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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镇上的李方晓显出人身,走进办了入住手续却一夜都没住的旅馆。抬头一看前台壁钟,“呵呵!才刚刚八点!”他暗自讥笑夏侯菁菁:
“你丫载一大编织袋吭哧吭哧且在路上耗吧!我方晓少爷睡上一觉再美美地搓一顿,登上长途车启程去省城,你丫也不见得能回到这镇上来!”
请服务员为他开了门,李方晓慵懒地倒在床上。原本想先洗个澡,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觉醒来顿感精气神充沛,他这才开始搓澡换衣裳,再把电脑包连同换下来的脏衣服统统塞进双肩包,背上去退房。
走出旅馆,一条直路。再往前,就是夏侯菁菁前天租车的车行。当间,有一家像模像样的饭馆,门外停了许多车。其中几辆黑色、白色的宝马车周围聚了不少人看稀奇,惹得李方晓驻足暗自又讥笑一把:
“这地界儿上的人估计都没怎么见过世面,宝马车有什么看头?随便去大城市转转,哼!满大街都是。”冷眼看完这道西洋镜,李方晓走进饭馆。
饭馆店堂不算小,在小镇餐饮行应属挂头牌。唯一缺憾是没有雅座,故大堂内乌泱泱地都是赶饭点的食客。李方晓等了一阵子,才等到重新翻台的一张桌。服务员跟他商量:
“同志,您就一位是吧?”
“是。”李方晓把背包挂在椅背上,反问:“一人不可以坐这张桌子吗?”
“不不,不是这样子的。等桌子的人比较多,您能不能同意跟其他人拼桌子用餐?如果可以,您的菜金我们饭馆可以稍微地替您打点儿折。”
“不用打折,所以我也不同意与他人拼桌。”
服务员试图再进一步做工作:“要不,我们为您调整一张小桌子行吗?只是还需要再稍等片刻。”
李方晓微笑:“我点的菜会比较多,小桌子放不下。所以也请你们不用再费心。拿菜单来吧。”
服务员递上菜单,还不忘为顾客着想:“您一人能吃多少?点多了是浪费——”
“让他点!他点多少是多少,我们来结账。”李方晓猛一回头,见是一位脸颊有条隐约疤痕的粗莽男子。这男子最多三十岁,板寸头,凶相。
李方晓看向的这位男子,此时也正看着他,嘴里吐出五个字:“条件是:拼桌!”
李方晓缩舵。他懂:人在异乡为异客,能不惹事最好不惹事。此时,人家立足主战场,你就是再有本事也难斗地头蛇。于是,他退其次:“各坐一边、各负其账!”
“有点儿难!你只一人我有五人,按划分你只占据一小块桌面,算啦,别磨叽,凑个数跟我们一道进餐吧,算你小子今天捡便宜。”
只一会儿工夫又坐上来四位男子。“头儿,”一位脸上稍带面善的,跟粗莽男子耳语:
“咱们不该停了车又四处去闲逛,否则早就吃上了饭。坐这里还算是加塞呢。要不,咱还是去重新排队吧?反正时间充裕。”
粗莽男子不悦:“你会不会算账,啊?我们把车停他们饭馆门口,就算早就排了队!这时候还没吃上饭,是我们谦让!”端起桌上的茶壶,粗莽男子自个儿斟上一杯茶水,一仰脖“咕嘟、咕嘟”灌进喉咙管,问稍带面善的男子:
“叫你先去他们后厨看菜、点菜,你到底看了没有,点了没有?”
“他们说是看单点菜。后厨不让待,让我找服务员。这不一走进饭堂就见你已然坐到了位置上么?”
粗莽男子还是不悦:“小地方还玩正经!看菜单?还以为是大酒店饭庄啊?”
