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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娘!”是花大妈的大嗓门,丽娘开门迎她进来,花大妈满脸兴奋,跟偷吃了几大碗肉似的。
屁股还没坐定,花大妈就急不可耐的说:“连秀才家那个热闹哟!!哎唷!笑死一大片---他家隔壁的要卖房,受不住他们日夜的闹腾!哈哈”。丽娘抿嘴笑,猜也猜得出,两个不安份的凑一块怎么过的,连秀才怕是焦头烂额了。
“连婆子都摔烂了好多碗盆了,也不心疼!哈哈,朱三娘就是个母老虎啊,据说啊----”
丽娘递个好奇的眼神过去。
花大妈老脸笑成朵菊花,幸好今天没抹那么多粉,有些发黄的牙齿呲了呲:“据说,连婆子被朱三娘摔了个猪啃食!找牛郎中买了好几贴膏药----老腰怕是不得行了!哈哈哈”,拍拍大腿笑得幸灾乐祸。
“恶人自有恶人磨!”
“就是---该!真是报应!”花大妈连连呸几声。
严肃的摸着下巴,花大妈作深沉状:“搞不好---连婆子还来找你!你关好门,绝对不能放她进来。”
“扑哧”一声笑,丽娘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和离就没关系了!”
“那连婆子----万一,她要接你回去做妾呢?哈!还真有可能!”花大妈一拍大腿。
没那么离谱吧?当别人是傻子吗?跳出火坑了,又再跳进去?
“有功名的人可以纳妾的!”
这话让丽娘更觉荒唐,那又如何?跟她有何关系?怎么也纳不到她头上!正头娘子不当,去当个货物般的小妾吗?
花大妈的话说过才不过一天。
大早的李大柱还没出门,她家的大门被拍得震天响,那仗势称得上是在砸门了,李大柱要去开门,丽娘伸手拉住他,冲他摇头:“先听听是谁。”怕是来者不善。
“丽娘!开门!有好事跟你讲!”连婆子的声音?丽娘侧耳不吭声,脑子里浮出连婆子的模样:大饼脸,半截眉,肿泡眼,蒜头鼻,厚嘴皮,整个人似发面馒头!大清早的,死老婆子突然上门,怕是没好事。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隔着门李大柱回一声。
连婆子瞪了几眼开门看热闹的人,没人甩她,靠在门边瞧她究竟要干吗。
使劲再拍了几下门,“你们开门!礼儿想接丽娘回去,这是大好事呀!”连婆子得意洋洋的道。
丽娘心里咯噔一下,还被花大妈说准了!真是希奇,连婆子究竟凭着什么,恬不知耻的提出这个?李大柱偷瞄丽娘的脸色,心里忐忑,生怕丽娘一时犯糊涂给答应了。
她寒声道:“出了那道门,不跨那个槛!别拿什么蹩脚理由蒙谁,你家的烂事别找我!”
甩甩手中的帕子,连婆子偏头啐一口,软柿子还硬起来了?跳脚叫开了:“接你回去做良妾是瞧得起你!芽菜似的身板,不下蛋的母鸡,除了礼儿谁家肯要你?”
周围邻居“嗡嗡”的议论起来,李大柱抄起门后的扫帚,“哐当”一声打开大门,冲出去对连婆子挥舞几下,他骂不出口只是气鼓鼓的瞪着连婆子。
连婆子嘴里“哎哟!哎哟!”的叫着,满身的肥肉,动作却不慢,连着躲开李大柱的几扫帚。
“才一年多,就断定丽娘绝孕?”敏感的神经一听到“不下蛋的母鸡”这句,心头“呼”的燃起一团火。“你进连家整六年才生下连仁义的吧?还就他一根独苗,有什么资格说丽娘?”
这话正正的戳进连婆子的心窝子,以前任打任骂的丽娘,今天竟然敢回嘴讽刺她,连婆子恼怒之极,张牙舞爪的要冲过来,被李大柱横了扫帚拦住了。
丽娘站在门槛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连婆子:“和离书才写了几天?真是打得好算盘,丽娘可不是傻子!”
连婆子扯开喉咙,大声嚷:“老婆子怕你嫁不出去,才想接你回去享福!天煞的----李大柱你住手!”顾了丽娘这头,忽略了李大柱那头,挨了几下扫帚,头上的几根银簪子斜了,假发髻散了,露出稀疏的发顶。
连婆子的嗓门有够大,在寂静的清晨传出老远,引得隔壁两条巷的人都跑过来看,有的甚至还端着饭碗、板凳,古代没有什么娱乐,今天这场就当看戏了。
“享福?”丽娘气极而笑,这话她也好意思,有脸说得出口?
“家里明明有水井,偏要丽娘五更天到镇外的桃花河挑水,言河里的水更香甜,更养人,最是过份的连个灯笼都不许带!一大缸水,丽娘抹黑来回要挑一个多时辰才满。”
“衣服要日日洗,被子要天天晒,茶水要时时温,凉不得,热不得,官家贵人都没那么多讲究!”
“连柴火也有要求:粗不得,细不得;长不得,短不得,每次劈完还拿尺子量!”
“炒菜倒油多不得,少不得,盐巴都要在你监视下放,不合胃口就掀桌!”
