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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晖尧忍不住地紧贴墙壁,恨不得融进屋檐投下的阴影里。
虽说今日之事定然不能瞒而不报,但主动回报是一回事,未回报前被那位看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庄主……看见我们了?”
“……不知道。”
罗铮狠皱了下眉头,心底有点说不出的慌乱。
陆晖尧抬手抹了下额前的冷汗,心底暗叹,这可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在听雨楼学来的功夫躲听雨楼的主人。
远处一闪而过的身影让赫连倾隐隐生了怒气,但此时却并非是计较某些人听话与否的时候,且那人身后跟着的陆晖尧也让赫连倾放心不少。眼下,须得先应付了面前这抓住自己手不放的人才是。
“赫连贤弟!”白云缪快步上前,神色激动,开口已是带着微颤,“真的是你!何日到的灵州,怎的住在客栈?是为兄照顾不周,未能提早远迎,让贤弟受委屈了!”
喧哗热闹的大堂内突然静了许多,白云缪一幅未有察觉的样子,声声动情,句句熨帖,说是府内早已备好上房,且等赫连倾入住,却是只字未提烟眉仙子之事。
赫连倾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眼底的冰冷阴鸷一闪而过,任由白云缪红着眼眶,温声寒暄。
他抽回手,声音略显几分淡漠,简单道了谢,只说明日必定登门拜访,也是未曾问及他那生母的半点消息。
虽未拖延很久,但赫连倾也不欲在深夜与那姓白的演戏给周围的人看。
堂内食客的窃窃私语他听得真切,不过是感叹白云缪的宅心仁厚和他的冷血无情罢了。
旁人说些什么,他自来不会在意。
但守在暗处的张弛几人却隐隐不安,只因赫连倾眉宇间的戾气渐趋浓重……
赫连倾身后未跟一人,几名暗卫隐于暗处,看着自家主人出了酒楼,未走多远就提气掠影,速度极快地消失在泼墨一般的夜幕中。几人来不及叹气,只得拼力跟上。
即便是赫连倾心腹,此刻的他们也不确定,那做庄主的这突如其来的不悦源自何处。
而此时跟在罗铮身后的陆晖尧真正着了急:“罗侍卫,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罗铮又往前凑了一步,没有回答身边的人,只是皱着眉头,细细分辨着茶座内皇甫昱与魏如海的对话。
原本那二人已经看到了白云缪和赫连倾,就在魏如海要上前搀和的时候,皇甫昱却将人拦下,并未像之前所说的去凑热闹,稍作思索便拉着那姓魏的进了身后茶楼,在堂中找了个偏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罗铮看了看赫连倾的方向,只犹豫了一下便转身跟了上去,陆晖尧无法,只能跟在罗铮身后,想着的却是庄主那句“把人看好”。
可现下看那对坐饮茶的两位,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也未曾说出一句有用的。
陆晖尧急得想跺脚,今日私自探查皇甫昱,若查到了什么还有的说,若是半点有用的也查不到,回去对庄主就当真没得交代了。
可事实如此,要想查清哈德木图所留下的威胁,并非是一次跟踪便能明了的,陆晖尧忍不住轻拽了一下罗铮的胳膊,再次示意人先回藤花巷再做打算。
若让那人先到了藤花巷,则无论刚才二人是否被他看到,都不是认错便能解决的。
这一点罗铮自然清楚,他想了片刻才点头起身,冲着藤花巷快步离去。
而愈靠近小院他便愈觉得不安,甚至从心底升起一丝淡淡的悔意。
若那人已经回去了,或者早在酒楼外的时候便看见了自己……怕是会生气罢……
担心了一路的人回到小院内才稍稍放心。
罗铮眉头稍松,神情略微严肃地表示会向庄主解释清楚,若有罪责一力承担。
陆晖尧却笑着摇了头,心说既然我跟你出去了,便少不了要挨罚,但面上却一派轻松:“无妨,罗兄弟还是快些去换了这身夜行衣罢。”
被叫了兄弟的人一愣,后又点了头才回房间换衣服。
这一切,却早已落入赫连倾眼中。
已至丑时,凉风习习,几个时辰前还皎白的月光已然被厚厚的云层遮去了一半,赫连倾踩着脚下青石瓦,衣袂翩然,背手而立。
他表情冷漠地看着不远处的小院,不多久便看见身着夜行衣的罗铮,几步掠进院内,接着跟身后的陆晖尧说了些什么,然后二人各自回屋。
赫连倾未动,他依旧远眺着那处亮着烛光的小屋,脑海里想象着屋中人或坐或站的样子。
或许跪着?
