一听这故事里秦泰口蜜腹剑,甚至有背信弃义之嫌,他们也就将原本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再从人口中听说秦风明与长安富商勾结大肆敛财时,朝堂哗然。
秦风明做的事情,秦泰怎么可能不知道?秦风明能张罗得这么大,怎么可能没有秦泰的默许?秦风明这事儿瞒得密不透风全长安没人知道,怎么可能没有秦泰的包庇?若不是被大皇子撞破,秦风明这事儿还要瞒多久?亏得秦泰平日在同僚面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亏得秦家世代忠良,秦泰怎么对得起他的祖父?
可惜他们当中大多都受过秦家恩惠,要让他们背信弃义与皇帝一起端了秦家也是不可能的。这趟浑水,他们还是不蹚了,暂且就隔山观火,看秦家的太夫人是什么态度吧。
紧接着皇帝便在朝堂上提议让萧言之入鸿胪寺学习。
皇帝这话说得巧,他说的是让萧言之去学习,而非管理,那即便有谁觉得萧言之能力不足,也无法出言反驳,因为皇帝就是知道萧言之能力不足,才送萧言之去鸿胪寺学习的。但一个皇子进了鸿胪寺,他说一句话,只要不是错得离谱的,鸿胪寺有人敢不听吗?
容忍退让多年,皇帝却能为了萧言之的事情朝夕之间便彻底与秦泰翻脸,这件事让群臣看清了皇帝对萧言之的偏爱,事到如今,还有谁敢明目张胆地去得罪萧言之?那些曾经与秦泰一样只当萧言之懵懂无知而想要操控他谋取高位重权的人也都搁浅了各自的计划,暗自庆幸还有一个秦泰比他们心急,不然此时倒霉的怕就是他们自己了。
但皇帝的偏爱也让更多人起了攀附萧言之的心思。
朝堂之争瞬息万变,若没有一个皇室成员作为倚仗,他们的前路坎坷,几乎就没什么盼头了。而徐离善和徐离谦的身后都有母族帮衬,其他人即使攀附上去了,也只是去给人当个跑腿的而已,唯有大皇子萧言之孑然一身无依无靠,这也是萧言之一回长安就被许多人盯上的原因,只是那会儿还没人看得起萧言之,如今却没人敢看不起他了。
萧言之也明显感觉到自从皇帝在早朝上提起要送他进鸿胪寺一事后,他就突然大受欢迎,每天他在皇宫里来来回回的时候都能碰见好多来搭话的人,其中有一些是他在早朝上见过的,还有一些他从没见过的,萧言之实在好奇他们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而且真正去了鸿胪寺之后,萧言之才知道皇帝是挖了个大坑给他跳,说好了只是因为秦风明被罢免,所以让他来顶替秦风明原本的工作,以保皇帝寿宴时可以顺利地接待外使。
萧言之就想这事儿也算是由他而起,让他负责倒也在情理之中,可等萧言之去鸿胪寺报道之后才知道,鸿胪寺接待外使的工作有八成都跟礼部相关联,也就是说为了皇帝的这一次寿宴,萧言之除了要在鸿胪寺走动,还要算上半个礼部。
更要命的是萧言之一个皇长子往那儿一站,不管是鸿胪寺的小吏还是礼部官员,都是一副等命令的模样看着他,除了与皇帝寿宴有关的事情,其他事竟也要拿来问萧言之。
几天之后萧言之才猛然醒悟,他这哪里是去学习的?分明就是同时接管了鸿胪寺和礼部啊!
难怪皇帝善心大发,准他暂时无需去弘文馆听姬文成讲学,他都接管两个部门了,哪还有时间去弘文馆?!
最可气的是,当萧言之去向皇帝抱怨时,皇帝竟还一脸得意地装傻,恨得萧言之牙根痒痒。
八月末,秀女入宫待选,裴泽、徐离善和徐离谦维护长安治安的工作终于是完成了,然而萧言之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入夜,当裴泽来到万春殿时,萧言之正趴在榻上装死,听到裴泽关窗的声音,也只是动了下眼珠子,可连裴泽的衣角都还没看见呢,萧言之就收回了视线。
他实在是连动动眼珠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泽好笑地看着一动不动的萧言之,问道:“你不是顶替秦风明去的吗?怎么累成这样?”
“我被骗了……”萧言之委屈道,“父皇这个骗子……”
裴泽笑道:“陛下说要你去时,你就该想到了。”
“我想到了,”萧言之苦了脸,“但是我没想到他一下子给了我两个……二皇弟说什么了没有?”
