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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此次事件中, 尊攘志士的谋划太过恶劣,松平容保大为惊怒, 加强了京内管束。许多可疑的浪人直接被投入监狱看管起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而六角监狱中, 有土佐脱蕃浪人坂本龙马出卖同志的流言传开。虽然他根本没有参与此次事件,可谁让这个名字从被新撰组严刑逼供的古高俊太郎口中说出来了呢!何况,他现在正在胜海舟门下学习海事。胜海舟可是幕府的人,是主张开国的“卖国贼”。
一切正朝着醍醐京弥希望的方向发展着。
只除了一件事——陆奥守吉行。
“闹别扭了吗?”
“闹别扭了吧。”
“绝对是闹别扭了。”
冲田总司、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排排坐在外廊上,看着背对审神者的陆奥守吉行。他身边摆着醍醐京弥带过来的几个饭团,一口也没动。
“你们三个......”醍醐京弥跪坐在陆奥守身边,无奈地回过头, “这么闲?”
“也没有那么闲啦, ”冲田总司自然而然地接口道,“看着你变成我的工作了,斋藤君正忙着巡逻、抓捕可疑浪人。”
“这可真是令人伤心,”醍醐京弥嘴上这么说, 却一点不见负面情绪, “还是不能相信我吗?”
“那你也要表现得值得让人相信啊,”冲田总司歪了歪头,“比如,解释一下那位‘长谷部’的事情?”
“名字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
“他们又不是我,会相信那是妖怪,‘菊一文字’。”
“我也是有自己的势力的嘛。”
“的确,所司代那边说, 有一个自称压切长谷部的家伙正在以蜃气楼的名义顶风作案,招揽浪人。”
“哦哦,已经传开了吗,长谷部那家伙做的不错啊。”
“为什么要起蜃气楼这个名字呢?”
“因为世事如此,”醍醐京弥回答,“人生五十年,与天地之长久相较,如梦又似幻。”
冲田总司接了上来:“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者乎?”
这个名字,这段《敦盛》,和乱世的武士再相配不过了。
“吵死了!”陆奥守吉行大吼一声,“都给俺走开!”
“啊,终于说话了,”醍醐京弥伸手想要碰陆奥守吉行,“多少吃点东西吧?”
“俺现在不想看到你!”
“真糟糕,”醍醐京弥拉住了他脑后的辫子,“可我还想看到你。”
“不要假装听不懂俺讲话!”陆奥守吉行拽掉他的手,翻身坐起来,“你想干什么!”
“激怒长州藩。”
“你!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我之前说的也没有错呀,证据也有,就是那封檄文,”醍醐京弥指的是池田屋事件中被捕的西川正义随身携带的锄奸状,“这些尊攘志士,都是些无法无天的暴、乱分子。”
“你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
“不,我会在乎,”醍醐京弥反驳道,“他们的暗杀行为太出格。许多人才就这样被浪费掉了。”
“幕府浪费的人才更多!安政大狱堵塞言路,排除异己,一样浪费!”
“我又没说这是对的,”醍醐京弥点头,“幕府安逸太久,根子上早就烂了。”
“你......”
“怎么,以为我站到了幕府那一边?”
“可是,你为什么要激怒长州藩?
“因为我希望他们能团结起来,捏成拳头,”醍醐京弥看上去一本正经,“他们的力量太分散了。现在这样的小打小闹,成功率又低,又浪费时间。”
“......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在敷衍我?”
“可我只能够给你这个答案。”
陆奥守吉行直觉醍醐京弥在酝酿大事件,又找不到切入口,只能满腹怀疑地瞪着他。
“好啦,你这几天缩在屋子里,快要发霉了吧,”醍醐京弥歪了歪脑袋,“我们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这个差点被焚毁的京都。”
“......”
当陆奥守吉行走在京都街道上的时候,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街市的繁华美好。醍醐京弥心血来潮,披了一件新撰组的浅葱色羽织,把街上的人们吓得退避三舍。所有人都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连以往玩在一起的小孩子都被大人看得死死的,不准靠近。
“你怎么突然穿起了羽织?”陆奥守吉行问道,“连队士们都不怎么穿了。”
“他们不穿是因为太过显眼,不方便执法。”醍醐京弥答非所问。他把钱丢到一个死活不肯收钱的摊位上,拿着想要买的老虎挂件走开。“而且,浅葱色是最末等的颜色。”
一个小石头突然砸到了醍醐京弥的身上。顺着方向看去,一个小孩子背身逃开了。
陆奥守吉行大吼:“喂!你砸到人了!”
