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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春喜遭到何大夫人针刺惩戒后还在院中跪了一个多时辰,这事很快就在后院传开了。后院传开,前院逐渐就知道了。
后院中,何老夫人皱着眉头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说道:“怎么又是那个春喜?玉芝是怎么管治丫鬟的?关于春喜这人的事情我不想再听到了。”
当刘玉芝带着春丽和雪玲过来给何老夫人请安,何老夫人很直接地说道:“既然那丫鬟不知好歹,你不如早点把她发卖或者配给小厮算了,省的她把俊华的后院闹得不得安宁。”儿子后院内如果惹出什么事情来,传到外面会影响他前程。
刘玉芝听了心中暗自高兴,赶紧道:“婆婆说的是。”她回去会告诉何俊华,老夫人生气了,他最好断了收春喜做通房的念头。至于春喜是发卖还是配小厮,她要想想,毕竟春喜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
何老夫人屏退左右,很和蔼地说道:“玉芝,我打算过几日进宫的时候,请御医过来给你号号脉,开些药给你吃。作为正房夫人,你必须早些生嫡子才行。”
“婆婆,媳妇的身子还行,不用劳驾御医的。”刘玉芝心中一怔,迟疑道。
“身子还行?你的奶娘每个月从后院偏门出去,到济民堂做什么?”何老夫人叹气道,“讳疾忌医可不好。”刘家主仆把御史府的人当瞎子吗?她只要派人去济民堂问问,自然就知道薛奶娘配得是什么药丸,何人所需。
刘玉芝脸色微微一变,立刻起身朝何老夫人跪下,道:“婆婆,媳妇身子微恙受孕艰难,还请婆婆宽恕。”断夫家子嗣是人-妻大罪,夫家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把媳妇休回娘家。
何老夫人伸伸手,慈祥道:“你且起来。”等刘玉芝起身,她委婉地道:“我儿俊华已经年过二十五,名下该有孩子了。”
刘玉芝立刻听明白何老夫人话语中的警告了,低着头弱弱道:“媳妇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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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赵哥,你确定那个春喜丫鬟不是对你一见钟情,要为你守身?”和赵明堂关系很好,婆娘在后院厨房帮工的侍卫许浅拉住白日没事就爱擦刀的赵明堂询问道。
赵明堂抬头望向他,黝黑的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后院传闻,大公子要收春喜做通房丫鬟,春喜跪地拒绝,大夫人大发雷霆,拿着缝衣针将春喜扎得遍体鳞伤,还威胁下一次再拒绝,就把她发卖到妓院去。”许浅啰嗦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就找个媒婆去和大夫人说说,给那春喜丫鬟赎身,娶过来当婆娘算了。你不想要老婆你娘想要儿媳妇呀!”
“许兄弟,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赵明堂闷声道。
“为什么不可能?”侍卫许浅惊讶道。他婆娘都替他打听清楚了,春喜是大夫人娘家从普通人伢子手中买过来的,不是朝廷的官奴,可以被赎身。
赵明堂低头不语,一心一意地擦他的佩刀,仿佛这刀才是他一生至爱。
在耳房中休息的其他两个侍卫听着摇头,赵哥只是脸受伤,下面没有受伤,为什么对女人就没有兴趣呢?郎心似铁,辜负了人家姑娘一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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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芝现在见到春喜就是满肚子气,不想春喜在夫婿面前出现,她把雪玲调到自己身边和春丽一起伺候自己,让春喜去做雪玲的事情——喂鸟遛鸟,擦房中地板,清洗主人贴身衣物。
春喜也乐得不在姑爷面前出现,开心地接受这个安排了。只是这样,她就能摆脱姑爷的觊觎之心吗?看到姑爷偶尔从自己面前经过,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春喜就知道,姑爷现在是对她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心理,很可能玩她几次就抛弃她,连通房这个卑微低贱的名分都没有。
她还有什么办法打消姑爷的色心呢?
