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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见由苇塘“飕飕”撞出两只快船,往水面当中一停,四只轻桨啪啪的倒翻了数桨,拨打得水花四溅,两只快船纹丝不动,定在水面上,水手的身手,实在与众不同。
就在这刹那间,苇塘深处,水花涌起,又驶出一只大船。船上是八把快桨,水手一色的短衣包头,也是跟先来的快艇一样,把船停住。船上也挂着一只红灯,只是灯却挂在船头正当中。
只听大船上有人发话道:“来船既是掌着本帮灯号,怎么不按帮规验关报号。再往前闯,帮规无亲,我们要得罪了。”
当时两船相距不过五六丈远,船头上侯琪答话道:“巡江第七舵,有万急事到主坛回话,请弟兄方便。”
对面的大船上答道:“答话的可是侯舵主么?你来的正好,方才已接到外三堂硃札,飞鸽传谕,请侯舵主到主坛回话,请你立刻过船吧!”
侯琪怫然说道:“我是受过帮主恩典,职掌巡江第七舵,在我未被解除职守,应准我朝拜主坛,弟兄们再若刁难,岂不徒伤和气?”
那来船上冷笑一声道:“侯舵主,我们全是自己弟兄,不过谁叫谁费事?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明白。侯舵主,你已被人走了先步,只可到帮主面前去辩是非。我们只知奉札行事,请你赶紧过船!”
这时巡江舵主侯琪冷笑了一声道:“我早料定罗信老儿走了先步,其实我原船进坞,另有原因,难道我真怕那罗信老儿不成?我不过因为船上带里两个空子,一个是空码头,可以把他上到大梁子上,叫他走他的。那一个却是跟我们合点子的道上朋友,摸我们底来的,我们怎着也得把这点儿请进来吧!”
当时侯琪一递这番话,夏侯英听了个满耳,立刻怒火中烧!赶紧把几上的朴刀插在背后,心说:“姓侯的你真够朋友!我把你从虎口里救出来,你这是安心来酬劳我,把我诓进十二连环坞。这也说不上不算了,我要这么容易叫你们动了我,我枉在修灵道上跑了。”
自己正在思索之间,水声响处,对面那只大船荡了过来,夏侯英连动也不动。
侯琪一转身,见夏侯英当门而立,知道他已醒了攒,于是含笑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朋友你随我过船,我们已明白朋友你的来意,好在暂在我们这里住两日,我决不会恩将仇报。朋友你伤着一根毫毛,我赔你一条大腿。只是现在朋友你得受点委屈,暂在这住几天,到时我自会送你回去。现在你若是不听我的话,可要徒自取辱,休怨我不够朋友,我是事非得已,朋友你多担待吧!”
夏侯英往后退了半步,向侯琪冷然说道:“侯舵主,你真够朋友!好,把我诓到你们家门口上,倚仗人多势重,想扣留我?好好好,不过我这人实在有些不识相,你要想叫我这么痛痛快快走,可不成,你得给我点颜色看。”
侯琪的脸一红,随又毅然说道:“老兄你要是这么一来,倒显着全不好看了。我凤尾帮的帮规过严,我权限不能作主。老兄在这暂候一二日,若有丝毫侮慢,我侯琪就不算修灵道的朋友了。”
说话间来船已经欺近,夏侯英明知自己一动手是白栽在这。不过自己想到虽不是火猿堡的门徒,总算已属堡主门下效力的弟子,给他个能折不弯,就是栽跟头,在本门中总还可以见人,比起就这么畏刀避剑地让人扣下好些。打定主意,立刻把心一横。
这时来船已经两船的船头相接,从来船的船头上飕飕的蹿上两人来。一个年约四十上下,一个年约二十多岁,身形全是十分矫健。
这个年岁大的一身蓝布子裤褂,空着手没拿兵刀,那年轻的左手却提着一把鬼头刀。年长的往那一站,颇为安详。那少年却是其势汹汹,脚刚站稳,向舱门招呼道:“相好的,出来吧!难道还等下舱掏你么?”
夏侯英纵身穿出舱来,厉声说道:“朋友,用不着张狂!人在这,一根汗毛不短,丢不了跑不了,用不着瞪眼发威,好朋友接着你的就是了。”
夏侯英明知中了敌人的圈套,自己这一叫字号,少年匪徒不禁怒叱道:“无名小卒,这里不容你叫字号,二句话没有,跟我们过船,你要不懂面子,我们可要对不住了。”
夏侯英冷笑道:“大江大浪我见多了,要想扣留我,得给我看点什么?”
那少年往前一欺,鬼头刀已交右手,喝声:“看刀!”
冷森森的刀锋向夏侯英的左肩头斩来。
夏侯英背后刀还没撤下来,见少年匪徒刀头已到,往右一耸肩,探臂抽刀。那少年匪徒刀是虚招,刀没抡起,已猛然一撤,往右一拧身,往下一斜身,竟用“斜身蹬脚”嘴里还喝声:“躺下!”
