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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生火急火燎入了宫。
日光破云而出, 傅生大步迈入御书房,初秋的凉意吹散了年轻面颊上的薄汗, 他一袭长袍,玉钩束腰,长身玉立,如斯翩翩儿郎,唯有画中有。
即便时间仓促,傅生仍旧捯饬的精致细腻。
鼻端荡漾来一抹龙涎香,褚彦微拧眉。
他倒不是以貌取人之辈, 彼时还是亲王世子时, 就有意拉拢傅生,少年的傅家公子更是唇红齿白,比如今更是白嫩精致。但如今, 亲眼看着身边臣子如斯俊美, 且又曾与温舒宜交好, 褚彦难免会想到,那小女子是珠玉在前, 这才迟迟没有对他死心塌地。
他已不仅仅想要得到温舒宜的人, 帝王与生俱来的征.服.欲.令得他对美人的真心也甚是在意。
见帝王神情凝肃的看着自己,傅生抱拳行君臣礼,“皇上,可是西南又有异动?”
大周国土广阔,又正处中原腹地,自古以来便是兵马群雄逐鹿之地。周边外邦百年来皆对大周虎视眈眈。
褚彦的皇位勉强算是名正言顺,而先太子晋王如今已找回, 难免有人起了心思。
傅生一腔热血, 忠于帝王, 也是个爱操心的主儿。
褚彦深知他的秉性。
此前还是少年时,便时常从傅生嘴里听说温家的事。还曾一口一声“温家妹妹”的唤着。
褚彦彼时从不留意,如今细一回想,心中莫名堵闷。
“温家的事查的如何了?”褚彦掐了掐眉心,问道。
原来皇上急着见他,是关切温家。
傅生以为皇上也想替温家主持公道,一张白皙的面庞顿时绽放狂喜,“臣替温家多谢皇上!但臣暂时并没有查到确切线索,此事臣还在等着温泽康复,他当年也参与了嘉林关一战,若是有他相助,会事半功倍。”
傅生有小心思。
他想将温泽引荐到帝王跟前来。
一旦温泽得以重用,那么他必然能够重新崛起。
傅生的小心思,被帝王一眼看穿。
“你替温家谢朕?傅卿与温家倒是关系甚笃啊。”
一个年轻男子不顾一切为罪臣之户脱罪,除却念及旧情之外,一定是为了某个人。
褚彦脸色微沉。
他当然清楚,那小妖精是如何招惹人。
而这厢,傅生完全没有留意到帝王阴恻恻的表情,一心沉浸欢喜之中,“回皇上,臣与温家的确关系甚笃。”
呵呵,竟这般直接!
褚彦默了默,他不是没脑子的君王,自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与臣子起了罅隙。
“你下去吧,查出任何线索,皆事无巨细,与朕禀报。”褚彦挥挥手,有些眼不见为净的嫌疑。
傅生行礼退下,但体贴如他,临走之前关切道:“皇上操心着政务,还得保重龙体,臣这就退下,温家的事定然全力而为。”
褚彦,“……”
保重龙体?
他正当年盛,不过仅仅一宿未眠,还谈不上身子虚空!
想起昨晚纵情.风.月之事,褚彦胸口尚未熄灭的小火苗又滕的一下冒了上来。
傅生一离开,褚彦低喝,“李忠,取铜镜来!”
李忠不明其意,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下一刻当即照办。
等到铜镜递到帝王跟前,褚彦照了照,就见自己面容略显憔悴,虽说气度尤在,但眼底的血丝已是十分明显。他莫名又想起了坊间传言,说温舒宜是狐妖转世,专会吸食男子精.魂……
褚彦,“……”
一番沉默后,年轻的帝王放下铜镜,嗓音低沉吩咐,“李忠,让昭华殿的人过来见朕。”
李忠立刻明白帝王指的是谁。
稍过片刻,一穿着粉色宫装的女子低垂着脸,恭敬跪在御前。
今日不必早朝,褚彦有的是时间待在御书房,问道:“这几日可曾察觉到任何端倪?”
玉珠如实回禀,“回皇上,奴婢在昭嫔娘娘眼里就是一个咋咋呼呼、没甚心机的宫婢,娘娘未曾对奴婢起过疑心。不过,娘娘倒是谨慎,除却徐嬷嬷之外,还不曾在旁人面前透露过任何事。至于徐嬷嬷是不是太后的人,奴婢暂且没有十足的证据。”
褚彦狭长深邃的眼眯了眯,他就知道,那小女子不简单。
否则,他岂会被“折磨”的茶饭不思?
