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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秦海峻躺在床上,脱掉自己的短裤准备睡觉。
但其实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他总想着还在浴室里洗澡的刘徵,听着那儿哗啦啦的水声,心情虽然不算太好,但已经不会再有那种飘着的惶恐。
刘徵的到来好似一块踏实的土地,让秦海峻的双脚有了着陆的地方。
“……”他摸着自己身上的淤痕,感到一阵疼痛。
秦海峻爬起来,找到被刘徵放在屋里的药膏,拿到床上。他想挤出来给自己涂抹,然后想了想,又放弃了。
刘徵出来,就看到一脸憔悴的少年,坐在床上等他。
那双眼睛红肿得像生病,看起来既恐怖又凄惨。加上秦海峻表现出来的低落,拉耸着眉毛,整个人越发显得可怜兮兮。
“还不睡。”刘徵看他眼睛眯成一条缝,都快睁不开。
“涂药。”秦海峻哑着声音说,见刘徵过来了,就把药膏交给他,然后自己躺下。
刘徵接过药膏,把之前剩下没有涂抹的地方找出来,仔细涂抹一遍。顺便把之前涂过的,也涂一遍。
“你嗓子怎么样,需不需要喝水?”
“嗯。”秦海峻用他那破锣嗓子说。
然后努力睁开眼睛,瞅着刘徵出去给自己倒水。少年抿起嘴角偷偷乐了一会儿,继续躺在床上装死。
刘徵端着水杯进来,把秦海峻扶起来,口吻淡漠地叮嘱:“小心点喝,别呛到。”
喝完了这半杯水,秦海峻终于呼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多了。不管是精神状况还是身体状况,都有好转的趋势。
“睡吧。”刘徵跟他说,接过空杯子,拿出去外面。
秦海峻钻进被窝里,拿着空调板,把温度又降了好几度。
等刘徵进来躺下的时候,他粘到刘徵身边,想跟以前一样,半个身体躺在刘徵身上。这个习惯不是秦海峻自己养成的,说到底还是刘徵自己惯出来的。
那会儿刘徵正对秦海峻爱不释手,看哪儿觉得哪儿美。不愧是自己,也没那么差,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结果现在,被人冷不丁地打了脸,啪啪啪可疼了。刘徵就是再没心没肺,也不可能马上对秦海峻热乎起来。
自己期望值太高占一部分原因,而秦海峻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失望,也占一大部分。
要是以往,刘徵早就抱着人亲亲摸摸好一阵,然后说句晚安,让他安心睡觉。
今晚么,那些都没有,刘徵避开秦海峻的黏糊,跟秦海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后直接闭着眼睛就睡了。
“……”秦海峻躺在空旷的一侧,十分难受地僵在那里。
他当然知道刘徵在生气,是因为生气才会这样,可他仍然控制不住心里那份落差感。心情很难受,憋得整个人都发热起来。
在‘要不要再次靠近’和‘就这样算了’之间来回犹豫片刻,秦海峻主动跟刘徵说:“晚安。”
刘徵睁开眼,侧头看到一双眼巴巴的核桃眼。他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在这一刻很分明地感受到,秦海峻真的还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顶事。
“嗯,睡吧。”刘徵敷衍地说,自己翻个身背对着秦海峻:“安静点,我不想再听见你那破嗓子说话。”
秦海峻扁了扁嘴巴,终究没忍住红了眼眶。
睡到早上六七点钟,刘徵觉得身上有点冷,他被冷醒了。伸着手去找被子,同时觉得又是秦海峻作死,把被子全卷走了。
结果伸手一摸,摸到秦海峻发烫的皮肤,过高的体温明显不符合常理。
“秦海峻?”刘徵喊了一声,把秦海峻的额头和脸颊摸了摸,发现很烫。他连忙打开床头灯,果然看到一脸潮红的人,秦海峻正在发烧。
“刘徵,我头疼。”秦海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说,那张脸显得更恐怖。
“你发烧了。”刘徵皱着眉,看了看时间,才七点钟不到,太早了,医院和小门诊都没有开门。他问:“这里有没有药箱?”
