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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霍悠然一路上哼着歌到家。
“娘,你都瘦了好多!”
有月儿不见的开场白,不是瘦了,就是胖了。张氏真的瘦了很多,霍忻然目测掉了十斤的样子,霍悠然知道后一脸心疼的说道。张氏本就体态轻盈,现在就有点偏瘦了。
张氏倒是不在意的捧过霍忻然,霍悠然的脸笑道:“忻忻和悠悠也瘦了。”
“不是瘦,是长大了!”两人脸颊掉了婴儿肥,是抽个儿了。
霍修在厨房放好了从老家带来的东西,见柜子上扣着一碗饭,一盘炒芋丝,一饭一菜只略动一动的样子,特意进来问张氏要吃什么菜。
“吃点味道重的东西……买些青鳞子,别买太大,就指头长,炸酥煨烂了连着鱼刺也能吃。本来今早就想吃这个,想着自己一个人又懒得做那么麻烦的菜,主要是一边想吃又一边恶心鱼的腥味,所以只简单炒了一盘芋丝,做出来又不想吃,还是想吃青鳞子。”张氏一手一个牵着霍忻然霍悠然,笑盈盈的爽利道:“对了,钱嫂子来过,她消息这样通,一天就知道我的喜事,包了两斤香蕈,两斤笋干,两斤白糖来,我收着了。”
钱嫂子是李勋的妻子。
霍修心思一动,赶快拿了钱去市集,叫卖鱼的用水养着拉了一豆腐桶的青鳞子,少说有五十斤,另外还打了八斤酒糟,八斤菜油。这阵势,就不是简单做一盘菜了。青鳞子不稀罕,渔网放下去捕上来小麻袋,五十斤才三百钱,这鱼和麻雀似的,去鳞去内脏,做好了费工夫,配的酒糟菜油更费钱,张氏一闻就闻出来的,霍修下了血本,买了上好的酒糟和最好的菜油,这一笔比鱼钱还贵一辈。
这两年没孩子在身边,两口子怎么过日子不是过日子,张氏节约惯了,闻着酒香和油香,张氏勾出来的馋虫生生憋下去一半,心疼的道:“四郎……”
“我做好了送礼,我们自家顺便留一些,不心疼哦。”霍修走过张氏身边笑着解释了一句,拿了数个盆子出来,舀出一盆鱼,修理出一条鱼来才玩笑着对霍忻然霍悠然道:“你们不是说能干活儿,这些鱼就我们爷三儿办了。”
张氏虽然心疼了,也预备忍着恶心来处理鱼。
霍忻然霍悠然连忙挽上袖子,因声道:“娘,你别摸这些腥臭,我们都能弄好的,保证弄得干干净净。”
三人弄好了十几条,霍修先简单的红烧了一顿让张氏下饭。
在霍修买鱼的时候,霍忻然霍悠然就把霍大姐和霍三姐的麻烦事说了。
“家里有两个女孩子又难办了些。”霍修走后,张氏第一次开了胃口,所以吃完了一顿饭才开口说这句话。
若只有一个,小吏见家人确实舍不得的,意思意思要点钱就把眼睛闭上了,两个女孩子都想避开这次选秀?
难!
到时候一个留下,一个选上,事情做一半,霍家人还是难受。
“别,别,你坐着吧,我来收拾。”张氏习惯了吃了饭收拾碗筷,这个事也霍修做了,道:“所以要提早找找关系,套套交情,上门不好空着手,我们自家费点功夫,做些吃食出来,也是个由头。”
五十斤青鳞子真费了一番功夫,三个人趁着鱼新鲜弄到天黑,浸到八斤酒糟里过一夜,第二天霍修又早起用菜油炸过一遍,配上切成小丁的香蕈,笋丝,加上姜蒜和酱料,用炭的火力满满的煨着。
等收掉了汤汁,在锅里冷却,盛在坛子里用炸过鱼的菜油封口,就是一道精致的小菜,吃饭配粥,下酒拌面都好吃。
“原来我们家里,不是娘做菜最好吃,是爹做菜最好吃!”
就着还在锅里煨的鱼,霍悠然吃了满满两碗饭,对着霍修竖起大拇指的夸。
张氏不住的给霍忻然霍悠然夹鱼,狭促的道:“这个菜我也做不出来,多吃点,一般吃不到你爹的手艺。”
“富过三代,才知吃穿。这点手艺还是你阿公小时候在旧主那里吃着琢磨出来的,你阿公说和小时候吃过的差远了,不过你阿公也说了,那时候确实靡费了,河里普通的小鱼,十八个花样变出来吃它,吃进嘴里都够银子打一条的了,你阿公说再不能花这么多钱用在一盘鱼上,家里养出一张张叼嘴。”霍修苦笑着道。
京兆韦氏,在霍家的生活里消亡了四十年,隔着三代人,能传得下来的,一代传一代,对霍家的人来说仍然意味深长,似模似样的弄出一个菜来,都可以拿出去送人。
一锅鱼霍修分装了三个坛子,一坛子给张氏配粥用,一坛子算是送给李旭家的回礼,一坛子,霍修厚着脸皮,登了那个退下来的内给事中田芳田大人的门。
原来就是只算认识有这么一个人的面子情,但是礼多人不怪嘛!