裴泽摇了摇头,道:“他能说什么?快起来,明日的事情更多,不赶紧睡做什么呢?”
萧言之转着眼珠子看了看裴泽,低声道:“起不来了。”
裴泽摇头失笑:“既然没力气了,怎么不直接去床上躺着?”
“从门口走到床那边太累了。”
裴泽转头看了看床,再看看门,竟无言以对。
摇了摇头,裴泽弯腰就将萧言之抱了起来,转身往床那边走去。
萧言之咧嘴一笑,道:“还是义兄最好。”
裴泽白了萧言之一眼。
躺在床上,萧言之又滚到裴泽身边,眨着眼看着裴泽问道:“义兄,我弟妹还没到吗?”
闻言,裴泽的眼神一闪,答道:“没有,带着他们走要慢一些。再有个三五日就该到了。”
用马车载着三个人赶路确实是慢了些,但原本也不该是这么慢的,只是除了他派去的人,竟还有几波人在找萧言之的弟妹。
他的人赶到江南找到萧家兄妹时,就听说已经有人去找过他们了,幸而有萧言之的亲笔书信,不然他的人还真是没办法将萧家兄妹带走。
可人是带走了,他们还顺便带上了几条尾巴,就为了甩掉这几条尾巴,他们绕了个远路,这才耽误了行程。
他原本是想让萧家兄妹混着先前那批秀女入京,那样不容易被人察觉,但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的麻烦。
当初在江南找到萧言之这个乡下小子时,他就知道必然会有人想要利用萧家兄妹来控制萧言之,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皇长子是在乡下长大的,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的乡下穷小子是最不经吓的,也是最好利用的,更不用说他还有弟妹,兴许只要三两句话就能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
早知道最后会变得这么麻烦,他当初就该带上萧言之的弟妹一起回京。
想到这里,裴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萧言之明明就是在乡下长大的,可他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乡下人?
裴泽想要问一问萧言之,可一偏头,发现萧言之又睡着了。
每次都睡这么快,他一个人想东想西的很没意思啊。
已经熟睡的萧言之并不知道裴泽的郁闷,而且直到第二天下了早朝之后,萧言之才明白裴泽这天夜里说过的“明日事情更多”是个什么意思。
这几天被鸿胪寺和礼部的事情搞得晕头转向,他竟忘了那些秀女入宫之后,他也是要跟着一起选妃的。
陪皇帝坐在御花园的某个观景亭内,萧言之看着由远及近缓缓走来的一群秀女,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父皇,今日似乎并不是甄选秀女的日子啊?”
萧言之将视线从那一群秀女身上收回,一转头就见裴泽也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徐离善似乎很想表现得不感兴趣,但那闪着光芒的眼神出卖了他,徐离谦就直接得多,抻着脖子能看多远看多远。
“这事儿你倒是记住了,”皇帝看着萧言之轻笑一声,道,“今日只是带你们来看看,若有看上眼的,就趁现在跟朕说,免得到时候再出了岔子。”
“哦。”
是怕把儿子看上的女人选进后宫了?萧言之撇撇嘴,转头面向那群秀女,开始放空。
虽然不感兴趣,但如果不做做样子,皇帝怕是不会放过他啊。
不知过了多久,萧言之都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肩膀却突然被拍了一下。
萧言之转头,眼神朦胧地看着裴泽:“怎么了?”
一瞧萧言之那快要睡着的模样,裴泽就一脸无奈:“陛下叫你。”
“恩?哦。”萧言之又转向皇帝,“父皇叫我?”
皇帝看着萧言之那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朕是叫你来做什么的?”
萧言之撇撇嘴,道:“可儿臣都不喜欢,父皇您说该怎么办?”
“都不喜欢?”皇帝蹙眉,“你是觉得她们哪儿不好?”
能通过初选入宫的,都是长相标致家世不错的,老三刚才叽叽喳喳地点出好几个中意的,看老二的样子似乎也有看上的,怎么到了他这儿就都不喜欢了?
萧言之想了想,道:“儿臣觉得她们哪儿都不好。”
最主要是性别不对,性别不同他怎么跟人家谈恋爱啊?
“那你是想找什么样儿的?”皇帝又问道。
“唔……”萧言之瞄了裴泽一眼,而后道,“就看上眼的呗。”
“什么样儿的才能让你看上眼?”
“就……就能看上眼的啊,”萧言之一脸无辜地看着皇帝,“父皇您就算问,儿臣也答不出啊,儿臣瞧着她们就没有心动的感觉啊。”
皇帝的眉心蹙得更紧:“你想怎么心动?”
“啊?”萧言之敷衍地回答道,“就是初见时四目相对之后会心跳加速的那种心动?”
