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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我们乘坐的空客A333,降落在马尔代夫的机场岛。
马尔代夫是一个多岛屿国家,因为每个岛屿都太小,所以首都马累连一个机场都建不了,只能在旁边挑一个岛来建机场,名字就叫机场岛。整个机场岛的面积,还没有我们国内的一个学校大。
一落地,我们就感受到了赤道的潮湿闷热,海风吹在脸上,又咸又湿。整个马尔代夫机场的建设,像是国内县城的菜市场,三个字:脏、乱、差。从高大上的国泰航空公务舱上下来,毫无过渡地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就像是从欧洲到了非洲,落差让人难以接受。
我在几年前陪当时的女朋友来过一次,早有心理准备,轻车熟路;水哥是第一次来,所以表现出极大的失望,对甜爷嘟囔:“什么马尔代夫,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去三亚呢。”
入境的卡我们在飞机上就填好了,顺利地通过了海关,推着托运的行李,走出了机场。
在机场出口,一个个当地人举着牌子,都是各个岛派来接机的。我们一眼就看到鹤璞岛来接机的人,他在众多接机人中显得特别显眼,因为这是个高大的白人。
这个白人年纪不小,得有五十多岁,蓝色的眼珠子,灰白的头发梳成有条不紊的大背头,满脸的络腮胡子;欧洲人老得快,他脸上满是皱纹,却反而有一种沧桑的帅。再加上其他接机人都穿的是短打扮,他却是一身黑色的燕尾服,鹤立鸡群的,像是个英国管家,old money(指传统的贵族)的感觉马上就出来了。
这个白人应该是看过我们的护照照片,所以轻易就认出了我们,上来先接过我手里的推车,自我介绍说他叫Peter,用英语欢迎了我们的到来,然后又说,两位女士、两位先生,坐了那么久飞机辛苦了,再坐半小时的水上飞机,就可以到鹤璞岛啦。
水哥估计有点儿晕机,听说又要坐飞机,有点儿吃不消:“那个,我们能不能坐船啊?”
甜爷有点儿幸灾乐祸:“水胖子,去鹤璞岛只能坐飞机哟。”
看来这一段六个多小时的旅程,让他们俩已经熟悉起来了,到了可以叫外号、嘲讽的地步。
我给水哥补了一刀:“别理他,让他去搭船,我们仨坐飞机。”
水哥讪笑了两声,表情像是便秘了五天,揣着一肚子屎还被逼着去吃自助餐。但也没办法,他只能跟我们走。
走出机场是一条马路,马路的另一边就是海了。海边有个码头,各个岛的游艇都停在那里,准备接跟我们同一班机的游客上岛。
我们被白人管家Peter带着,走向停在远处的水上飞机,那些准备上游艇的人,又对我们投来恶狠狠的目光。
有一对来度蜜月的小夫妻,女的噘着嘴说:“老公,我也要坐水上飞机嘛!”
优越感都是对比出来的,水哥这下子开心了,对我挤眉弄眼的。
我于是吓唬他:“别高兴得太早,水上飞机颠得很,等下你吐的时候,注意别让甜爷看到。”
水哥吃了一惊:“真的吗?”
我表情严肃地点头,心里偷偷地乐。
这时的我完全没意识到,其实这是件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Peter带着我们
走到一个栈桥,这里远离人群,一架鲜艳的黄色水上飞机,就静静地停在海面之上,月光之下。
飞机是传统的浮筒式,就是在机身下面有两个小艇似的部件,靠这两个东西浮在水面上。
几个接机人帮我们把行李搬上飞机,在Peter的搀扶下,我们也都从栈桥上了飞机。
今天上鹤璞岛的游客,就只有我们这两对,不过这也更凸显鹤璞逼格之高。而来接机的这些人,对这种情况都是见惯不怪了。
驾驶舱的机师来跟我们打招呼,自我介绍他来自印度的什么邦,今年三十八岁。他长着一张娃娃脸,五官都挤在一起,印度口音的英语听着有一股浓浓的咖喱味。
等所有人都落座之后,飞机驶离栈桥,在海面上滑行加速,然后便开始离地飞行。
那么小的飞机,飞行速度不快,高度也很低,离海面只有两三百米的样子。从舷窗往下看去,一轮月牙倒映在海面上,随着我们一起移动,还挺诗情画意的。尤其想到二十多分钟后,就可以下榻鹤璞岛的酒店,而且还有唐双这样的美人跟我共处一室。虽然她实际上是个T,所以对我而言并没有实用价值,但跟长得好看的人在一起,就算不做什么,心情也会变好。
所以,虽然飞机一直在颠簸,跟坐拖拉机的体验类似,但我的心情还是挺愉悦的,一直到前排传来奇怪的声响。
先是“哇”的一声,然后是稀里哗啦,液体流动、倾泻而下的声音。紧接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怪味弥漫开来,杀伤力不亚于生化武器。
“水哥你……”
纵然是唐双这么有礼貌的人,也忍不住皱眉掩鼻。Peter赶紧拿出呕吐袋,还有去味的植物精油。“然并卵”,在这狭小的机舱内,我们只能闻着这股怪味,一直到下机了。