越美的事物,通常越有毒,也越是危险,恰如美艳的罂粟,令人着迷上瘾。
“她入宫以来,与谁走的最近?”帝王又问。
玉珠,“娘娘喜静,最多的时候就是一人舞剑,除却昭华殿的卫婕妤之外,与宫里的几位娘娘皆无走动。”
帝王又沉思。
那狡猾的小狐狸必然在谋划什么,而且不仅仅是他表面所知晓的那些事。
玉珠思及一事,又道:“皇上,奴婢有一事禀报。”
得了帝王眼神示意,玉珠接着说,“每回太后送来汤药,娘娘都是当着康嬷嬷的面饮尽,但有一回,奴婢亲眼偷窥到娘娘在催吐,想来娘娘聪慧过人,也知那汤药有问题。”
帝王冷肃无温的脸终于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太后不想让后宫女子生下皇嗣。
此时,褚彦早已知道。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着后宫那几位妃嫔的确不该生下他的孩子。既然太后动手了,正好也省了他的麻烦。
她催吐?
难道她想生下朕的孩子?
没有一个女子会心甘情愿生下“仇人”的骨肉。
是朕错怪了她?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内,帝王内心的波动变化此起彼伏,方才还阴霾不散的心扉,如拨云见日,瞬间日光普照、春回大地。
“皇上,那太后安插在昭嫔娘娘身边的人可需处理了?”玉珠问道。
帝王眉心舒展,俊美的脸依旧毫无温度,但明显少了萧索之气,“不必,继续盯着即可,若有异动,再来禀报。”
“是,皇上。”
****
帝王昨夜又宠.幸昭嫔的消息,自是早就在宫里传开。
而众妃嫔,则是今日早晨才得知帝王并未留夜,帝王后半夜又走了。
话虽如此,但温舒宜接二连三的侍.寝,还是让人心有不快,就像是扎在心头的一根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今日可是十五?”贤妃不太确定的又问了一声。
身边大宫女道:“回娘娘,正是十五。”
初一那日,皇上并没有让她侍.寝,也不知今晚会来她这里?还是顺延到王贵人身上。
贤妃突然愠怒,随手砸烂了手中定窑瓷盏。
“凭什么皇上将雨露都给了那.贱.人?!”贤妃气的血液翻腾,若是在宫外,她随随便便一手就能掐死温舒宜。
可在宫里,想要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当真是难。
赵嬷嬷的死,就是皇上给她的警告。
玉锦宫的宫女皆是大气不敢喘一下,贤妃发泄了一通后,对心腹道:“让阿兄入宫,本宫有事交代给他!”
她对付不了温舒宜,可温家仍是落魄之户,还顶着罪臣的帽子,照样如同她掌中蝼蚁。
她想怎么欺,便怎么欺!
****
夜幕降临,后宫几位妃嫔眼巴巴的一直盼到了入夜之后。
得知皇上并未翻盘子,妃嫔们心里隐隐发慌。
难道,皇上要打破每月初一十五入宫的惯例?
以前还有个盼头,可皇上若是就连初一十五都不来了,她们还怎么争宠?
转瞬又是一天过去。
秋风飒爽,宫里又进了不少刚刚成熟的鲜.果。
按着往常的规矩,鲜.果.先是送到太后、德妃与贤妃宫里,然后再按着后宫的品阶分配。
可今年,昭华殿却是得了独一份的殊荣。成筐的鲜桃堆了一院。
李海谨记干爹教诲,只要有机会,就向昭嫔娘娘透露,皇上是如何的偏宠她,“娘娘,皇上交代了,今年的鲜桃都搬来娘娘这儿,让娘娘做果脯。”
温舒宜看着一庭院的箩筐,鼻端皆是甜桃的味道。
这样多的桃,她得做多少果脯?
敢情都能在后宫开一间果脯铺子了。
温舒宜将鲜桃分了一半给卫婕妤,又让人抱了一箩筐送去给陆诗雨。
这几日秋高气爽,没了盛暑的冗长烦闷,时隔一天,温舒宜的腰肢舒坦了不少,前日晚上,皇上逮着她就亲,她都不知究竟折腾了多久,次日醒来方知皇上是后半夜才离开。
后宫妃嫔皆知皇上不解风情。
以前还有人刻意去御前争宠,但谁也没有讨到甜头。
这几年妃嫔们逐渐安分,故此,后宫妃嫔若是没有召见,绝对不会主动去帝王跟前邀宠。
温舒宜从徐嬷嬷嘴里得知这桩事后,也不曾去御前招摇了。
这时,玉珠气呼呼撩了珠帘进来,“娘娘,陆美人太过分了,竟将娘娘送的桃倒入了水井,这不是明摆着不将娘娘当回事么?!”
温舒宜却不恼,这在她的预料之中。
以陆诗雨的性子,必然不会接受她的东西,何况,整个昭华殿唯有她这里得了帝王赏赐的桃,陆诗雨心里一定不是滋味。
“无事,随她去吧。”
温舒宜淡淡一笑。
顾氏对她的迫害,虽然不致命,可但凡当初她当真走投无路,一辈子就毁了。
顾氏和陆诗雨母女两的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她不是不报复,她只是懒得去计较,可倘若陆诗雨非要自作孽,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徐嬷嬷低语,“这陆美人胆子可真大,那桃怎么说也是御赐之物,如何说倒就倒了呢,也不怕皇上治罪?!”
