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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子坚说完自己和柳擎认识的经过后,感慨道:“柳老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今后的时光里,只剩下书一件,便把余生寄托在了藏书阁。而今,若是因我没了安身立命之处——”
根据袁自舟近日所作所为,傅振羽也认为他会做出把人轰走的事。才听到一半,她便已经有了决定,见仓子坚望来,立即接口:“他老人家若没地方去,不嫌南湖书院小,也给他整个书阁便是。至于书,这人老了,总得有点念想和盼头,没有比让他自己到处搜刮书籍,再好的方式了。”
仓子坚也是这意思,只是没想到,傅振羽不仅和他想到一起,连观点都是一样的,忍不住感慨道:“师妹便是有万般缺点,这通情达理一项,便胜却无数。”
傅振羽那叫一个气啊。
大师兄这张破嘴,就吐不出什么好话。是个人就会有缺点,一点缺点都没有的话,完美就是缺点——她也不例外。只要大事不糊涂不就好了么?再说,她也没有那么多缺点好不好!
头上有月光,脚下有灯光,仓子坚瞧不清楚,却也知傅振羽恼了,就道:“师妹生气的样子虽然很好看,但气大伤身。是以,师妹还是少生气的好。”
一句话说的傅振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当然,除了笑,也没别的办法。她再次同仓子坚确认她可以做夫子后,追问了句:“大师兄准备何时去找我爹谈?”
“我明日醒来便去吧。”
今晚肯定不合适了,明日清晨已经是最早的了,傅振羽没有不同意的,继续问道:“那大师兄的,打算和我爹娘说什么?说来听听?我好给你把把关,省得你气坏我爹娘。”
仓子坚很想和师妹说话,却不想说这些,便道:“这么多年了,我可曾惹过师父和师娘生气?”
傅振羽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现,还真是一件都没有。少不得冲仓子坚竖起大拇指,并道:“那么问题来了,大师兄,你为何惹我生气?”
仓子坚不答,幽幽地看着傅振羽,不说话。就在傅振羽以为他不会说、准备换个话题的时候,仓子坚却又开口了:“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啊。”
傅振羽心肝肺一颤,警惕了起来。难道,大师兄知道自己换芯子了?
仓子坚丢下那么一句后,又过了片刻,才道:“师妹说过,我可以不那么累的。但是,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我只能这么累,只在师妹面前,可以不那么累。”
也就是说,大师兄把他所有的和蔼可亲,都给了外人,单单对她这个“内人”,是狰狞的。
傅振羽觉得吧,脑子正常的姑娘家,都不会喜欢上被这样区别对待的一个男人,除非那姑娘脑子被驴踢了。不,被驴踢都不够。被驴踢了后,刚好脑袋又砸强上了,才会看上她家大师兄。
“大师兄,要不这样吧,你就告诉我,你打算用什么方式劝说我爹娘?我想过很多理由,我有那能耐,我能养家糊口,便是姑娘家也要有自己的本事……总之,每一个理由的背后,我都能看到我娘张牙舞爪的样子。”傅振羽有些沮丧地说道。
仓子坚听出她对母亲的不满,立即肃容,批评:“师母就是个平凡的母亲,和我娘一样的母亲。人的手指都不一样长,何况对孩子?她们是偏疼儿子,可也不是不管女儿。况且,我的父亲待我,师傅待小商,都是极为严格的。待你们这些女儿,却又是极其纵容的。你和我姐姐,并不比别人少什么。”
“哦?那姐姐从来没有抱怨过?”
仓子坚点头,并道:“我家长姐总是说这样刚刚好,母亲对她严格,是为她好;父亲对我严格,也是为我好。”
“姐姐是个好姐姐。”傅振羽如是说道,但母亲那里,她还是爱不起来。
别说傅母不算她亲妈,就是亲的,她也不接受一切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来插手制定人生路的老母亲。像从前,她老妈会建议她找什么样的人嫁了,但是不逼着她嫁人——所以,她前世到了二十八“高龄”,还是单身汉一枚。
哎,想她打小乖乖念书,继承家业。不出意外,混个十年八年的,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混到校长的位置。多美好的人生路啊,结果,老天爷跟她有仇,把她丢到这里……
她在圣朝睁开眼之前,脑海里有一道声音。那声音说话的强调很奇怪,但内容,她却是懂的。那人那神或者说,那奇葩说:“你脑回路奇葩,是这个词,嗯,又志向意志坚定,能护住圣朝的萌芽,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资本主义萌芽。”
神他瞄的逻辑。
她脑回路多正常啊,三观多正啊。她是社会主义阳光下长大的娃,对社会主义还不大懂呢,弄什么资本主义?还有,志向坚定,不就是当个校长么?她就不信了,天底下除了她,就没有人志愿当校长的么?
关键,她还是个女的,女的!
圣朝对女人管束这么狠的情况下,她很难的好不好?现在她要当个夫子,全家上下没一个赞同的。她以前说要当校长,从爷爷起,没有一个不支持的,各种资源给她准备着……
好难受。
瞅了眼脚边的酒囊,傅振羽拧开,隔空灌了一大口下去。仓子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把夺过酒囊,训斥:“你一个姑娘家,喝这么烈的冷酒——”
“大师兄,这酒上头,我头有点晕……”
前世,傅振羽不说是海量,喝二三两白酒还是没问题的。她看仓子坚喝了不少,也还好,就以为这酒的浓度一般。哪知,后劲这么大,上头这么快,比米酒还狠!是她现在的身体不行呢,还是这酒度数太高?但不管哪个,傅振羽已经顾不上了,她感觉自己随时倒下。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没错,才说完头晕,她人就倒了下去,脑袋砸地上后,仓子坚的手,才追了上来。
仓子坚从地上捡起师妹,抬头问明月:“这小师妹,怎就这么愁人呢?”
明月无言。
看着怀里同样无言的小师妹,仓子坚脑海里闪过白日里的画面,袁自舟拥着师妹亲吻的画面。
他也好想呢。
先把两个凳子丢进门,才把惹事的酒囊丢在凳子上。最后,仓子坚左手拎灯笼,右手夹着师妹往回走。路过笃学院,现里头的灯已灭。仓子坚对着笃学院欠身,算是问了晚安后,直直地往后走,进了竹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