春喜越来越清瘦,宛如一阵风便能吹倒。在别人眼中,她如扶风弱柳更添几分我见犹怜。
夜晚,春喜烦躁得睡不着,就偷偷起身,将撷芳院的门打开一条缝侧身钻出去,到夜晚的花园散心。
初夏的风轻轻吹着,小湖边的垂柳随风摇曳,宛如夜晚妩媚的妖精。春喜沿着花间小道走到河边,便在那白石雕栏边站立,仰望天空如钩新月,光芒闪烁的星子。
爹,你在天有灵,请保佑女儿早日脱离苦海返回家乡;娘,女儿好想你,你还好吗,弟弟怎么样了,进学堂读书没?肖家子嗣单薄,从曾祖父开始便代代单传,弟弟是肖家唯一的希望了;弟弟,你可要好好读书呀,肖家能不能延续就全看你了。
原名肖文卿的春喜思念亲人心中悲伤,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呜呜呜呜……”回忆父母在世时自己的幸福,想起自己的悲凉处境,极少哭泣的她终于低声抽泣起来。
泪眼蒙蒙,她低头望向湖面。湖面倒映着星月,风乍起,湖面荡漾,星月也随之闪烁。曾经,她和爹娘在自家的小花园中欣赏月色,她趴在围栏上寻找湖中的小鱼,吓得爹双手紧紧抱住她。她双手扶着白石雕栏微微向湖面倾身……
“姑娘,不可!”陡然间,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迅速向后拉。
沉浸在过去温馨记忆中的春喜“啊”的一声,一个踉跄往后面倒去,然后被一只铁臂搂住了腰。
这双手很是规矩,等把春喜拉得离开湖边便迅速放开。
春喜站稳,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自己面前。
他是谁!
春喜忍住尖叫,迅速后退几步警惕地打量黑衣人。此人蒙头遮脸,一身黑衣,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他行装简单利索,身上背着一把漆黑长剑。
“你……”春喜心中战栗,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着,“你是谁?”
黑衣蒙面人放开春喜的手臂,劝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姑娘切不可寻短见。”朦胧的月光下,他看到了她右脸颊一指长的疤痕,心一悸动。她真的破相了!
她只是站在湖边而已,他怎么认定她要寻短见?车到山前必有路?难道他知道她是谁,还认定她要寻短见?春喜一双晶莹妙目认真打量黑衣蒙面人,渐渐对他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身高,肩宽,身形、站姿……她陡然觉得他像某个人,或许说很可能就是某个人。
“我生不如死。”春喜立刻忧郁地说道,“也许死了,我就不会再这样痛苦了。”说着,她两行泪水又涌了眼眶。
“父母赐你生命,你岂能随意抛弃?”黑衣蒙面人再次出声劝说道,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娇小的身上。她比他第一次见到时瘦了很多,仿佛即将随风而去。
“你不是我,岂知我的痛苦?”春喜低声痛苦道,“我是一个陪嫁丫鬟,可是我不想成为姑爷的玩物。”面前的人可会怜悯她?
难道这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黑衣蒙面人沉默了。他总不能劝人家姑娘接受成为男人玩物的事实。
“我本是良家女,父亲早亡,我随母扶棺返乡,不料途中遇到流寇,和母亲弟弟失散,被人伢子连续拐卖,最后不得不成为奴婢。我想母亲弟弟,我想回家,我攒了银两,我想赎身,可是,没有人给我机会。”
春喜有些绝望地望着黑衣蒙面男子,“姑爷不可托终身,我想逃,可是我逃不了。”此人若是愿意施以援手,她一生感恩戴德。
黑衣蒙面男子沉默着,眼中流露一丝怜惜。
“好色姑爷日日紧逼,手握我卖身契的小姐冷冷威胁,我生死两难。”春喜凄凉道,“小小陪嫁丫鬟有自己的想法,可惜无一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所有的人都认为,陪嫁丫鬟成为姑爷的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通房丫鬟被抬妾应该对主人感激涕零。
面前的纤弱少女容貌秀美,娇颜带泪如梨花带雨;她头脑明晰,沉稳细致,不同于普通丫鬟……
黑衣蒙面人望向春喜,眼神不禁流露几分欣赏。
“姑娘还是想开些。命是你自己的,没了,除了你亲人谁也不心疼。你如果想回家见母亲弟弟,还是要活着才行。”黑衣蒙面人想到自己的事情,顿了顿,道,“姑娘,好自为之,还请莫告诉别人你遇到过我。”说完,他飞一般走了,颀长健硕的身影迅速融入黑暗中。
春喜望着黑衣蒙面人消失的背影,眼中充满疑惑。虽然声音不同,但她有一个强烈的感觉,此人就是赵明堂赵侍卫。他为什么蒙脸黑衣,深夜在御史府后宅花园走动?小时候她爹说故事给她听,里面就有黑衣蒙面人故事。这类人可能是小偷,可能是刺客,可能是上位者的暗卫,总之都是见不得光的。
难道赵明堂除了是御史大人雇用的侍卫,还另有身份?
春喜猜测,随即心中摇头,不管赵明堂还有什么身份,他不愿和她纠缠是真的。
不是同一类人呀,就算她容貌完好,他都拒绝他,她破相了……唉……春喜暗叹了许久,然后返回撷芳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