温舒宜又是一笑,眉梢小红痣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她抱着小狐狸在怀,依靠着美人榻,想睡个回笼觉。
按着皇上的性子,他前脚赐了东西,后脚一定会来看她。
皇上这样的人,太喜欢“收利息”了。
给点好处,就先讨些甜头回去。
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人。
再者,皇上昨日没有召宠任何妃嫔,今日来昭华殿的可能更大。
温舒宜觉得,她得赶紧好生歇息,储存体力。
****
果不其然,晌午过后,“收利息”的帝王就来了。
这回帝王没有阻挡宫人前来禀报。
温舒宜猜测,皇上大概是很在意上回偷亲一事。
她醒来时睡眼蓬松,胸腔的衣襟不知几时散开了,露出里头碧色绣夏荷的小衣,小狐狸在温舒宜脖颈蹭了蹭,闹的她一阵嬉笑,衣襟滑落,圆润细嫩的肩头露出一半。
帝王过来时,便亲眼瞧见了这一幕,忽的,有股难言的情绪溢满心头,就好看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女人在与别的男子调.情一般,让帝王只觉颜面无存,绿光照顶。
这时,温舒宜总算是控制住了小狐狸,她拉了拉衣襟,行礼,“妾身给皇上请安,妾身失仪了。”
褚彦面容淡淡,尤其是这几日困于西南政务,以及梦魇难解,令得他原本冷肃的脸,显得更是凝重萧索,就好比是上门讨债未遂的债主,怎一个煞气了得。
“都退下。”帝王低喝。
温舒宜僵着身子,不明白皇上这又是闹哪一出,待内殿没有旁人,帝王才沉着一张俊脸,“平生吧,朕没想到,你倒是好雅兴。”
温舒宜,“……”
雅兴?她做甚了?
竟惹得帝王眉心火焰腾腾燃烧,温舒宜思量稍许,她记得上回喂了皇上吃桃后,皇上心情甚好,遂放下小狐狸,打算给皇上削桃。
就在这时,温舒宜的细腕突然被人抓住。
确切的说是捏住。
她稍稍吃痛,不解的仰望着男人,“皇上?”
前天晚上,这人还一口一声喊着她“娇娇”,这才一日不见,温舒宜又完全捉摸不透了。
褚彦凝视着眼前人,真是一张漂亮妩媚,足以令得天下男子为之倾心的脸,他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放入了温舒宜的掌中。
她若是当面对他下手,根本毫无胜算。
即便她突然猝不及防的刺杀,褚彦也有足够的难耐制服她。
纵使是在榻上意.乱.情.迷时,这小女子也休想伤他分毫!
温舒宜纳闷了,只见帝王眉心的小火苗又开始跳跃起舞,根据经验断定,帝王此刻甚是恼火。
“皇上,这匕首……”温舒宜诧异。
任谁皆知,御前不可携带兵刃,这可是谋逆大罪。
褚彦唇角微扬,面上笑的风轻云淡,但那双幽眸中仿佛掀起惊涛骇浪,“娇娇如此秀色可餐,朕就是死在你手里也是心甘情愿。”前夜的梦,迟迟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帝王握着美人的手,匕首对着他自己。
温舒宜被迫握着匕首的双手抖了抖。
不!
她一点不想刺杀帝王。
她还指望着这个男人给温家洗脱罪名,也指望着他将自己带出深渊泥潭。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温舒宜能够明显感觉到帝王的怒火……甚至是杀意。
她此刻一不小心的说辞,便有可能断送了她的小命。
内殿安静的针落可闻,温舒宜望着男人,望进了城府甚深的眼,忽的娇羞抿唇,这才低低道:“彦哥哥,您这是污蔑!明明是妾身都快死在您手里了!”
她面上除却羞涩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
当然了,褚彦前一刻分明察觉到她微微轻颤的身子。
呵,高明啊!
顺着温舒宜的意思,褚彦配合着演,“胡说,朕几时舍得杀你了。”他眯了眯眼,大掌捏着细腕,能够清晰的感受着脉搏的跳动。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送了她的小命。
眼前这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眼中不过渺若蝼蚁。
温舒宜又是羞涩的低了低头,就在褚彦以为,他即将当场揭穿心机美人的真面目时,美人娇嗔了他一眼,“彦哥哥穿上衣裳就不承认了么?前天晚上妾身怎么求您,您都不放过。即便歇息了一日,妾身还是没缓过来呢。”
直觉告诉温舒宜,今日不能侍.寝。
此时,男人清隽无温的脸突然一烫。
所以,这小坏蛋是在间接的夸他勇猛?
不!这又是她的小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