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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贺瑶隔三差五的就来中国大街找林鸿文,每次还都带东西来,要么是一盒点心,要么是几罐茶叶,这天不知从哪儿又搞来一双皮手套,死活非要塞给林鸿文。
林鸿文约莫这手套应该是贺贵的,不想要又不好直接拂了他的面子,便戴在手上试了试说,“你看,这手套我戴着太短了,手腕都露在外面,你还是拿回去吧。”
贺瑶低头看了看林鸿文的手指,“你的手长得真好看,不像我爹,手指头又短又粗。”
林鸿文笑笑说,“你总来找我,没有其他事要做吗?”
“别提了”,贺瑶有些烦躁地说,“在家爹就指挥让我去学什么女红,让我读什么女则,我才不愿意学呢。”
“那你愿意学什么?”林鸿文笑着问。
“我想学怎么看账本,怎么赚钱”,贺瑶两眼放光地说,“我还想学外语,像你们似的,以后能和洋人打交道。”
林鸿文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我真有点没想到。”
“你也跟我爹一样,觉得我不该想这些?”贺瑶有些失落地问道,“你也觉得女人就应该待在家里绣花生孩子?”
林鸿文摇摇头,“向来那些巾帼不让须眉的,都是让人称赞的。有些女子比男子更机敏聪慧,如果她们也有机会读书识字,男人不见得能比她们学得快、学得好。我只是没想到你有这么多的想法,并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贺瑶这才又笑了起来,“还是你见识多,不像我爹,我说要学学看账本,他都一惊一乍的。对了,石头道街那家电影院我从来没去过,不知道那儿好玩吗?”
“我也没去过”,林鸿文说,“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
贺瑶俏皮地转了下眼珠,“要不,咱俩去啊?”
“啊?”林鸿文愣了,“我还没收工呢。”
“又耽搁不了多久”,贺瑶说,“你老板要是不准,大不了我多买些东西。”
“大小姐,你可别再多买东西了”,林鸿文头疼地说,“我进去和他商量商量。”
徐卿之的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他低声地问林鸿文,“你还记得你跟我保证过什么吗?”
林鸿文说,“我记得,你也看见了,我没要求她做任何事。”
徐卿之看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他出去。如果说之前他没有意识到林鸿文的保证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这几天的种种让他已然明白了,贺瑶哪里需要林鸿文开口要求呢?他一句话不说,贺瑶也会顺着他的心意。
林鸿文与贺瑶都没看过电影,进去了只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一排排的座椅,还有很大的幕布。当鲜活的人物在银幕上出现时,贺瑶吓了一跳。电影的名字叫做《梅里爱的魔术》,银幕里的男人不停的换着发型、胡须和服饰。贺瑶说,“这人真有趣,干嘛要这么折腾自己?”
“也许他也不想呢”,林鸿文说。
电影很短,贺瑶觉得看一遍不过瘾,于是拉着林鸿文又看了一遍。两遍电影看完也不到半个时辰,林鸿文见天色不早了,就让贺瑶赶紧回家。贺瑶看了惦记已久的电影,心满意足,难得听话地让走就走了。
林鸿文送走贺瑶后回到商行接着做事,徐卿之整个晚上都没和他说话。林鸿文想主动跟他说点什么,但看着他那张阴沉的脸,又把话咽回去了。
晚上回到住处没多久,何穆就来了。林鸿文见他夹着一个厚厚的本子,便赶忙伸把手接了过来,翻看一看,是本图册。
“前面这二十多种,是他们跟咱们重合的”,何穆一页一页的翻过去,“后面这十五种,他们有,咱们没有。我还去了其他几家商行,这十五种布,别人家也没有。”
林鸿文仔细地看了一遍说,“你把这册子给我留下,那些他们家独有的,你让他们好好收起来,别受潮,别被虫蛀,以后保不齐有什么用呢。”
“我知道了”,何穆看了眼林鸿文的表情,“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先找文森谈谈吧”,林鸿文平静地说,“按说吃里扒外不符合他的处事作风,恐怕有什么隐情是咱们不知道的。”
“用不用我找几个人跟着你去?”何穆问。
林鸿文笑着摇头,“他能把我怎么样,你放心吧。”
91.