“每餐伺候你吃完,剩菜残汤早已凉透,饭也只余一点锅巴渣,夏季还好,冬天简直是吃的冰渣,还不许丽娘点把柴热一热。”
“天黑透了,绿豆大的油灯下织布、绣帕子,眼睛熬花了,连缓口气、喝口水,都要经你同意!结果,卖得的银钱,丽娘一个铜板儿都没见着。”
“白天陀螺似的转,晚上还要给你守夜!一会要喝茶,一会要更衣;一会冷了,一会热了!使女还要给工钱,签了死契的都没丽娘过得惨!”
“这就是享福!享到阎王殿去的福!饭要送到面前,扫帚倒了喊丽娘,拉屎、拉尿,递张草纸都喊丽娘!忙得喘口气、喝口水的时间都没,这是享的哪门子福?”丽娘很替原主不值。
周围议论声声响:“哟呵~~~连婆子真他娘的会享福,老封君都比不上她呐!”
“老封君?老封君不会拿尺子量柴火!她有那命当老封君吗?”
“我看---连婆子,怕是想当老封君,想得要魔怔了,拿儿媳妇当下人!”
红着脖子的连婆子,很是理直气壮的吼:“哪家的媳妇不是这么熬过来的?媳妇伺候婆婆天经地义!”,眼角瞟到李大柱又挥来一扫帚,急忙闪身躲过。
原主遇到恶婆婆不是最可悲的,可悲的是她的丈夫视而不见,那人,本该是她一生的依靠,为她撑起一片天的人!
“你一个不如意,鞋帮子就抽上丽娘身;你心里不痛快,随手抓了家什就劈头盖脸的砸过来!砸烂了,就让丽娘跪在碎渣子上。丽娘----丽娘,都不记得跪了多少回瓷渣子了,膝盖是好了又伤,青紫就没消下去过!还得拖着伤腿,伺候你和你儿子!”
原主哟,傻得没边了!性格决定命运!如果原主是个泼辣的,懂得反抗晓得使劲闹,连婆子真敢下那么狠的手?人善被人欺!
脑子里突地一阵胀痛,一些画面冒出来,看得她直抽气,赤果果的残忍虐待,这个老婆子的心,咋就那么狠毒?一样的都是女人也下得去手动私刑,太超出她的想象了!
几番话让大伙惊掉了下巴,丽娘这孩子---这哪是人过的,还忍了一年多!
“老妖婆,没得如此糟践人的!青竹巷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做你娘的屁妾,屁股垫高点做你的春秋大梦!”
几个妇人冲上去抓扯连婆子。
掩面假作悲伤拭泪,寻思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断了连婆子的念想,假如她三天两头上门来闹,总吵着要她做小妾,坏了她的名声,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这世她才16岁不到,还想着嫁人生子过舒心日子的。
“你那好儿子吭都不敢吭一声,任你使唤、打骂、折磨丽娘!一年多~~~~呜呜~~~~整整六百多个日夜,丽娘没睡过一个安生觉,没吃过一口热饭!没尝过一片肉!”
“最过分的是:进门第二天,各色陪嫁就被硬抢去,搬进你屋子,短短一个月,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呜呜呜~~~~~爹爹精心购置的嫁妆,都被你卖去哪了?啊~~~~”
李大柱扔下扫帚,抱着女儿失声痛哭,没想到孩子受了如此大的委屈,遭了那么大的罪,熬了一年多啊!难怪回家时瘦弱得厉害!
对门的梁大伯大吼一声:“真是天下第一恶婆婆!大伙听好了,给她宣扬宣扬,让她名声响亮点----听见没?”,众人高声吼“好嘞!”。
“进了我家的门,连人都是我家的了,东西不该随我处置?你一个晚辈,孝敬婆婆不是理所应当?我儿子不吭声,那是懂孝知礼!”连婆子与几个妇人抓扯作一团,游刃有余还能高声回嘴。
连婆子的脑子构造与众不同!
四周嘘声一片,律法规定女子陪嫁属个人私产,没有征得本人的同意,夫家是没有权利随意处置的,何况是硬抢去卖掉!
看热闹的皆是满脸鄙夷,丽娘眼珠转了几转,连婆子一家都是极品,连仁义而今又是个秀才,有了功名,他真的要起个坏心思,使点整人的手段,无钱无势的父女二人怕是斗不过。
也不必掩着藏着,把连婆子做的恶事都抖出来,彻底弄臭那一家子,让舆论完全倒向她这边,为将来诸多计量,扮可怜博同情是必须的。丽娘抬高了声音:“大家看!----这是‘享福’的凭证-----”,拉起八分袖,亮出手臂上红紫色的点。
“大家猜不出这是什么吧?怕是听都没听过!----”
掐一把大腿,挤挤眼睛逼出几滴眼泪,颤声道:“烧红的绣花针,密密实实扎的眼!呜呜呜~~~~~十多天了,都没能消下去,这片肉都烫熟了!呜呜呜~~~~~~背上还有!呜呜呜~~~~疼得丽娘夜夜不能安寝。”。
捂住脸肩膀一耸一耸的,丽娘憋着嗓子,嘶声干嚎着,好似悲痛欲绝,瘦小的身子还晃了几晃,结果没掌握好尺度差点跌倒,惊得背上冒一阵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