秦海峻摇摇头,然后觉得头更晕:“头疼。”他扶着额头说。
“你先躺着……”刘徵起来,出去倒水给秦海峻喝。等秦海峻喝完水,他就去冰箱找冰块,给秦海峻降温。
同时把空调给关掉,室内温度太低,跟室外相差太大对人体也不行。
“快八点了,我背你去医院。”刘徵在秦海峻身边守了一个多小时,发现秦海峻的体温还是一样高,不看医生可能不行。
他给秦海峻穿上短裤,直接用薄被裹起来,半抱半扛着出门。
下楼问了一下小区的住户,刘徵才知道小区里边就有门诊。他连忙道谢,然后带着秦海峻赶过去。
小区这间门诊刚刚开门,一位护士模样的年轻女孩正在扫地。
“抱歉,有医生在吗?”
折腾了十分钟左右,秦海峻的右手吊起了点滴,刘徵坐在病床旁边叹气地守着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很庆幸秦海峻烧得不是很厉害,而且能这么快找到门诊,真是算他好运。
“饿不饿?”刘徵问问床上的人说。
“不饿,口渴。”秦海峻拧着头,眼神迷蒙,他在看刘徵。
“别动,我去给你倒水。”刘徵板正他的脑袋,免得冰袋滑下来。
找护士小姐要了一杯水,回来却不知道怎么给秦海峻喝,他现在动又不能动。
刘徵把秦海峻额头上的冰袋先拿下来,单手扶着他后颈,将人扶起来,给他喂水。
“咳咳……”秦海峻的破嗓子,还是那么难听:“今天回不去了,你的课怎么样?”
刘徵面无表情说:“除了请假还能怎么样?”
秦海峻垂下眼睛,舔舔唇瓣上的水迹,身体再次被放下来。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刘徵起来要走。
“不用去,我不饿。”秦海峻连忙说。
“不饿也要吃。”看着挺结实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弱,刘徵眉头皱皱地,担心秦海峻的身体状况。
“那等我打完点滴再去。”秦海峻神情执拗地说,眉宇间透着一股子任性。
“你确定?”
“嗯!”秦海峻点点头,似乎很害怕刘徵离开。
“那行,你说了算。”刘徵暗地里冲他翻白眼,然后再次坐下来守着。
秦海峻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两眼,发现刘徵白眼归白眼,但是任劳任怨,没有一点的不耐烦。
这样最好了。
秦海峻还发现,刘徵很关心自己,偶尔投来的眼神,多少带着担忧。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你好了就回去。”刘徵说。
“哦。”秦海峻慢慢合上眼,呼吸逐渐平稳。在睡着之前他在想,刘徵千里迢迢找来,又遇上这种事,耽搁了行程。
前前后后的事情加起来,似乎总是自己对不起刘徵。
坐在床边,听着少年平稳的呼吸,刘徵好几次想离开。就算秦海峻说不想吃,他自己也饿啊,妈的。
可是屁股就像生根了一样,想来想去还是没有起来。
等秦海峻打完点滴,时间去到了快十点钟,刘徵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秦海峻。”把病床上的少年叫醒,刘徵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又用被子裹着他,给扛回家。
“刘徵,我好多了。”走在路上的时候,被子里传来熟悉的沙哑声音。
“那就好。”刘徵不多说,回去以后把人放床上,这次怎么也得出去买吃的:“我去吃早餐,顺便给你买点粥,你自己好好待着。”
“好。”秦海峻才想到,刘徵跟着自己折腾,从早晨六七点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刘徵温暖干燥的手掌,在秦海峻额头上摸摸,然后就走了。
屋里太安静,秦海峻睡不着。他找到手机,在床上停一会儿歇一会儿地玩着,感觉时间过得真慢。
在秦海峻印象中,自己生病的经历并不多,小时候那些为数不多的久远记忆,已经忘记了。
但他觉得这次生病的经历,自己会记得一辈子。
秦海峻独自在家等待了十五分钟左右,刘徵提着两人的早餐回来。
这十五分钟对于刘徵来说马不停蹄,只是那么一会儿时间。
“我回来了,起来吃吧。”刘徵把吃早餐地点安排在床头柜,自己拉了张椅子过来:“能起来吗?”他怀疑。
“能啊。”秦海峻呐呐说,其实哪有那么脆弱。虽然全身酸痛,头还疼,可是远不到起不了床的地步。
“哦,那你自己吃。”刘徵帮他准备好,勺子放在他手里,就埋头吃自己的早餐。
秦海峻吃了一口,一份很普通的早餐,是平时他不会去吃的店里买的。
“将就着吃,这是附近最近的早餐店买的,我怕我走远了你寻死揽活。”刘徵嘴巴不客气地讽刺他,同时快速地吃东西。
“你才寻死揽活。”秦海峻抱着早餐盒,慢慢吃。
刘徵虽然毒舌,但关心秦海峻是真的,时不时会问问他要不要喝水,要不要上洗手间,头还疼不疼?
