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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疾风骤雨
唐艾果然撞上了柱子,脑门一侧立马肿起个贼老大的包。
“好好坐着等雨停不就好了么,乱动什么呀。”萧昱的表情似乎带着点怜惜。
他微微使力拨弄开唐艾的手:“别自己乱胡噜,你这样只会越揉越肿。还是让我给你降降温、消消肿。”
唐艾脑袋瓜生疼,连带着心里装的事儿太多,脑筋也似一团乱麻。她还没琢磨明白萧昱想干嘛,萧昱的手已轻轻搭上她的额头。
他的手掌如冰雪般清凉,在这股清凉之意的刺激下,唐艾乱成一锅粥的脑海就像是被挑破了一个洞。她发现萧昱就快把脸贴到她脸上,而她脑袋上的包正很快消肿。
萧昱那双清逸幽邃的眼眸闪着点点光华,藏着些微笑意,犹若桃花漾春风。
在他的瞳孔中,唐艾面红耳赤。
唐艾蹭地站了起来。
真巧,这场骤然而至的大暴雨也在这时候说停就停。
唐艾咽了口吐沫就往山下冲,别别扭扭地保持着与萧昱之间的距离,还刻意不去瞧他。
按理说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应该都是刘大人和案子,可是很明显她不能集中精神,因为“萧昱”这俩字儿总是在她想案情时跑出来打岔。
她又开始对萧昱有所怀疑。
其实吧,这种事儿貌似纯属个人取向。
所以甭管怎么样,她都……应该尊重!
唐艾一边想着一边一个劲儿地飞奔,萧昱则在她身后晃晃悠悠,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俩人下到山脚时,天都还没亮。
万岁山正对着的就是皇宫大内的神武门,神武门旁这时候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停了辆华贵的车辇。
一个没胡子的干瘪老头坐在车外,正时不时地冲着山上张望。
他瞧见俩人人影近了,赶忙把灯笼往车前一挑,就像是要故意引起来人的注意。
萧昱远远瞄了瞄那火光,眉宇似蹙非蹙,转而又瞅瞅唐艾:“你走得比我快,先回六扇门去看看刘和豫缓过劲儿来没有,我随后就到。”
唐艾当然知道刘大人至关重要,破案一事一刻都耽误不得,于是对萧昱点了个头,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六扇门。
萧昱跟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却转个脸冲着那车辇而去。
干瘪老头给萧昱让出上车的路,毕恭毕敬道:“四殿下,请。”
“蔡公公,求您千万别再那么称呼我。我受不起,怕折寿。”萧昱随意睨一眼车辇,“我不觉得他会想要看见我的脸,有什么话,我就站在这儿说。”
“这……”
“蔡福,不用管他。”威严的低音从车内传来。
“是,陛下。”瘦干吧的老太监蔡福无奈退到一旁。
他这声“陛下”,应的自然就是坐在车里头的人。除了大天/朝当今的天子萧擎,世上再没人能被称为“陛下”。
萧昱不屑一顾地转身,拿后脑勺对着车辇:“皇上宵衣旰食,大半夜的还要御驾亲临,也是为臣子安危操碎了心。不过现在您可以稍微安心,六扇门人才济济,本该也如司马熊齐三位大人一般自尽的刘和豫已被救了下来。至于往后……大概也不会再有哪位大人再出事儿了。”
萧擎自车内凛厉道:“你已经查明了这几人自尽背后的真相?”
“真相?呵呵,我说的话都不过是我自己的臆测,您还是别信。天快亮了,我可不敢耽误了您上早朝,就不打扰您为江山社稷劳心劳力了。”萧昱一语言罢抬脚就走。
蔡公公像是还想跟萧昱说上两句话,却被萧擎喝令上车,只能眼瞧着萧昱走远。
“陛下,请恕老奴多嘴。老奴瞧着四殿下和上回相见时相比,又清瘦了许多。那时候,他还不需时时靠着手杖支撑身体。这案子您既然也交托了六扇门处理,那四皇子是否就可以不再参了?”
“不行。”萧擎斩钉截铁道,“他方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他应是已弄清了几人之死的前因后果,只是目前还缺少确凿的证据。”
“可是四殿下的身子……”
“朕起初让他暗地去调查,也是因为死者只有司马琸一人。然而在司马琸之后相继又有熊国正齐修远,这几人之死已惊动朝野,即使单纯是为安抚人心,朕也自然会要六扇门承担探查之责。等这案子彻底了了,朕会让他好好休息的。”
“陛下,说到底,您心里边始终还是挂着四殿下的。两父子,哪儿来的隔夜仇。”
“隔夜仇……他已恨了我十几年。”
唐艾跑回六扇门,第一件事儿就是查看刘大人的安危。
刘大人正在院子里焦躁地踱步子,光溜溜的脑瓜顶上边冒汗边反光,走到哪儿就被两个手下跟到哪儿。
他瞅见唐艾进门,连呼三声“小唐”,抓住唐艾死不放手。
唐艾尴尬地安抚了他几句,急迫切回正题:“大人,您是不是去过东坡楼?”