夏侯英真功夫虽没有根基,手底下却可是又滑又快,刀未撤出,身形正斜塌着,猛见少年一脚飞来,倏的左脚往后一滑船板,左手扑的一刁少年匪徒的腿腕子,“顺手牵羊”微微一带,少年匪徒往回一夺,夏侯英借势往外一送,当啷噗哧,摔到船头上。
因为刀是往前探着,把右手臂全擦伤,疼的刀也撒手,总算“躺下”两个字没白招呼,自己先应了点。
夏侯英得手之后,一长身,朴刀撤在手中,一个转身,已换过势来。方要找那年长的匪徒动手,就觉得背后劲风袭到,忙着用“鹞子翻身”,“反臂撩阴刀”身形仅转到一半,就觉着右臂腕子被人刁住,如铁箍相似往肉里紧,同时“三里穴”又被人一击,疼麻难忍,手一张,刀已出手,腿上又被人轻轻一拨,“砰”的整个身躯摔在船板上。
及至定睛看时,正是那中年匪首,手中提着自己的朴刀,笑吟吟站在自己面前。
夏侯英是又愧又急,挺身坐起,把两臂往后一背道:“哥儿们,杀剐存留,任凭尊便,这样我才算认识。”
面前这匪首尚没答言,先前被自己摔过的青年匪徒,恶狠狠赶过来,伸手从夏侯英背后就捆,那侯琪始终闪在一旁,也不动手,也不说话。此时却向那少年匪徒道:“尹舵主,此人实是个朋友,多少留一个吧!”
可是这少年匪徒绝没停手,并且捆时手底下还是暗暗加了劲,夏侯英咬牙任他摆布,少年匪徒带着愤恨的声音说道:“侯舵主,这可不能从命!这小子要不亮青子还情有可原,侯舵主有心做人情,请你到里边说去吧!”
这一来侯琪没答出话来,夏侯英被倒剪二臂捆好,少年匪徒站起,把他自己掉在船板上的刀拾起来,向侯琪道:“不是还有一个空子在那么?我们也得盘问盘问他。”
少年匪徒更不答话,径向后舱走去。本船上的水手,全垂手站在船舷上,连地方也不敢挪。
少年匪徒到了后舱门,探身往里一看,后舱里空洞洞没有一人,不禁怒喝道:“侯舵主,你说后舱有人,人在哪里?请你明白指教,别弄玄虚。”
侯琪听着这话不对,一边在后面走着怒冲冲向后梢上的水手道:“那个姓高的老头,不是叫你们安置在后舱么?还不把他叫出来交与尹舵主。”
船上的水手道:“方才还在后舱,向我们讨酒吃,这一会不知哪里去了。”
侯琪立刻大惊!赶到后舱一看,哪有人影。厉声追问水手,水手们全一口咬定在停船以前明明在舱里,就这么一转脸的工夫,就没有了。
那少年匪徒却向侯琪冷然说道:“侯舵主,你这手玩艺弄的不漂亮了。你是主坛巡江舵主,我们要没有里头的硃札传谕拦劫,你一定把这两个人带进坞去。侯舵主,别忘了我们全是一样,只长了一个脑袋,走吧!不用说这些废话了,咱们里边说去吧!”
侯琪道:“尹舵主,你这话我不懂,你难道看出我姓侯的叛变卖帮不成,咱们无仇无恨,你不要血口喷人。”
两人这里口角着,船头上的中年匪首道:“你们不用在这里分辩,有什么事这边讲吧!”
两人这才住口,一同来到船头。
那中年匪首沉着面色道:“侯舵主,你出尔反尔,实有些说不下去。好在人是你自己带来,这个是我们收拾下来,那一个是你放走的。到帮主前实话实说好了,别再耽搁了,走吧!”
侯琪是有口难分辩,自己隐然已被监视,于是第一个上了来船,中年匪徒紧随着侯琪的背后。
那少年匪徒抓着夏侯英的胳膊往强一提道:“相好的,跟我们开开眼吧!”
刚往前一迈步,只听头顶上喝声:“猴儿崽子,搁着吧,你想图财害命,撒手!”
这少年匪徒一抬头,只见从桅竿上飞坠下一条黑影,轻飘飘往船板一落,身形轻如狸猫,快似猿猱。
这少年匪徒愕然惊顾之间,人已扑到,只觉着这人的手掌往自己的肩头上一搭,立觉着这条胳膊整个的被卸了,又麻又疼,抓夏侯英的手,已不自主的撒开。来势过疾,隐约的见这人身材瘦小。
少年匪徒刚出声要喊,已被来人双手抓起,喝了声:“嘴甜心苦的猴崽子,你接家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