生了一场病,秦海峻感觉那个暖融融的刘徵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少年的心慢慢安定下来,沉淀下来,终于有时间去反思,自己这些天以来的所作所为。
“对不起。”他对刘徵说,因回想起自己的错处而垂头丧气,不敢去看刘徵的脸色。
其实秦海峻并非不会反省,他只不是习惯了刘徵对他好。一直以来毫无条件的好,让他蒙蔽了感恩的心。
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的道理,并不能完全怪他。
而这绝对也不是刘徵的错,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一句谁对谁错可以理清的事情。
“别啊,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刘徵笑了笑,他现在只想把自己该做的做完,然后撒手走人。
这样嬉皮笑脸的刘徵,却让秦海峻堵心堵肺,懵着表情不知道如何是好。
“为什么不需要?”他咬了咬自己干裂的嘴唇,说:“我耽搁了你这么久……”其他的事情先不说,单单是这个就已经够对不起的了。
还别说刘徵被他瞒着那些事情,不但没有放弃他,还千里迢迢找来。
现在想起来,秦海峻觉得暖心的同时又开始惶惶不安。
“我对你这么好,还真不是因为你值得。”也只不过是因为,秦海峻就是自己罢了。
“不然呢?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秦海峻握着拳头,他有预感刘徵又要说伤人的话,他连忙错开话题说:“不管是因为什么,我给你道歉,还有谢谢你。”
“也不用谢谢我,我做这些一起都是出于我自愿的,跟你没关系。”刘徵语气稍冷,假如秦海峻不提这件事还好,提起来就别想刘徵有好脸色给他。
“……”秦海峻被他呛得呕血,本来以为拉下面子来认真道歉,刘徵会稍微软和一点儿,没想到对方依旧没有消气。
刘徵看了眼正郁闷的少年,冷笑了起来,然后口吻平淡地说:“好了,吃饱了就休息,等你身体好点儿我就带你回去。”
“……”秦海峻闭了闭眼睛,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刘徵。只不过他很清楚,那个会给自己道歉,会哄自己开心的刘徵已经不在了。
……
“头还疼不疼?”中午吃了饭休息,刘徵又过来床边摸摸秦海峻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
“不疼。”秦海峻眯着眼睛,感觉刘徵的手掌放在额头上很舒服。
“哦。”听他说不疼,刘徵就没管了。
“刘徵,我想上洗手间。”秦海峻突然开口说。
然而刘徵掀掀眼皮子,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你不是好了么,自己不会去?”
秦海峻咬着牙:“你扶我去。”
“嗤,不扶,我又不是你家佣人。”刘徵撇撇嘴,回到沙发上自己玩手机。
等了两分钟,对方还是这样,视自己为无物。秦海峻忍不住了,自己起来去上洗手间。
他用力关上洗手间的门,靠在门上深呼吸,似乎受到了刺激般失态。
主要是因为,刘徵以前不是这样的。
别说是扶秦海峻去洗手间,给秦海峻搬个马桶到面前他也做得出来。
这其中的差别,也只有两相对比之后才感触特别深。
也难怪秦海峻会郁闷成这样。
他在洗手间磨蹭了十多分钟,出去以后,回到床上继续躺着。偶尔用眼神瞟瞟房间里另一个人。
“刘徵,我想喝水。”过了十分钟不到,秦海峻吵水喝。
“自己起来倒。”刘徵很平静地回复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热情。
让秦海峻难受的,就是这种不远不近的态度,他还宁愿刘徵像昨天那样,对自己发火怒骂。而现在的刘徵,连开口骂人的欲|望都没有。
“……”秦海峻两眼无神地躺在床上,毫无思绪。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定定看着刘徵说:“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一直这样对我?”
