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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五
顾时行回到侯府, 便听到下人说她那变化颇大的妻子今日做了一件大事。
管家急道:“从早间到现在,都快过去两个时辰了, 世子娘子还在夫人的院子的亭子与二房的算账。”
顾时行正打算返回清澜苑的步子停了下来, 沉思了片刻,把捧在手中的几本书递给了墨台,让他把书籍拿到书房去, 随后就转了方向, 朝着母亲的院子走去。
顾夫人那院子的厅中,气氛剑拔弩张。
二房的人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生怕自己母亲被欺负, 也赶紧过来了。只是听到他们母亲在这几年从大房这处拿了那么多的银子, 每个人都是无比惊讶。
惊讶之后, 又是愤怒。
愤怒自己的母亲竟然拿着银子如流水一般送去娘家, 而自家却完全过得丝毫不像是侯府该有的日子。
顾二婶怒视着把她的老底揭开的苏蕴, 因儿女儿媳异样的目光,她恼羞成怒地骂道:“我就算再补贴娘家,可也总比你败坏苏府侯府两家的名声好, 有哪家的好姑娘会爬床!”
顾二婶的话一出来, 整个厅子陷入了迷之静谧, 大家的脸色各异, 但都无一不惊诧。
有人惊诧这顾二婶说出来的信息。
有人惊诧顾二婶竟然敢把这事拿到台面来说。
这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了, 除却小辈不知道,但老一辈都是知道的。如今顾二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件事给捅穿了, 已然是决定撕破脸了。
怪异的目光落在了苏蕴的脸上, 苏蕴面上却是出奇的镇定。
顾夫人忌讳提起这件事, 苏蕴再怎么不济,那也是自己的儿媳, 再者这几年打理家务也兢兢业业的,没有出过任何的差错,也是让她满意的。
如今贪了那么多银子的二弟妹,不知反省就罢了,还如此折辱她的儿媳!
顾夫人当即黑了脸,怒声斥道:“二弟妹你胡吣什么!”
顾二婶见大嫂黑了脸,却还是不服的扭过了头,丝毫不肯承认自己是胡说八道。
这辈子苏蕴嫁入侯府的事情本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毕竟侯府乃高门大户,还没到娶一个庶女为正妻的地步。所以这些年来,她能嫁入侯府的原因,都一直是旁人热议的话题。
更多的都是往不正经的方向谈,以至于高门之中,无人与苏蕴交好。
顾三婶这个时候开了口,避重就轻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嫂固然有错,但传出去又损侯府的名声,不若这就私下说说便罢了,下次再犯的话……”
顾三婶话还未说完,这事忽然从门外传来了冰冷的嗓音:“二婶三婶这是何意?”
屋中的人听到这声音,除却苏蕴外,都瞬间愣怔住的望向厅门,只见
本该在大理寺当值的顾时行,冷沉着脸色从外走进。
除了苏蕴知晓顾时行只上上午的值,下午就回来外,没人知道。
她从座上站起,待他走到了身旁的时候,才柔声喊了声“夫君。”
顾时行微微颔首,然后在她身旁的圈椅坐了下来。目光凌冽的扫了一眼顾二婶和顾三婶,才缓缓开了口:“三婶觉得什么是多余之事?二婶又是哪来的底气觉得阿蕴就活该被你出言中伤?”
顾三婶微微蹙眉,面色冷冷清清地看了眼苏蕴,淡声道:“今日之事本可私下来说,可世子娘子却挑开了来说,对侯府的名声……”
“呯!”
杯盏忽然被摔落在地,茶水四溅,而这响声也让厅中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瞪着双目看了眼地上打碎的茶盏,再抬起头望向那从未发过怒的顾时行。
顾三婶也被吓了一跳,身子也因这忽然砸杯盏的声响而缩了缩,在惊吓过后,不可置信的望向了那素来冷清寡淡的侄子。
就是苏蕴也很意外,毕竟一直以来,顾时行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是稳重内敛的,遇事也是平静如水,有条不紊的解决,可从未见过他砸过任何东西。
可今日,他砸了杯盏。
顾夫人也是第一次见,惊愕了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阿蕴是我的枕边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我也信她,她决然不是那等轻浮之人,今日二婶所说的话,若是谁传到外头去,或是谁再提起,便不再是我忠毅侯府的人!”
话落,顾时行冷寒的目光落在顾二婶的身上,声沉如水:“二婶今日出言中伤,若是没有一句道歉,今日之后就不要再踏足大房,我也不会再踏足一步二房。”
顾二婶眼神圆瞪,就是二房的人也露出了惊惶之色。
这话与断绝关系有什么区别!
“世子,我可是你长辈,你怎能说出这样不敬的话来?”顾二婶双唇颤抖,就是声音也微颤。
若不是扶着圈椅,差些连坐都坐不稳了。
顾时行微阖眼眸,沉声道:“我自然能。辱我发妻者,长辈又如何?”
苏蕴望向顾时行,嘴角轻扬,心底有着暖流缓缓流入。也唯有与她一同经历了风雨的顾时行,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维护她。
苏蕴知晓顾时行维护她的缘由,可旁人却不知道。
厅中众人,惊了又惊。
这貌合神离的夫妻俩,何时变得如此恩爱两不疑了?
