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凉雾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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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临时委派的出差任务,何其轩没能亲自参加那一场签字仪式。他是在电视上看到这条新闻的。

    辉煌集团和霍氏的这次合作开发被外界喻为强强联合,连省委几个主管经济的领导都出了席。看着屏幕上郎杰与齐国豪交换合约握手而笑一副合作愉快的样子,何其轩也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下。

    入这行也有三四年了,多少知道一点这行的潜规则。俗话说‘无商不奸’,这两人看起来虽都是衣冠楚楚正人君子,但何其轩知道齐国豪的外号就是老狐狸,而郎杰的名声也未见得有多正派,这次合作台面上固然光辉万丈,但私底下的暗箱交易只怕连他这个助理都不太清楚。

    也不是不好啊。知道多了,并不见得就是福气。

    关了电视,他开始收拾行李。这边的事都已处理妥当,明天他就可以回总公司交差了。

    行李箱里有两张光盘是他带给骆云起的礼物。想到那个胆小又有点害怯的少年,他就忍不住微笑。

    骆云起当初不太爱念书,又因为违反校规曾经被记了一个大过,好嘛,少爷脾气发作,老子不念了!索性办了休学。

    现在他想复学,肯定会跟不上进度,那这套高中教材光盘刚好他就可以用到了。

    收到这份礼物时他会是什么表情呢?何其轩躺在床上眯了眼睛想。欢喜?感激?抑或兼而有之?等回去把工作交待清楚后或许他可以抽半天空带他出去吃个饭。霍家在山上,来往市区很不方便,虽然佣人出入都是用车,可是他猜以骆云起现在的性子,绝对没有那个胆量敢去支派霍家的司机。这几天因为太忙的缘故也一直都没和他联系――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时间――打消了现在给他打个电话的念头。

    太晚了,可能已经睡了吧。

    罢了。他想反正明天就要回去,到时给他个惊喜不是更好?

    说起来何其轩还是太年轻了一点,他不知道老天爷总是和人唱反调的,所谓的惊喜往往会变成惊吓――就好象出差提前归来的妻子兴冲冲地回家结果却撞上老公和小保姆在床上翻云覆雨一样。

    站在骆云起的房间里,何其轩看了三分钟,感觉还是有点找不着北。

    不能说这房间空荡荡,毕竟家具什么的都还是摆放在原有的位置上,可是人呢?人去哪儿了?

    虽然第一个念头就是‘出门了’,但何其轩在房里转了一圈,心头还是有种异样的感觉。这房间收拾得太整洁,整洁到……都不象是有人住的样子了。

    走廊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何其轩忙叫住从门口经过的人。

    “陈婶,云起呢?”

    “他呀。他去t城了。”

    何其轩闻言愕然得无以复加。“他去g城干什么?”

    “说是去念书。谁知道?”陈婶在霍家干了快二十年了,看着霍英治长大,固执地认定他才是霍家唯一的小主人。说起骆云起,她撇撇嘴,“亏得少爷还托郎先生多照应他。”

    何其轩的心猛然一揪。

    郎先生?

    郎杰?

    骆云起,是和他一起走的?

    说起来g城也是一个南方省会城市,而且刚好就是郎杰的大本营。把骆云起托付给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可是,别说以霍家的实力要在本地给骆云起找间学校不难,就算是何其轩自己托关系也可以轻易办到。事实上他确实已经在进行了,等到九月开学就可以让骆云起恢复学生身份,那为什么还要把他送到千里以外的另一个城市呢?尤其是和那个男人一起……

    何其轩发誓,从中他闻到了一丝丝不祥的味道。

    “骆少爷也是个英俊少年呢……”

    郎杰看到骆云起第一眼时的语气、神情,那种从上到下打量时暧昧的眼光、玩味的笑容,当时并没有觉得什么,可现在慢慢想来,却令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难道从那一晚起,骆云起就被那个男人盯上了吗?

    商场如战场。虽说是合作伙伴,但也会就对方的身家背景为人信誉作详细的调查和评估。何其轩很清楚地知道郎杰的底子并不干净:他以运输起家,后承包停车场,虽然之后生意越做越大,但仍然和地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最为人垢病的一点,就是他的私生活:郎杰特别喜欢包养一些年轻漂亮的男孩子,这次过来,霍氏公关部门的人甚至针对这一点还特地安排过相应的娱乐行程。

    让这样一个人,去照应骆云起?

    ......

    何其轩惊过之后几乎想仰天长笑。他不把他照应到床上――

    “何先生,你要没事我就下去了啊。”陈婶施施然地说,“我厨房里还熬着汤呢。”

    房间里又剩下他一个人。何其轩站着,心冰凉冰凉地,茫然四顾。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是怎样一种心情。

    其实也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对这件事说三道四。霍英治是骆云起名义上的哥哥,齐国豪是骆云起法定的监护人。他何其轩算什么,只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他看了看手中的光盘,本来还幻想着那少年收到时欢喜的笑靥,可现在,忽然间就觉得索然无味了。还有什么意义呢,收礼物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怅然地,缓慢拉开抽屉,本来只想把光盘放进去,可视线渐渐落到一摞便笺上。

    最上面的一张是写了字的,何其轩的神经象被什么莫名地触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取出来细看。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骆云起的字。