问他什么叫心动?他只记得什么叫骚动。
皇帝眼角一跳,冷声道:“你绕着这亭子跑上十圈再去与她们对视,保准你看谁都心跳加速!”
裴泽三人听了皇帝这话都笑了,萧言之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皇帝摇头叹一口气,就站了起来,对萧言之说道:“没有看上的就没有吧,入宫的秀女也不只有这些,等朕问一问蒋贵妃这些秀女明日的安排,再带你们找个地方继续看。”
听了这话,萧言之先是愣了愣,将皇帝这话又琢磨一遍,萧言之才抽着嘴角问道:“父皇,咱们今儿这是在偷看?”
“什么偷看!”皇帝扭头就瞪了萧言之一眼,“朕只是寻了个不容易被她们注意到的地方。若叫她们知道你们都在,她们可还能表现出真性情?”
萧言之搔搔嘴角,低声道:“她们都入了宫了?还能有什么真性情?”
皇帝闻言垂下了眼,半晌后叹息道:“才刚入宫,她们再精明,也还只是孩子。”
蒋琬当年也并非是如今这样。
“是孩子您还……哎呦!”小腿被踢了一脚,萧言之这嘴才终于是闭上了。
踢了萧言之的裴泽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向皇帝拱手一拜,道:“启禀陛下,臣羽林卫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请容臣先行告退。”
皇帝指着萧言之道:“把他也给朕带走,他今儿不用去鸿胪寺,你带着他去羽林卫转转,别叫他闲下来。他一闲着就来给朕添堵!”
“是,陛下。臣告退。”
被顺便撵走的萧言之也向皇帝拜了拜:“儿臣告退。”
他怎么就给皇帝添堵了呢?这分明是皇帝自己给自己添堵啊,要不是皇帝非得叫他选个妃,他至于说这么多废话吗?他还嫌话说多了累呢!
看着裴泽和萧言之并肩走远的背影,皇帝叹道:“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言之这不正经的小子,也就在裴泽身边能安静一点儿。他是不是也该找裴泽问一问要怎么治那小子?
想到裴泽与萧言之,皇帝就又看了看还站在身边的徐离善和徐离谦。
琢磨了一下,皇帝开口道:“你们两个有事要忙吗?若没有,就陪朕用个午膳吧。”
徐离善和徐离谦对视一眼,齐齐拱手拜道:“谢父皇。”
看着徐离善和徐离谦两人遵守君臣之礼的样子,皇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若是言之,他定是不会答得这样生疏。那小子一点儿都不怕他,在他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入宫不到一个月,忤逆他的次数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然而偏偏就是这个人生二十余载没得他半分照顾的孩子,偏偏就是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无法无天的孩子,待他却是最真心的,反倒是在他身边长大的这两个与他越来越生分了。
领着徐离善和徐离谦往两仪殿走去,皇帝的心情复杂。
另一边,裴泽带走了萧言之之后,却并没有急着去羽林卫,只是与萧言之并肩在后宫的地界上漫步。
“在陛下面前,你就不能少说几句?怎么什么都敢说?”一想到方才若不是他拦着萧言之都能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来,裴泽就觉得心跳加速了,吓得。
萧言之搔搔嘴角,道:“我也不是什么都说,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我不会说的。”
他又不是傻,跟皇帝小打小闹给父子之情添点乐趣也就罢了,还能上杆子找死不成?而且他瞧着皇帝似乎也挺喜欢他这风格的,每天都生一生气,皇帝好像还挺享受的。这不他越是惹皇帝生气,皇帝就待他越好吗?只要他不触犯皇帝的底线,那就应该无碍。
“能说的话也少说点儿!”裴泽瞪了萧言之一眼,“他是你父亲,可到底还是皇帝。”
萧言之不以为意地笑道:“有你们当他是皇帝就够了。”
裴泽问道:“你平时与陛下在一起时都这么没大没小?”
萧言之点点头:“恩,没正事可讲的时候,都这样。”
裴泽揉揉额角,暗道果然是君心难测,怎么讲了几年规矩之后,反倒又好上没规矩这口了?
“罢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萧言之邪邪一笑,突然伸手勾住了裴泽的脖子,靠上去嬉笑道:“怎么?义兄担心我啊?”
裴泽斜了萧言之一眼,道:“打从你入宫开始,我哪天不是在担心你?”
萧言之仔细想了想,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于是萧言之又厚脸皮地说道:“反正是义兄带我回宫的,义兄可要负责到底。”
闻言,裴泽很用力地白了萧言之一眼:“要不要我连你的人生一起负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