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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宝衣呼吸一滞。</p>
面前的权臣大人身姿高大，穿章丹黄锦袍，勒着四指宽的金腰带，缀流苏宫绦，外罩一件暗红色绣烟云纹大氅，整个人俊美高贵，金相玉质。</p>
被他这么温柔地凝视，南宝衣小心脏怦怦乱跳，一时间竟不敢直视他。</p>
她脸蛋红透，细白小手不安地搅动裙裾，睫毛轻颤得厉害。</p>
正呼吸不过来时，“啪嗒”声响，一只崭新精致的红绣鞋，从她袖袋里滚落。</p>
她连忙捡起来。</p>
可惜已有眼尖的公子哥儿瞧见。</p>
他振臂高呼：“兄弟们，绣花鞋在她的袖袋里！快抢啊！”</p>
话音落地，一群男人“呼啦”全涌了过来！</p>
都是些糙汉子，闹喜时不知轻重，竟不顾南宝衣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争着抢着要拽她的衣裳！</p>
南宝衣惊吓不已：“二哥哥！”</p>
萧弈把她护在身后，面色冷漠地一挥宽袖。</p>
那群冲过来的大老爷们儿，还没来得及摸到少女的袖角，就狼狈地跌倒在地！</p>
萧弈沉声：“冲撞了本侯的妹妹，谁担待得起？！”</p>
宋世宁紧张地跟着道：“闹喜归闹喜，可不能胡来！我表妹年岁尚幼，诸位不得无礼！”</p>
不过绣花鞋总算是找到了，算是过了拦门这一关。</p>
南承书亲自背着南宝蓉，把她交到宋世宁手中。</p>
府外围着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笑闹着抢宋府管家派发的喜糖。</p>
爆竹声声，南宝衣踮着脚尖看看姐姐上花轿。</p>
南宝珠趴在她耳朵边，小声道：“娇娇，祖母和我娘都哭了呢！”</p>
南宝衣望去，祖母穿端庄的枣红五蝠袄裙，由二伯母搀扶，两人目送花轿远去，一边笑一边抹眼泪，瞧着十分令人心酸。</p>
她轻声：“嫁女儿时，长辈们大约都很舍不得吧。”</p>
前世她嫁给程德语时，她老爹那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也在宴席上嚎啕大哭呢。</p>
南宝珠若有所思，“我哪怕嫁了人，也是要三天两头回家看我爹娘的！我夫家若是不许，我就揍他们！”</p>
南宝衣被她逗乐了。</p>
她见萧弈就在旁边，小声道：“二哥哥，我若嫁了人，你会伤心难过吗？会不会也偷偷抹眼泪呀？”</p>
萧弈看白痴般看她一眼，沉默着跨上骏马。</p>
身为女方的兄长，他是要去送亲的。</p>
南宝衣自讨没趣，朝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p>
她又牵住南宝珠：“珠珠，咱们也去送亲吧！去瞧瞧新房，也陪大姐姐说会儿话。”</p>
南宝珠天生爱热闹，欢喜应下。</p>
送亲的队伍，敲锣打鼓朝宋府而去。</p>
宋世宁娶到了暗恋十多年的姑娘，自然要好好显摆，因此在府里大摆流水宴，全城的百姓都可以来吃。</p>
南宝衣酒足饭饱、闹完洞房时，已经入夜。</p>
她喝了半盅酒，热得很，不耐烦乘坐马车，非要徒步回府。</p>
南宝珠拗不过她，只得把她交给萧弈，自个儿坐马车回去了。</p>
此时夜雪伶仃，长街夜市人声鼎沸。</p>
萧弈牵着马走在后面，默默看着前面一蹦一跳的小姑娘。</p>
她穿嫩黄玉扣上袄、胭脂红织金马面裙，娇气地搭配了一个彩锦流苏云肩，随着脚步跳跃，灵蛇髻上的珍珠发钗叮铃作响。</p>
走了小半条街，她忽然在街心转身，捧着脸歪头：“二哥哥，我好热呀！”</p>
萧弈面无表情。</p>
喝酒本就生热，再加上一路蹦蹦跳跳，不热才怪。</p>
南宝衣作势要解开云肩和袄裙，“热得很……”</p>
萧弈皱眉，上前按住她的手，“不要胡闹！”</p>
“可是我有点热。”</p>
“在雪地里滚一滚，就不热了。”</p>
南宝衣嫌弃：“我只是微醉而已，还是能分辨好话和歹话的。你怂恿我在雪地里打滚，是把我当傻子戏弄吗？我才不愿意在雪地里滚，要滚，也该去护城河里滚！那里水冷，凉快！”</p>
萧弈默了默。</p>
凉快是凉快，只怕她滚进去以后，就游不出来了。</p>
说着话，忽然起了冷风。</p>
簌簌细雪漫天飘零，轻柔地落在小姑娘的眉梢眼角。</p>
萧弈伸手，耐心地替她拂拭去雪花，“冷不冷？”</p>
南宝衣的热气被吹散，也酒醒不少。</p>
她把手笼进袖管，“是有些冷的……”</p>
谁知那双手还没笼进去，就被萧弈捉住。</p>
小姑娘的双手细白绵软，是用无数芙蓉面脂娇养呵护出来的。</p>
萧弈捧在掌心，轻轻替她搓了搓，又俯首呵了几团热气。</p>
这动作着实亲昵。</p>
南宝衣怔愣片刻，想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p>
她仰起头，小脸无措：“二哥哥？”</p>
“若是冻伤了手，手指会红肿如萝卜，十分丑陋。”萧弈吓唬她。</p>
南宝衣爱美得很，平日里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都精心呵护，并不愿意手指头变成胡萝卜。</p>
她乖乖由着萧弈替她暖手，朝四周打量，“二哥哥，咱们怎么走到翰林街来了？”</p>
萧弈没吭声。</p>
小姑娘喝醉了酒，吵着闹着要来翰林街拿卖书的分红，他想抱她上马，她就哭闹不休地撒泼，实在很难哄。</p>
没办法，只得纵着她来翰林街。</p>
南宝衣笑道：“来了也好，我去书铺拿分红。二哥哥，待会儿拿到银子，我请你吃滴酥水晶脍啊！”</p>
长街灯火一望无际。</p>
她站在花灯下，眉眼弯如月牙，脸蛋红扑扑的，细雪落在云髻和眼睫眉梢，当真娇艳如芙蓉花。</p>
四周路过之人频频顾盼，竟有男子看痴了眼，走着走着就撞翻了摊贩，引来一片混乱。</p>
嬉笑声里，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过。</p>
车前挂着的灯笼上，题写着一个“程”字。</p>
竹帘卷起，坐在车厢里的青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模样清秀隽永，是邻家少年的温润模样。</p>
他穿着裘皮大氅，借着两盏琉璃灯，正翻看儒家典籍。</p>
小厮添了些灯油，“马车晃荡，看书对眼睛不好，公子还是休息片刻吧？”</p>
青年合上书。</p>
他瞥向窗外。</p>
细雪簌簌，金钗之年的少女，双手捧脸，歪头娇笑时两靥甜甜，正对着面前的青年撒娇。</p>
夜市的灯火下，当真极美。</p>
他看得入神，直到少女消失在视野中，才慢慢收回视线。</p>
小厮调笑：“刚刚那位姑娘真好看！如果公子的未婚妻也有这般容色，才算与您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