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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乱动……”太子的声音有些低哑,竟然带着一丝祈求,他伸手抚向了容音的脸,却最终绕开,抚向了她的发,将她盖住额头的几缕乱发拨开,可又像是被烫到了般很快收回了手。
他明明是眷恋,明明是贪心,却还得强自忍住,正如轻抚过她头发的手所传达的意思一样,他居然把她当成易碎品来珍惜,不敢轻易触碰了。
用接近痊愈的左手配合着右手缓缓地将容音从自己身上抬起,胤i觉得自己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容音完全不知怎么回事,当太子像她伸出手来时,她呼吸都快停止了,可最终……
她该庆幸么?太子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可是他那样小心翼翼的触碰和矛盾挣扎的表情还有那祈求般的语气却让她的心里空了一块。她仍然是害怕的心情,可原因却截然不同了。
可这样不是更好么?太子难得的失态,竟然说明他对自己有莫名的心情,这样,自己获得他的信任,左右他的决定,进行下一步计划不是更容易些了么?而且自己也应该会更安全了吧……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般难受呢?
还是同情么?还是不忍么?
不行……
“那容音先退下了……”容音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平平道。
“嗯,去吧。”太子又闭了眼,拇指和食指放在眉间重重揉着,似是要把某些烦心事挤压出去。
已近黄昏,出了帐子,容音被草原上的风一吹,没觉得清爽,却仿佛连所有的思维都被吹走了般,整个人失去了目的,变得有些茫然。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就是想不到,自己到底是要做些什么?陷害太子么?轮得到自己陷害吗?自己到底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历史没有自己难道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么?
不对,这个问题自己不是想过很多次了吗?可,解究竟是什么?自己有曾经找到过答案么?
容音逆着风走,让逐渐加大的风狠狠地刮过自己的脸,让那如刀子在缓慢摩擦皮肤般的轻微刺痛与冰凉清晰地进一步赶走自己的矛盾情绪。
走着走着,突然被人拦住,容音抬眼一看,拦住自己的那人两个辫子倒弯成环垂在耳边,穿着蒙古服饰,才发现自己竟走入了蒙古那方的营地。正想说句抱歉的话,却看见刑律从前面的帐子中走了出来。
容音眼前不自觉一亮,心中居然有了丝惊喜,她突然想,这个时候如果能找刑律聊聊也是不错的吧。
可惊喜却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刑律身后追出来的女人。容音还没有看清楚她的脸,便见她紧紧地抱住了刑律的腰。
接着刑律转过身去,像是环着她跟她说些什么。
容音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逐渐一片迷蒙,捂住了自己的嘴大口抽气。似是防止自己尖叫出声。是啊,这都不是刑律的帐子,自己该看清楚些的。
缓缓转过身,容音嗤笑自己的轻狂随意与胡乱的想法。
为何有个什么事情就想着要找别人安慰呢?而且,每次都想着去烦刑律,似是理所当然地就享受他对自己的关怀与照顾。这不是芷语骂自己的么?为什么自己今天就像人还停留在这里,思维却倒回了几年前般,什么都想不清楚。
自己当时做的那些决定的原因,自己到现在如此笃定的原因,她一个都想不清楚了。
算了,不想过去,就说现在,为什么看到刑律有了感情,自己会难受呢?
刑律也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想找就找的,他也能有他自己的感情吧。
只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年代又孤单了一些。是这样的吧,就跟看到韵韵为了十三放自己鸽子,自己也会难受也会吃醋。
说明自己真是个自私的人。连朋友也不放过。
突然身子被一个力拉转了过去,容音抬头,只见不知何时出来的星星,将光芒撒进了他的眼睛,如此明亮却妩媚异常。可那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中却依稀可辨他的慌张。
“哭了?”他不知为何,却突然从慌张一点点变成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悦,可是他在掩饰,很平静无奈地问了两个字,像是在问一个没要到糖吃的孩子。
容音不想跟他说话,他干嘛来追自己?却任由刑律抬手将自己脸上可能的泪痕一点点轻柔地擦去。
“哎,真是麻烦……我今天是遇着了,先是纳曦儿,再是你。女孩子都爱哭……”刑律擦干容音的泪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
容音终于似是憋不住了,嘴巴颤抖着,说道:“那你为何不去安慰你的纳曦儿,跑来追我干嘛,我又不会怎样……”
刑律倒是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了,刚刚只是借着敏感的听力听到了有人的抽气声,原本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随从,转过身来看到,居然是她,想也没想,只安抚了纳曦儿几句便追了上来。
可却要怎么解释怕她误会的心情呢?
“什么叫我的纳曦儿?”刑律思索了半天才反问了这样一句,欲转移掉那个到现在还不是合适时机回答的问题。
“还不是你的纳曦儿么?难怪怪我帮你拒婚,难怪不相信我,是怕我给你选错了吧……”微微一顿,“只是干嘛瞒着我?都不当我是朋友!”容音说了前半部分,蓦然觉得竟像是有些醋意,怕刑律发现自己的小肚鸡肠,做个朋友也管东管西,惹人笑话,容音生生将生气的原因转成了朋友之间的不该隐瞒。
却感觉到刑律抚着自己脸的手一僵,收了回去,容音抬头,却看见他笑容没有变过,只是眼中某些东西又像是蒙上了雾般,看不真切了。
“我没有瞒你什么,我对纳曦儿没有感觉,”刑律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原来是为了相瞒么?可对于性子别扭的容音,自己可以往她没有意识到她对自己的在乎这方面想么?