林鸿文本来有些苦恼要寻个什么理由去找文森,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在门口碰见了。文森招呼他进去,说钢笔已经到了。林鸿文随他进去,见他从架子上拿出个小盒,打开之后就看见了那支几乎一模一样的钢笔。
“还挺巧的”,文森说,“我有个朋友也用这支笔,我就跟他买下来了。”
“他舍得卖?”林鸿文问道。
“给他买新笔的钱,就舍得卖喽”,文森说着把笔拿出来,蘸了些墨水,在纸上写写画画,“你看,很流畅,完全没有问题。”
林鸿文从他手里接过笔,仔仔细细的看了两个来回,才把钱付给了文森。
“你老板雇了你可真是省心”,文森由衷地说,“要是哪天你对他给你的薪金不满,就来我这儿吧。”
“行,这句话我记着了”,林鸿文拿着笔微微翘起嘴角,“对了,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什么事?”文森问。
“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林鸿文用眼神示意文森去里面。
文森把林鸿文领到里面的一个小隔间,似乎是专门招待大客户用的,沙发、茶具一应俱全。林鸿文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茶几上的图册翻看,“按你们的规矩,签了合同没按合同履行的,应该怎么办?”
“那要付违约金的”,文森探究地看着林鸿文。
林鸿文从兜里掏出两块碎布扔给文森,“我在贺记买的。”
文森拿着碎布沉默不语,林鸿文眼神一暗厉声道,“贺记跟我们重样了那么多种布,你打算赔多少钱给我们商行?”
文森狡辩说,“这,这不关我的事,也许他找了其他的……”
“怎么昨天在码头卸货的不是你的人么?”林鸿文打断他说,“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卸完货又运去的贺记的仓库。”
文森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林,我其实不想给自己找借口,无论如何,是我违约了,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一下这里面的事情。”
“你说。”
“我跟你们合作没多久,贺记的老板就找人来威胁我,让我跟他们做生意”,文森惨白着一张脸在林鸿文身边坐下,心有余悸地说,“头两次我以已经跟你们签约了为由,推脱掉了。可第三次,他们居然拿着枪威胁我,当然,不可能光有威胁,还有利诱。他们说我可以在和你们签订过合同情况下,一边供货给你们,一边供货给他们,他们会以高出一成的价格购买。只要时间错开,样式不完全相同,又分散在好几家分号一起卖,想发现都很困难。”
“所以你就卖给他们了?”林鸿文问道。
“林,你不是我,你没被人用枪指着过脑袋,你不知道那感觉有多可怕”,文森摇摇头,“我只是个生意人,我来中国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送命的。”
“他们第一次来威胁你是什么时候?”林鸿文若有所思地问。
“第一次……你记不记得,那家俄国餐厅刚开的时候,你、我还有徐,咱们三个人去吃了顿饭”,文森回忆道,“那天咱们谈成了一笔生意,在餐厅达成的口头协议,下午回到商行又签的合同。就是那天晚上,他们第一次来。”
“你不觉得不对劲儿么?”林鸿文皱起眉头问,“咱们中午才商量这事儿,他们怎么那么快就知道了,晚上就来了?”
“你的意思是……”文森试探着问道,“有人监视我?”
“你门口那伙计什么时候雇的?”林鸿文朝外面扬了扬下巴。
“他从营业那天就在啊”,文森说,“你怀疑他出卖了我?不可能啊,他在我这儿很长时间了。”
“你想想,这件事情只能在两个地方泄露消息,一个是你的商行,另一个是俄国餐厅”,林鸿文说,“换成是你,你是买通俄国餐厅,还是买通伙计?”
“怎么就不可能是从你们那儿泄露的消息?”文森反问道。
“我们?”林鸿文乐了,“我们商行当时就只有我和我老板两个人,我们把消息泄露给同行?我们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