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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石霆的故事
石霆那回举报Paul嫖娼，可不光是想小惩一下这个低级老板。
他有着不可告人的动机。
他想上位。
很想很想。
他到圈公司四年了。
虽然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自己早晚也是要走的。
ACD进来的，并不甘心ACD出去。
他想升职。
很想很想。
可放眼见不到任何机会。不说在CIRCLE这种地方，创意总监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说自打到了Paul下面，他这小三年里每天都忙着铲屎，压根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自然也没再得过奖。就算高层们宠他，想替他拿掉字母A，也是师出无名。更别说他根本不受上边待见。不然不会被发配到Paul team来。
其实刚进圈公司那会儿，他也意气风发过。
虽是趴在玻璃上张望，好歹看起来前途一片光明。
直到那一回，做了个飞机稿。本想参赛挣名声的，结果既没得着奖，还差点把姐夫给吓出心脏病来。飞机稿整成了空难稿。他自己还毫不知情，死得冤极了。
他那个idea是个装置，自己掏钱做的。做完也没地方发布，为了拍照投稿就先安在公司茶水间前面：
那是怎么吓着姐夫的呢？
一个深夜，姐夫在12楼独酌。老婆孩子都不在大陆，他是真正拿公司当自己家的人。把酒喝光之后，姐夫仍意犹未尽。那天刚跟亚太区的人吵了一架，心里有点烦。想起10楼冰箱里还有点存货，就亲自下去取。拎出啤酒，关上冰箱，转身正要上楼，忽然觉得后颈有点痒。什么东西一撩而过的感觉。激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又来了。
软软的，还挺顺溜，好像是头发一类的东西。
还来？
他定了定神，转过身去，慢慢抬起头。
Holy shit！
还真是头发。
有个巨型贞子从通风管里探出头来。
姐夫立马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小心脏怦怦怦地，直接从胸膛里跳出来，在地板上蹦来蹦去蹦来蹦去，还打了几个滚，这才又消停归位的。
姐夫的酒一下子全醒了。
哆哆嗦嗦蹭到墙边，伸手摸了半天，才终于找着开关，把整层的灯全部给打开。
才发现那贞子既没脸也无身子，只是一帘挂在通风口前的假发。
那是石霆找厂子特别定做的加大加长加宽版。
假发旁边还挂着一个标签。
拿起一看，上面写着：
用飘柔，秀发柔顺，随风飘扬。
丢！哪个缺心眼创意做的没溜飞机稿。
白天挂起来，晚上就不知道收起来！
缺德！傻×！
姐夫穿着裤衩背心，
站在没有别人的创意部里，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其实处女座的石霆，才不会犯下忘了收好这种疏漏呢。他是特意留在那儿的，想让刘大卫第二天经过时感受一下。结果姐夫先感受到了。感受很深。
这事儿姐夫没有告诉任何人。
就是第二天下来巡视遛弯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晃到了刘大卫跟前，假装不经意地问，那跟贞子似的飞机稿是谁做的。
刘大卫说是石霆。
姐夫又问这个石霆是什么title。
刘大卫说是ACD。
姐夫就说，Paul那组不正好缺个ACD，让他去吧。
石霆就这么着被打进了圈公司最烂的team里。
打那之后，什么烂活都发给他，什么好事都轮不着他。
中间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离开，始终没有太合适的机会。
一转眼，小三年也就这么熬过来了。
一直到一统比稿的提案前夜，他听见Paul给外围打电话，登时恶向胆边生，觉得机会终于来了。
他平时虽独，却喜欢听墙根，知道公司早想撵走Paul。他报警，正是要帮THC制造这种机会。而干掉Paul之后，想来也该轮到他上位了。
反正以这个组屎一样的状况和设定，估计也很难找到别的创意总监来接手。
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
抱持着这个美好的愿望，后来CD问他愿不愿到自己麾下，他婉拒了。
他也主动去找过刘大卫，说自己已经准备好承担更多的责任和压力，当然，还有薪水。
刘大卫倒是没说不行，就只说会帮他去争取，让他先耐心等着。
结果等来等去，等到了Maya的空降。
打她入职之日起，他突然间就心灰意冷了，只觉得什么都特别没劲。
做事呢，自然也就不较劲。
他把这归结为上升双鱼开始主导自己的性格。
真会骗自己。
吴迪被开那天，他6点钟就下班了。
回到一个人的家里。做了一个人的晚饭。一个人把它吃干净。
吃完饭洗了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知干什么好。
他不抽烟不喝酒更不嗑药，工作算是最大的嗜好了。
为了不让自己疯，起身开始收拾屋子。
又整理出来两纸箱要扔的东西。
拖了两遍地。
把浴缸、马桶和洗手盆全给擦得铮亮铮亮了。
坐下来，喝口水，还是觉得很没劲。
想起前一阵忙得七窍生烟，很久没出去替天行道了。就又翻出许久没戴过的那个草泥马头套来。
没错，他有两个身份。命运悲催的苦逼创意和为正义而战的草泥马侠。
他把头套仔细叠好，放在背包最里边的兜里，就出门去
了。
刚走出小区，一抬头看见街边的7-11招牌亮着，便不由得想起24小时工作制的Maya来。他心情就又有点不平静。
于是决定先去捏一包方便面，再接着铲除罪恶维护真理做好事去。
一进到店里，正好看见电视上在放一统方便面的最新TVC。
用的还是他被偷的那个概念。
听说真是请了王家卫来导的。
只不过，捏面狂魔的心声已经变成了方便面的独白：
做方便面最大的好处
就是不用自己做决定
什么时候被吃
在哪里被吃
时间
地点
别人早就想好了
跟其他方便面一样
我原本也是很懒的
喜欢人家替我安排一切
最近有点不一样
我开始想替自己决定一些事情
我的第一个决定
是把泡面时间缩短到两分钟
其实方便面是有时间性的
泡的时间太短或太久
都会影响口感
我想
两分钟是一个最适合我的时间长度
别的方便面要泡三分钟
一统红烧牛肉面只需要泡两分钟
省下来的这一分钟
你可以用来思考人生
也许就是这一分钟的思考
将会改变你的人生
石霆还真听劝，站在货架前思考了一分钟人生，没有思考出来任何答案。所以他的人生也没有发生改变。他感到很失望，连捏面的心情都没有了。
从店里出来之后，他漫无目的地暴走了半天。
直到走得有点累，停下来歇脚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又走回宝金街了。
他才觉得自己贱，忽然瞧见前面有个人在过马路，戴着草泥马头套，背上绑着根球棒，不顾路人异样的眼光，正大摇大摆地往丽华大厦走去。
他一激灵，立刻跟上，远远看着那人临进楼前摘掉头套，露出侧脸。果然是那个人。
那人坐电梯上了10楼。
石霆在下面候了几分钟，也跟着上去了。
电梯口并没有人。
那个人一定是进到公司里去了。
不对，他不是已经离职很久了吗？难道当时没上交门卡？
石霆进了创意部正犯嘀咕呢，就听见一阵争吵声传来。
接着是一阵丁零当啷，都是从办公室的东北角发出的。
他正要摸过去，就又听到身后也传来一声响。回头一看，是任新蜂来了，刚踢倒了一个垃圾桶。
石霆赶紧往后一闪，躲进墙角的阴影。
任新蜂扶起垃圾桶，嘴里骂骂咧咧地就径直往刘大卫的位子走去。
根本没发现石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