“这……”
“大人,您差点连命都丢了,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哎……面子上的功夫,不做不行啊!”
“谁的面子?是不是惠——”
“别说别说,可不能说!”
果真是惠王。
东坡楼唐艾是一定要去的,去之前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句刘大人何谓“祥云”。结果不出所料,刘和豫对先前发生的事儿一概没印象,只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唐艾疑窦丛生,只得再三叮嘱兄弟几人必须得看紧了他们的刘大人:“你们要与大人形影不离,能跟多紧跟多紧!”
这边厢唐艾刚说完这话,从皇宫大内来的老太监蔡福已带着一票人踏入六扇门。
蔡公公贴身侍奉萧擎多年,眼下前来正是奉了萧擎的旨意,请刘大人进宫面圣。
唐艾只道是皇上怪责六扇门逾期仍未能破案,这就要拿刘大人问罪,有如窜天猴一样窜到蔡公公面前,焦灼地解释说案件已见端倪,渴望皇上能再宽限些时日。
蔡福眯起老眼,喂了唐艾一粒定心丸:“今天早些时候发生的事儿,陛下已经知道了。小唐大人无需担忧,陛下只是想见见刘大人以表关心,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小唐大人你尽管放手去查案便是。”
唐艾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多耽搁,送走蔡公公一行人便飞出六扇门。
萧昱就靠在外墙的墙檐下,半耷拉着眼帘,衣袂随风,一副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疲态。
瞧见唐艾出来,他撑撑眼眶,漫不经心地冲着她歪嘴一乐:“刘和豫没什么事儿了吧?”
他这笑容似是带着点落拓不羁的味道,只教唐艾心烦意乱。她咬着嘴唇点点头,努力避开萧昱的视线,闷声不吭朝前疾行。
萧昱在她身后道:“你走得急也没用,进不去东坡楼都是白搭。”
唐艾不得不停下脚步:“你知道我要去东坡楼?你又有办法?”
萧昱还没答话,唐艾却见路那头走过来几个抬轿子的男子,个个衣着光鲜。
为首的一人上来就对唐艾施了一礼:“小唐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唐艾怀疑地扫一眼这人,随即便瞥到这人腰间令牌上的“惠王府”三个大字。
没想到惠王居然会派人找上门来!这倒是省了唐艾好大一番功夫。
“多谢你家主人的盛情。”她配合地坐入轿子。
萧昱刚要跟上来,却被几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你是什么人?我家主人只邀请了小唐大人一人!”
唐艾挑开轿子窗帘往外望,只见萧昱正嘟嘟囔囔地揉着肩走远。
她本以为萧昱怎么着也得和这几位大哥死缠烂打一会儿,这时见着他就这么走了,反倒没来由地有那么点不自在。她把窗帘一放,暗自哼声“走得好”,决意暂且不管萧昱,独自去会会惠王。
然而萧昱其实并没真地一走了之。他拐过街角便缓缓停步,掏出惠王府的令牌:“得亏我早留了一手。”
东坡楼门前还是老样子,被一排大汉里一层外一层地围着。
来给唐艾掀轿帘的人是个白白净净装束朴质的青年男子。这人一面恭恭谨谨对着唐艾躬身欠腰,一面谦逊有礼地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他就是东坡楼年轻有为的大老板,张其睿。
东坡楼建得好老高,一圈一圈绕上顶层可是个体力活。
张老板引着唐艾往上绕。唐艾旁敲侧击地打听了打听惠王包场的前因后果,他都避重就轻地答着,大概意思也就是权贵不可违抗,他很身不由己。
唐艾对举止沉稳话不多的人向来有好感,仿佛对张其睿的无奈感同身受,也就没再多问。
东坡楼顶楼的厅室相当典雅,大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浅雕屏风后飘出一缕淡淡的香烟,惠王殿下托着烟袋杆子转出来。
萧擎的次子萧承义三十岁上下,一身玉冠锦衣,连手上的烟枪都精雕细琢地镶金嵌银。他相貌并不出众,八字眉搭着八字胡,第一眼望过去,引人注意的绝对不是脸。
瞧见唐艾,萧承义马上两眼冒光:“你就是那个从高丽破了案回来的唐艾?来来来,快给我讲讲你在高丽国都有些什么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