他现在应是在忐忑、害怕或是强自镇定?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赫连倾笃信罗铮不会将今夜之事隐瞒于他。
可有人想坦白认错,有人却没心思去听了。
无力感。
还有淡淡的失望。
赫连倾深吸一口气,皱眉。
怎的如此不听话。
这般样子竟还能在听雨楼活下来,且还被石文安选做了他的暗卫,难不成那做统领的是上了岁数,头脑也不清楚了。
至于那做暗卫的……
真恨不得一掌拍死。
然一转念,赫连倾撇了下嘴角,想想那位也不过是自己刚从鬼门关讨回来的。
也不知今晚这一番折腾,那脖子上的伤口有没有再裂开。
这做主人的突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惩罚那几次三番擅作主张的人。
啧,赫连倾回神,却是狠狠蹙起了眉峰,未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为这种问题烦心。
夜更暗了,风又大了些,发丝飞舞间,几滴冷雨簌簌而下,砸在赫连倾月白色的绫罗长袍上,一个个雨点晕开浅色的水渍。
暗处几人表情复杂,庄主在此处已然等了一刻有余,那二人才回到藤花巷。现下风吹雨落,夜益渐凉,那人却动也未动。
张弛忍不住上前,躬身道:“庄主,落雨了。”
赫连倾看了看乌沉沉的夜空,又在屋顶站了一会儿,才腾身跃起,轻巧地落向地面。然后抬手推开了小院的门,向烛光闪烁的主屋而去。
心事重重的人未听见屋外的落雨声,因此当赫连倾推门而入时,罗铮看着他身上一块块洇湿的水渍愣了一下,然后便立刻迎了上来。心内却疑惑着张弛怎会让这人淋到雨。
“庄主。”来不及说太多,罗铮想着先让人把湿衣服换下,便抬手去帮赫连倾宽衣。
“当心着凉。”罗铮自然地念叨了一句,他自己未曾意识到,可赫连倾却眸意深邃。
他抬臂隔开了罗铮的手,无甚表情地捋了捋那人额前的发丝。
赫连倾眉间微蹙眼无笑意,音色却是和煦:“去哪儿逛了,怎的逛了一头的汗。”
“属下……”罗铮垂了眼睫掩去那难以忽视的不安,正欲开口却被打断。
“药喝了么?”赫连倾抬手揭开罗铮脖子上已然透着血色的白色布条,看见那愈合了一半的狰狞伤口上渗着浅红的血水,混着之前敷的伤药,正红肿得厉害。
赫连倾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看得罗铮心里一惊,赶忙说道:“属下无事,已经喝过药了。”
赫连倾沉着脸又将布条包了回去,勉力压着胸口几欲上窜的怒火,面色愈发冷凝。
罗铮微抬着下巴,方便赫连倾缠弄,可心里却想着眼前人还穿着湿衣服的事。
“庄主先将外袍换下来可好?”待赫连倾松了手,罗铮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下去罢。”赫连倾再次推开罗铮伸到身前欲帮自己宽衣的手,边解衣带边走向里间。
罗铮心底一凉,跟在赫连倾身后走了几步,跪在了里间的门口。
赫连倾状似未见,连余光的欠奉。
罗铮定了定神,直视着那人的背影,沉声道:“属下有话要说。”
赫连倾脱衣的手顿了一下,面上浮起一丝不耐。
“属下有错……”罗铮轻着声音,心里却不再是后悔。
可他未说完一句便被赫连倾不耐烦的声音盖了过去:“歇了去罢。”
罗铮闭了嘴,却依旧跪在原地。
赫连倾将手中衣袍一挥,稳稳地砸在了衣架上,竟将那厚重的榆木衣架砸偏了几寸。
再开口已是带了几分寒意:“没听见?”
许久未曾听到那人这般冰冷的声调了,罗铮心里紧缩一记,低头叩首。
“属下告退。”
赫连倾锁着眉峰坐在床边,胸口滞涩难平。
是失望亦是赌气。
除却自己的命令几次三番被违背,连他的良苦用心,那呆蠢的暗卫也是半点都不知道珍惜。
院子里西侧小屋内漆黑一片,罗铮坐在桌边,眉头一样锁得死紧。
别再仗着那人的宽容去惹他生气了,罗铮暗自懊悔,搭在桌沿的手臂握紧了拳。尽管他心里依旧止不住地担忧,可今夜那人的一举一动都让罗铮胸口暖得发胀。轻叹口气,罗铮起身躺回了床上,他心绪烦乱,暗暗决定着明天一早便去跟庄主认错。
然而,早已经有人在赫连倾面前一跪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了?写崩了你们千万别告诉我啊千万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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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angzhiyu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11 15:58: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