    不象大多数男性的字体铁钩银划笔锋凌厉,骆云起的字工整秀气而飘逸,只是没有什么劲道,别说笔锋了,连拐角处都几乎没有什么棱角,一如他如今的性格一般。

    新生新计划

    因是标题,这五个字显得稍微大一点。看到这几个字,何其轩就仿佛是看到了少年写下这些字时一本正经的模样。

    正文如下:

    1、珍惜每一天,要把每一天都当成人生最后一天来过。

    2、健康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勤加锻炼。从今天开始,早上六点起床,在小区里跑步一圈,晚上临睡前做三十个仰卧起坐。

    3、着手复习计划。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复习数学,默写公理定义;下午一点到三点,复习语文和英语。其余为休息时间。

    4、

    计划书没有写完,何其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让骆云起这份一本正经的计划断在了这里。

    捏着那张便笺,他不知不觉下了死力。心头堵得有些难受。

    这短短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骆云起对未来的憧憬和安排。他想起在那个晨光薄雾中的早晨,骆云起眺望远方,仿似自言自语地问‘人生是否应该向前看’……这个傻瓜,知不知道所谓的人生规划其实是会被各种各样的意外状况给破坏的?知道是过去念书他一定很高兴吧?一定对郎杰很感激、很信任吧?

    “其轩,我想要好好念书,考大学。”

    “考一所好的大学,报考一个好的专业……”

    少年说这些话时脸上那带着一丝羞涩和傻傻的笑容,让何其轩如今想起就觉得一阵心绞痛。他其实不是那种热血澎湃特别有正义感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了这份计划书,却分外替骆云起觉得悲愤和委屈。明明都决定要重新开始了啊,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呢?!

    鼻梁莫名地一酸,他有种想哭的感觉。忽然间他做出一个决定,抓了那张计划书奔出门去。他知道霍英治今天在家,骆云起什么都不知道地就走了,那他总可以替他要一个说法吧?!

    砰一声推开了门,正在书房里阅读文件的霍英治一抬头,看到是他,眼神现出十分诧异,“其轩?”象在奇怪一向温文尔雅的助理今日怎么会这么失态竟然不敲门就闯了进来。

    何其轩深呼吸,竭力平静自己激动的心情。大概是看出他神情较之往常不对,那沉稳的少年放下手中的文件,冷静地问他:“怎么了?”

    何其轩走前两步,“霍先生……”他喉咙有点发哽,把手中那张纸尽力摊开、抹平,放到霍英治面前。

    “请你看看这个!”

    他脸上有种奇怪的固执,好象要霍英治非看不可似的。后者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两眼,终于什么也没说,拿起那张皱巴巴的便笺。

    他早就练就了一目十行又不放过任何纰漏的本事,只扫了两眼,上面的内容已经尽收眼底。看完之后他的反应只是把那张纸轻飘飘放下,“这什么?很重要吗?”以这种陌生的字迹和幼稚的内容来看,想来一定不会是出自他的助理笔下。

    “是云起写的……”也许是因为太激动,何其轩的声音有点发飘,“霍先生,你何必――”

    霍英治竖起一只手挡住他话头。

    他抬了眼,与何其轩对视,眼神清亮而冷静。

    后起之秀。

    何其轩脑中忽然就闪过这样一个词。

    虽然只比骆云起大两岁,虽然也只是一个少年,虽然他的年纪资历让许多商场老将初接触时都生出轻视心,但,居移体,养移气,霍英治身上那种领袖的气势已经渐渐散发出来了。何其轩的声音忽然就梗在了喉咙里。

    他一向被外界认为识进退、公私分明,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今天就这么因为这件事来跑来找他,恐怕在他心中是认为自己越矩了吧。

    霍英治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

    他笑得既优雅又含蓄,声音悦耳的动听。“其轩,你为了骆云起跑来向我兴师问罪?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变得这么好?”

    这种在微笑下隐藏着的尖刻让何其轩脸色渐渐发白。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半天才颤着声下意识道:“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甚至都打算搬出去的……

    “霍先生,如果你肯给他一点时间,如果你肯去了解他的话――”

    霍英治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干脆利落:“我为什么要去了解他?”他时间又不是多得花不完!

    何其轩心都凉了。

    他这是,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骆云起啊。

    “他想念书,就让他念书,我这是如他所请啊,你不满什么?”

    “可是也用不着跑那么远。而且那个郎总――”何其轩咬咬牙,拿出他唯一的理由:“他,他有特殊癖好!”

    “......哦?”霍英治愣了一下,这让何其轩立刻产生出一点微小的希望来。他补充一句:“他喜欢玩男人的!”虽然齐国豪无保留地教导霍英治,但这种事,可能不太好向他开口,也许霍英治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有这种特殊的性取向所以才会同意吧?

    “这我倒不知道。”霍英治象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但想了想,忽然又笑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吧?”

    “……”

    “据我所知,同性恋并不是花痴,也不至于是个男人就会抱着滚上床。”再说以郎杰的财力地位,估计也是阅尽□□了,就骆云起那种姿色――他嫌恶地想,只怕还不见得看得起。

    他重新拿起文件,仿佛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就到此为止似的。何其轩看着他,眼神有些陌生,他觉得自己好象有些不认识他了,半天才闭了闭眼睛,问:“你觉得是我多心?”

    霍英治停了停,抬头向他安抚地一笑。“就算真的象你想的那样发展又如何?其轩,什么锅配什么盖,那也是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