平静了下心情,刑律继续道,“你刚刚看到的只是我拒绝她后的场景。”
没有多余的解释,却让容音相信了只是角度的问题。脸有些红了,为了自己莫名其妙的难过与纠结。可是爆发出来的问题,容音却不敢忽视。
“刑律,你对我这么好,图个什么么?”沉默了半晌,容音嘻嘻一笑,坐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若无其事,但却绝不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
“图什么?”刑律看着她的头顶,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自己能图什么呢?而且,似乎在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图个什么之前,自己已经对她这般好了。并不是刻意为之的。而当发现的时候……
刑律自嘲地笑了笑,也坐了下来,随口答道:“不图什么。”
容音一愣,又笑开:“总得说个理由吧,让我也心安理得一些。”
“你还不够心安理得么?”刑律看向容音,眼中的情感,仍然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而且就连唇边的笑意也被感染了似的,生生造了层隔离。
他其实很矛盾,这句反问并不完全是针对容音的。他似是在问自己。他当然不会计较自己为容音所做的付出,他决心要要的东西,便为之牺牲再多,也不会考量。但是,真的希望一直默默地付出不被她注意吗?或许是自己还不够伟大高尚吧……既希望她倚赖自己,同时也希望她是注意到自己在付出的,也可以说是意识到自己在她身边。
他并不想真正地做个隐形人,无欲无求地守在容音身边,他不屑于做某些事,但是不代表他不想争。不是和老四争,而是直接和容音争。争她心里可能存在的方寸之地,再逐步渗透瓦解,直至她意识到再也无法离开他。
容音似是不介意他的疏离,脸皮厚着一笑而过,心里却很难受:“以前是一直想着自己或许能影响胤g,所以你帮我。现在我也不准备捡这段感情了,而似乎断掉也是你帮的忙,你应该看的更清楚些,所以我想一开始,或许你就不是因为这点利益才帮的我。”
她尽量忽略自己在刑律刚刚那句生疏的反问中,产生的酸涩,平静地说完。
刑律突然意识到,不论容音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她都在逼自己给个答复,给个明确的说法。自己要说吗?虽然自己无比明确,可是现在却不是说的时候。以容音的性子,现在不是关键时候,她不会接受,反而只会觉得歉疚,为了怕亏欠自己而躲的更远。
谁说爱情中不能使用计谋,作为他这样的角色,如果只懂妄为,那么注定失败告终。
而且,无论怎样,他是真的想陪她打完这场仗。
“容音,有些事,现在不能告诉你,可是你要相信,我是能放心依靠的便是了。”刑律现在的表情如同洗尽铅华,如此平铺直叙的真诚,却在说着隐瞒的话。
“还是不能说么?”容音苍白地笑了笑,似是不太适应如此简单的刑律,她低下头,小声道,“那至少告诉我,是跟利益有关还是人情有关?”
刑律认真地看了此时垂首玩着脚边青草的容音,她真的是在考验他的耐性,一次又一次地将话递到他嘴边,难道她是有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或许只是本能地察觉,却又被她自己在内心一次又一次地否定?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是不是该再一次喜悦了?
可是,还是不能接她的话:“哪有那么轻而易举说清的。”
容音点点头,放弃了。从刑律口中,她似是永远得不到半点真实。可是偏偏,却能让她哑口无言,死心塌地地信他。自己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刑律,”容音微微仰首,笑开,“不要再怪我无限制地压榨你啦!我会烦死你,磨死你,直到你后悔没有早些跟我撇清关系。”
“今天又遇到什么事了?不要说真的是为了我没有告诉你纳曦儿的事情而哭。”刑律没有答容音的话,反而也看着前方草原和夜幕相接的地方,问了出来,唇角绽放的笑意,如同子夜绽放的蔷薇,动人心魄的美,妖冶到极致。
容音也不跟他多扯了,淡淡一笑:“其实我现在冷静多了,下午的时候我突然意识不到自己的目的在哪了?我不明白是不是自己真能对历史起那么大作用,而我是不是一定要将太子推上那条路,我为何一定要那么残忍呢?”
“不为何,只为你自己的命运。”刑律眸间闪过一丝异色,又逐渐荡开成了一滩深沉。他截住容音的话头,冷冷道。这丫头怎生又想偏了,而且听她的语气,似是又不忍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再给她上一课呢?
“我的命运么?”容音恍恍惚惚地念了几遍后,突然似是抓住了一点苗头,是啊,自己这样不都是为了以后能解脱出这个圈子么?自己恨到极点的时候不是狠狠地诅咒过这个宫廷,并且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在这个充满虚情假意的地方被一些“假象”打动而心软么?可是,为什么太子一个受伤的表情,和一次“失态”的举动,就让自己退缩了呢?让自己看不到到底是为了个什么……
自己这般狠心,妄图着害太子,原来是只为了自己的解脱。可是太子呢?是不是就真的因为自己,而落得那样惨个结果,被幽禁到死呢?
或许只因自己认识到太子对自己不是这般坏吧。失了报复的心情,容音便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这样自私了:“太子他,很信任我了……”
“这不是好事么?”刑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又是往日模样,眼波荡漾,却难辨真相,他将声音放缓,似极了催眠般对容音灌输,“容音你要记得,为了自己,你必须这样做,你同情了他,等到他日后越发暴戾了,是不是还有那个理智来同情你?”
容音咬了咬下嘴唇点了点头,似是要下定决心,却明显还有着犹疑。
刑律大致猜到了,容音大概又是最近生活没有受到威胁,于是便看不到前面可能存在的危险了。他,必须找机会,告诉容音,她如果不害太子,将会有怎样的结局。
容音,狠不下心,他狠得下心,太子对他来说,可没有半点关系。而且,这是历史,终究不能改变,差的只是过程。如果容音是引发这个结果的一个必存因素,或者这也是她为什么穿越的原因的话,他不会允许她逃开。
更不要说这件事,对他私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