刘徵本来想笑的,但是对方很严肃,于是他也反问:“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对你?”
秦海峻噎着,给不出答案,他没有那么大的脸,腆着脸让刘徵这样那样。然而心中是难受的,秦海峻撇开眼神,自己扁了扁嘴巴,忍住这股难受。
少年起伏多变年轻气盛的心绪,半藏不藏,藏了也枉然。
曾经有多么委屈,以后回过头来想想,就会觉得有多么傻气。
现在还傻气的秦海峻,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抓着空调板使劲儿按,把温度调到很低。
睡梦中觉得冷的刘徵,本能地拉走了所有被子,但还是被冷醒了。他清醒过来抱了抱胳膊,摸到一手鸡皮疙瘩,瞬间觉得屋里怎么这么冷?
皱着眉头起来打开床头灯,刘徵到处寻找空调板,结果一转身就看到,秦海峻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整个人瑟瑟发抖。
刘徵先是一愣,说:“秦海峻,你在干什么?”同时过去那边,找到空调板,他一看,温度竟然才十多度,现在的天气根本用不着,怪不得那么冷。
可是也不对,他睡前的时候明明看到是二十几度。
“秦海峻,是不是你调的?”刘徵把眉头皱着死紧,严肃地问:“你是故意的?”
“……”秦海峻抬起头,给刘徵看到一张发白的脸,还有嘴唇。
“秦海峻你真行。”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能把自己冻成这样,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刘徵给他气得不行,用力扔了空调板,指着浴室:“现在马上,给我去洗个热水澡!”
秦海峻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只剩下两只倔强的眼睛看着刘徵。
“嗯?跟我扛上了?不服气?”刘徵连问三个问号,然后给他下命令:“我再说一次,秦海峻,马上去洗澡!”
“我不去。”秦海峻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比之前为更严重。
他这是又受凉了,身体受不了。
刘徵黑了脸,他似乎有点知道秦海峻为什么这样做,明摆着就是跟自己赌气。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呵呵,生病了就是大爷了?我就会可怜你?我现在告诉你,秦海峻,你再这样下去,只会让我更厌恶你,懂不懂?”刘徵再一次问他:“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去不去?”
秦海峻撇开头,咬着牙说:“我不去。”
他刚说完,刘徵高大的影子笼罩过来。一股很大的力度将秦海峻的手腕抓住,秦海峻一下子就被扯下床畔。
他吓了一惊,可是现在生着病,根本没办法跟刘徵对抗。
刘徵毫不温柔,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把秦海峻拖往浴室。
“刘徵!”秦海峻吓到了,他慌乱大喊,很害怕刘徵的这种气势,完全一点温柔都没有。他希望刘徵能停下来,不要这样。
“倔啊,我让你倔。”刘徵绷着脸,满脸杀气蓬勃,动作间充满暴虐。
秦海峻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不要命地开始挣扎:“不要,放开我,我自己去!我自己去!”
用力胡乱拳打脚踢,终于挣开刘徵的手,秦海峻整个人跌在地上。
他还没来得急爬起来,便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脚腕被刘徵抓住:“刘徵!放开我!”秦海峻惊慌地喊叫,在这种尖叫声中,被刘徵拖着一条麻袋一样粗暴地拖进浴室。
“啊!”脑袋磕到门槛,痛得秦海峻张嘴大喊。
刘徵抓住少年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提起来,让自己杀气满满的脸庞在对方的瞳孔中放大:“我给的温柔你不要,那就让你尝尝不温柔的对待。”
“额!”秦海峻顾不上头皮的痛楚,他被杀气腾腾的刘徵吓得一脸惨白。他圆睁的双目,透露着浓浓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