闻言,小孩子跑得更快了。
“真是的,一点礼貌都不懂!”
醍醐京弥摇了摇头,继续前行:“那孩子,是故意的。”
“哎?为什么!”
“因为在他们心中,新撰组是刽子手,杀人犯。”
这一次的池田屋事件影响相当恶劣,新撰组壬生狼的凶名全国闻名。长州藩的人们厌恶憎恨他们,京都的人们害怕讨厌他们。
“虽然俺也不喜欢新撰组老是碍事......可这一次,的确是新撰组阻止了火烧京都,平常有浪人闹事,也多亏新撰组维持治安,”陆奥守吉行皱眉,“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们同情尊攘志士,不相信幕府,”醍醐京弥又看上了一个鸦天狗面具,买了下来斜戴在头上,“别看有些人饱受尊攘志士骚扰,可大部分人还是更喜欢他们一点。和尊攘志士比起来,还是幕府更拉仇恨。”
“谁让他们交税的对象,是幕府呢。”
陆奥守吉行沉默了。他虽然对醍醐京弥十分愤怒,却从未迁怒新撰组。现在看来,新撰组在京都根本是吃力不讨好。他们做的明明是忠义之事,却声名狼藉,遭人嫉恨。
“呐,京弥,既然冲田他们不在,俺就说啦,”陆奥守吉行认真地提议,“俺们脱队吧!”
“......脱队可是会被要求切腹的哦?”
“别装傻!你是醍醐家的人!”
“好吧,为什么?”
“不要再掺和京都的事了!”陆奥守吉行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幕府已经烂透了,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有志之士,但还是烂透了!像松平大人那样的人太少了。你不应该被绊在这泥塘之中!”
“是吗?”
“龙马大人很喜欢孔子说的一句话:君子从时,”陆奥守吉行劝道,“如果你真的是妖怪,是菊一文字则宗——你能看得到的吧,这时代的潮流!”
“看是看得到啦,”醍醐京弥歪了歪头,“但是,历史不是那么精确的东西。我在这里,有我想要做的事。”
“是像这次这样出卖尊攘志士吗?”
“也许我会做的更过分哦。”
陆奥守吉行失望地放开醍醐京弥。
“你之前说过的话,果然是哄俺的,”陆奥守吉行后退了一步,“你才不是为了俺才出现在这里。”
“而俺,也不是为了你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醍醐京弥没有辩驳,静静和他对视。
“虽然只有寥寥几天,但参加新撰组这件事,俺不后悔,”陆奥守吉行坚定道,“他们是一群好汉子,忠义、诚恳,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
“俺要离开了,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陆奥守吉行的眼眶红了,“京都太小了。人人只盯着眼前一点点利益勾心斗角,人与人之间不平等,一点也不自由。”
醍醐京弥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你不要哭啊,”他想要伸手,又停住了,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这又不是生离死别。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让你看到这些阴狠狭隘的政治游戏。京都对你来说,的确太小了。”
陆奥守吉行完全没想到醍醐京弥会赞同他的说法:“......你不会讨厌俺吗?”
“不会,”醍醐京弥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我就喜欢你这样果断的决定。这世道,只有坂本龙马有掀掉桌子、打烂一切彻底重来的勇气。我很高兴在这一点上,你很像他。”
在乱世,越是天马行空的思路,越行之有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以历史上坂本龙马才会组建龟山社中、直至海援队,一下子抓住经济命脉,动摇高层斗争思路。
“是、是吗?”
“是的。”
“不是因为不需要俺了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个压切长谷部......”
“他是他,你是你,”醍醐京弥摇了摇头,“不要混为一谈。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
他的话语停住了。
一把刀从他的胸口穿透而过,鲜血晕染开来。当这把刀从他的胸口抽出的时候,他从侧面跌倒在地。
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少年。
“所以说,我讨厌暗杀,太粗暴了,”醍醐京弥盯着他年轻的脸,喃喃道,“竟然是这么小的孩子......”
审神者看着他举起刀,想要将自己的头砍下。接着,暗杀者就被陆奥守吉行撞开了。他听到陆奥守吉行的怒吼,还有刀剑交击的声音。又有几个藏在人群中的尊攘志士跳了出来,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如计划般出现了,上前迎击。很快,冲田总司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然而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