为了两个侄女儿,霍修也算拼了,钻着门缝坐在田家。这样磨了两个月,过了先王百日,选秀的明旨发了。
旨意发下去的再次上门,霍修特意领着霍悠然来,田芳看着在院子里摘花瓣玩的霍悠然,爽快的说道:“小哥儿操什么,你的姑娘,就算现在长得伶俐秀气了些,也轮不上她……”后半句又沉下脸来说:“要是想着做女官,你的姑娘虽然伶俐秀气了些,但身后没个腰杆子撑着,进去了也是前途莫测。”
五十几岁的田芳,可能是身体的缺陷导致了衰老的速度,比年龄相仿的霍恩还要惨老许多,手上脸上可以看见许多豆大的老年斑。
先王才丧百日,明旨只说选宫女,田芳就说宫女。女官,还是宫女,但是有品秩,有俸禄的宫女,做上了女官又跟对了主子,比一般的小嫔妃还要风光,《旧唐书》中,李渊之子李元名的左右,就奉劝过他要去主动拜见新帝身边的女官,所以好多人巴巴的想把女儿送进宫的,有好些还真不是为了王宫里一个正常的男人去的,是去竞争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女官位置。那个位置也代表了有权有势。
但是坐上女官的位置多难?
因为越国国小,虽然沿袭了唐朝六局女官那一套,但化繁为简,每局一个掌印尚宫,一个监察尚宫,左右两个一个司令尚宫,一个典综尚宫,和权势沾边的就二十四个人,而所有宫女有多少?三千多人,没有百分之一的概率。
那样有权有势的女官,内庭还真有一套不对外公开的选拔培养制度,说出来真不比外头十年寒窗苦读想一登龙门的男子们容易,也还真是从六七岁,七八岁就开始栽培。但是想想那个概率,在权力盘庚错节的越国内庭,没有权势的霍家女胜出的机会可以忽略不计,即使田芳觉得霍悠然伶俐秀气也无用。
霍修倒是不防听到这等秘辛,摆摆手也不想往里打探道:“大人多虑了,我就一个女儿,我还舍不得让她一个人去里头拼杀。是我的兄长,他有两个女儿到了年纪,也是舍不得她们去那里头耗了青春。”
田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霍修带了霍悠然过来的目的,稀有的女官是奢望,海选出来的普通宫女该比之简单许多。
“大人,我是将心比心,若我是我大哥,也舍不得两个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她们一生最好的青春,就在宫里那么过了。”霍修诚心的在田芳面前底下头恳求:“我是仔细的打听过了,这一回选秀,是各地方官员同内侍省协理。”
田芳托了一下霍修的手道:“内侍省本是伺候主子的奴婢,眼里只有主子,只要主子一句话,杀人放火都干,现在选秀,也是为了主子,要选出最能伺候主子的女人。只要觉得这个女人能令主子欢颜,再多的人拦着,想藏着捂着?也必须在主子跟前尽了忠才是。”
这是把选秀第二个意思明言了,新王周崇熬到半百的年纪,熬到老父亲死了,他是急哄哄的在享受一个国君的权利,越国治下的女人,先要接受国君的检阅。
“若她们有倾城之貌,倾城之貌不该一介庶民拥有,她们是该去陪王伴驾。”霍修厚着脸皮讪笑道:“我的两个侄女儿庸人之姿,在大人们眼里实在可有可无。”
田芳自嘲的说道:“小哥儿倒是看得起我,我已经退下来四年了,宫里人事悬浮,人走茶凉,尤其是内侍省,主子走了一波,奴婢还不知道换了几波。”
霍修磨了两个月的功夫,田芳嘴上还是自认无能为力,端起茶来送客。
“时辰不早了,我和小女就告辞了。”霍修没有黏着,很自然得体的告辞离去。
田芳等霍修父女走远了才去栓门,一握住门拴,外头有人敲门。
田芳随手打开,先见了正面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寻常青布衣服,抱着青布头巾的仆妇。那仆妇确认了一下开门的田芳,微微弯了身向右侧走了一步,这个弯腰的礼敬,不是对着田芳,而是对着这个仆妇背后隐藏的另一个妇女。
一股常年礼佛的檀香味扑面而来,田芳只看见那个妇女被头巾包的只剩下额头三分之一的脸,虽然十几年不见,田芳也认出了来者,伏跪至一边,哀戚到老泪纵横。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