其他四人“哈哈”大笑,包括稍带些面善的那一位。这些人,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下,有的长一副马脸,有的长一副猴鳃样儿、有的又似白面书生,各具特色。共通点只有两个:膀大腰圆、一水儿黑色西装。
李方晓并不陌生这类场合。养父吾尧身边就有尧哥、尧斗等六个徒弟。只不过尧哥他们不这么打扮,关键是看风向标——吾尧。吾尧穿行头,他们跟着穿成笔挺;吾尧更换中式对襟衣褂,他们也是清一色的休闲装扮。
眼前这五位,用一词汇能概括:凶神恶煞。起码是外表看上去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如此,尽管个别的有些面善,但属于绵里藏针那一类。
“哼!”李方晓在肚子里哼唧:“肯定都是这小镇上的混混儿,没在外面见过世面。地摊上抓阄购件衣裳,也能充当名牌彰显!”
“点菜点菜,挑最好的点!”粗莽男子吩咐其他几个点菜,他则斜眼瞅向被他们五人的磅礴气势压的没了声气儿的李方晓:“小弟是外乡人吧?”
“是。第一次来此地。”
“到这偏远地方做什么?”
“想去城里打工,结果坐错了车。”李方晓腼腆。
“你长这么一大个子,人倒是看着也像挺精明,脸盘子嘛棱角分明的还英气十足,只是,你认得字不?”粗莽男子忍俊不禁,明摆着是在开涮李方晓。
李方晓继续装腼腆:“字倒是认得,地名有些陌生。主要是没怎么出过远门,一迷糊就迷糊到这里来了。”
“哈哈啊哈!”其他四人又是一通大笑。
“别笑人家!谁没个错?”粗莽男子故作嗔怪:“人家坐错了车而已嘛,轮得到你们笑话?点菜!记住啊,别点酒水,谁喝酒谁就死在这里!”
这回轮到李方晓隐隐缩缩地开口问:“这位大哥,你们就是本地人吧?”
“不是。”粗莽男子回一句:“跟你一样,你是坐车坐晕乎了,错把这里当打工的落脚点;我们是开车开晕乎了,一脚油门踩到了旮旯里。”
“哈哈啊哈!”几个人又大笑不已。
“有完没完?见人家后生没怎么见过世面,你们不同情不提携也就算了,还一笑再笑!笑、笑死你们一个个地!”粗莽男子从其他人手中夺过菜单,递给李方晓:
“小弟你来点,点你没见过没吃过的。别心疼钱,今儿,我买单。”
“谢谢。”李方晓端起菜单装模作样地看了又看,最后点了个麻婆豆腐:“就它吧,我好这一口。”
粗莽男子露出一丝温和:“小弟的意思是让我们这些人就吃这一道麻婆豆腐不成?”
“不不不,”李方晓摆手更正:“我是说我就好这一口麻婆豆腐,其他的菜请你们点吧,我不太懂。”
粗莽男子接过菜单,让服务员跟着记菜名,他翻一页菜单,手指头在菜品上“笃笃笃”,再翻一页菜单,手指头又在菜品上“笃笃笃”,“笃”了有十几下,感觉差不多:“加上麻婆豆腐足够了,再上一木桶红薯糯米饭,齐活!”
“糯米饭?”李方晓好生奇怪,问道:“黏糊糊地能当饭吃?”
粗莽男子好性情:“小弟这就不懂了,红薯糯米饭是这地方的特色,一会儿你尝尝,饭,糯而不腻,香甜适口。将来,你走到哪里都会像麻婆豆腐一样就‘好这一口’!”
菜和饭端上了桌,加上李方晓六个人吃的鲜甜有味。不多时,风卷残云,桌子上还有菜的盘子只剩一两个,其他已然净干净。忽地,粗莽男子的手机响了起来,这家伙一看号码,“唰”地一下立起身,按下接听键,毕恭毕敬:
“老板您这就到了?好——,我们马上过来接您!”他关了机一把扯起面善的男子:“你给我放下筷子!老板到了,快去开车!”
五个人不管不顾,风一样往饭馆门外窜,服务员跟身后追:“喂,还没付饭钱啊——!”
李方晓在肚里冷笑:“这帮吃大户的玩意儿!还买单呢,说的比唱的都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