坐国泰航空时,我在睡觉没吃上飞机餐,不过从现在这股味道分析,应该是咖喱饭……而且,水哥应该吃了挺多的。
我胃里一阵难受,干呕了几下,幸好在飞机上没吃东西,不然说不准这下也一起吐了。
我扭头看着舷窗外面,只恨飞机的窗户不能打开,不然通通风该多好。
也怪我自己傻×,上飞机之前不跟水哥说那番话,没有心理暗示,或者他就不会吐出来了。真的是害人害己。
我死死地盯着海面上的月亮,希望能不去注意机舱内令人不快的味道。
这时候的海面,不光有一弯亮闪闪的月牙,还有水上飞机的影子,也在默默地跟随着我们。
影子……
我挠了挠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我坐的是水上飞机右边的位置,自然也是从右边舷窗望出去。当地时间是晚上九点多,月亮应该停留在天空的东方,所以我们是从南往北飞。我抬头往上看,月亮确实在右边,跟海面的影子是相呼应的。
这些都没有问题,可是问题在于,如果月亮在右边,月光照射在水上飞机的机身上,影子投射到海面上,就应该在飞机的另一侧—左边。而现在,跟月亮同在右侧的,海面上那飞机形状的玩意儿,又是什么鬼?
难道是……
我身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明明心里害怕,却忍不住把脸贴在舷窗上,死死地盯
着那个“影子”。
没有看错,影子确实是飞机的形状,有机翼,有机舱,只不过跟我们这小小的水上飞机比起来,这个影子似乎有点儿……太大了。而且,认认真真去看,与其说这是个“影子”,感觉更像是潜在海面下的物体。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得想起做过的那个梦,还有在酒店泳池游泳时一瞬间的错觉。都是关于海底飞行的民航客机。
但是,这怎么可能?
人类发明的各种交通工具虽然可以上天入地,但是也各有各的地盘—飞机在天上飞,汽车在地上走,轮船行驶在海面,海底的就只有潜水艇了。从来没听说过,有飞机可以潜入海底。
难道说,这是某种不为人知的黑科技,某种新型的水下潜艇?但这根本不符合力学原理,水下的阻力那么大,做一对机翼出来,一点儿用都没有,完全是闷声作大死的节奏。
那这东西到底是……
我捏了捏自己的脸,证实并不是在做梦。可是,那个外形像飞机的黑漆漆的物体,就这样静静地藏在水下,陪着我们一路向北。
“鬼叔,在看什么呢?”
我正在投入地想着问题,被唐双吓了一跳:“没、没什么……”
机舱里呕吐物的气味稍稍淡了,被强烈的薄荷还是什么的精油,掩盖住了。
唐双笑盈盈地看着我:“鬼叔,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我不禁有点儿恍惚,刚才在空客A333上面,她也是同样的笑容,跟我说着同样的话。而且,跟A333上面睡的那一觉一样,我自己感觉看着那水底的影子,不会超过3分钟,怎么又马上就到岛上了呢?
难道说是昨晚写东西写得太晚,再加上舟车劳顿,让我的大脑对时间的感知出现了差错?或许,刚才我盯了那么久的影子,也不过是太累产生的幻觉。
我再往舷窗外望去,那个黑漆漆的影子还在。我皱起了眉头,要不然就是我自己推断错了吧,这其实就是我们水上飞机的影子而已,因为某种光线折射的原因,它出现在跟光源—月亮的同侧。
这个想法让我产生了一些安慰感,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证明,这个水下的影子,并不是那么简单。
一个郁郁葱葱的岛屿,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出现在了前方的海面上。这就是我们七个多小时旅程的目的地—鹤璞岛。跟在宣传图里看到的一样,这座岛屿的形状,确实像是一把竖琴。岛的本体是狭长的、接近弓形的琴身,中间环抱着潟湖。
从天上俯视鹤璞岛,应该是很美的视觉享受吧,可惜现在光线太暗,只能看出个轮廓。
我们乘坐的水上飞机开始调整角度,方便降落在水面上。水上飞机在空中转弯,舷窗外的景色角度也随之改变。可是,那个水底下黑漆漆的影子,并没有随着飞机调整方向。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它顺着原来的轨迹,笔直地朝着北边飞去,几秒钟之内就飞出了我的视线。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几分钟后,飞机平稳地降落了。
虽然心里还在想着那个黑影,但不管它是个什么鬼东西,起码目前已经飞走,不,应该是游走了,没有跟着我们一起上岛。这么想着,我心里稍微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