顾时行握住了妻子的手,与她相望了一眼才移开视线。
眼神带着几分安抚。
他不知道两个婶婶以前是如何待妻子的。
但不知为何,现在却隐约什么都知道。知道她们从来就瞧不起妻子,知道她们对妻子一向都是冷言冷语的,知道妻子在她们这里受了几年的气,却依旧隐忍着,郁郁寡欢。
在这一瞬,怒意就涌了上来,也就砸了杯盏。
顾时行转而望向了顾三婶,冷声道:“三婶不把阿蕴放在眼中,便是不需我夫妻二人敬重你,如此,还请少些与大房往来。”
说罢,也不看顾三婶逐渐难看的脸色,随之望向了母亲,站了起来,一拱手:“孩儿多有顶撞长辈,还请母亲见谅。只是今日之事绝不能善了,待晚间孩儿从苏府回来,再一一与二叔三叔说清楚两个婶婶在对待阿蕴态度上的事情。”
话语到这,面色肃严,语声缓而威严:“在我这里,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一说,更没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说法。”
忽然被暗讽了一句的顾三婶,顿时面红耳赤,一时憋着一股气上不来,满满都是要窒息的憋屈感。
顾时行话毕,再而一拱手:“今日孩儿已经答应与阿蕴一同回苏府探望她小娘,时辰也不早了,就先离去了,至于二婶的事情,希望母亲从严处理。”
说罢,拉上一旁的苏蕴,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下出了厅子。
顾夫人这才缓回神来,略有所思的望着儿子和儿媳的离去的背影。
儿子向来清心寡欲,几乎无欲无求,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样,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看破红尘出家一般。
可她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儿子,她希望儿子想普通人那般有自己的情绪。
有喜欢也有厌恶的东西,有喜也有怒的时候。
今日虽不安生,儿子也与两个妯娌正面起了冲突,可她竟莫名生出了些心安的感觉。
*
顾时行牵着苏蕴的手从厅中出来,入了院子。
院中,下人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惊愕的望向他们牵在一块的手上。
顾时行也察觉到了下人们的视线。他正要松手,可不成想那柔软的手却反握住了他的手,却是不肯松了。
顾时行步子微微一顿,侧目望向身旁的妻子,只见她眉眼弯弯的望着自己,神色中丝毫没有被人欺负过后的委屈与低落,反而满眼都是她,眼中似乎有光一般。
顾时行只是怔了一息,然后回神。
他看了眼她反握着他的手,随之轻咳了两声。
这暗示的意思已够明显,但苏蕴却是在他步子慢下来的时候,与他齐平,手也握得更紧了。
苏蕴仰起浅笑婉约的脸望着他,问:“怎了?”
思及这两日她那反常的行径,心知即便说了原因,她也不一定松开。所以到了嘴边“下人在瞧着”的话,又咽了回去。
顾时行轻叹了一声,道了声:“无事。”
掌心的手柔软丝滑,似乎不像是一次相握。
虽略感不自在,但却也感觉到了他们二人在这两日中的相处,比那四年的相敬如宾来得融洽了。
垂眸看了眼二人相握的手,有那么一瞬,他感觉像是握过了无数次一样。
回到房中,她才放开了手,顾时行道:“待我换了衣衫后再与你回去。”
苏蕴朝他笑了笑,道:“那我给夫君更衣。”
说罢,转身去寻他要换的衣服。
顾时行见她走到了他的衣柜前,打开了她从不会触碰的衣柜,而后很熟悉似的从中拿出了一身直缀的衣袍。
顾时行眸色微敛,眼底浮现了一抹思索。
在她捧着衣服转身时,便敛去了眼底的思索,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苏蕴把衣服放到了夹子上,然后上前去解顾时行的腰封。
顾时行身体紧绷了一瞬,才止住要后退的步子。
抬起双臂让她方便脱下他身上的外衫,苏蕴脱去了腰封,然后才脱去他的外衫。
他垂眸望向认认真真给他脱.衣的妻子,思索了片刻后,道:“方才在母亲那处听到的事情,莫要往心里去。”
苏蕴拿来直缀长袍,绕到了他的身后,语气不在乎:“我没在意。”
左右都算三回了,她都快习惯了。
套上了两袖,整理腰后的褶皱后,苏蕴绕回他身前整理。
在束好腰封下一息,苏蕴踮起了脚尖,忽地搂住了顾时行的颈项。
顾时行一怔,面上一愣怔,望着忽然贴近的她,气息有一瞬的不稳:“你做什么?”
苏蕴懒懒的抬头望向他。在他的目光之下,她目光落在了他的薄唇上方,眸光流转,那须臾间,他看懂了她的眼神。
她想亲他。
屋中门窗紧闭,光束透过纱窗倾泻进屋中,落在她的发上,似覆着一层浅浅的光。
苏蕴勾唇笑了笑,缓声开口:“我想……”
余下的话,只用动作来表达。
许是她身上的清香醉人,让人反应慢了。所以下一瞬,红唇已经印在了男人的薄唇上。
男人浅淡的黑眸中瞬息浮现了惊愕之色。
让他更为之惊愕的是——那软软红尖轻扫他的唇瓣,细细辗转。
背脊顿时一阵发麻,震惊之余又有刺激感涌上了心头。
在这一瞬间,男人沉稳的气息乱了,喉间更是一滚。
他垂下了眼睫,余光只见她媚眼如丝,风情无限。就这一眼,身体比他的意识先了一步,双臂缓缓的圈着了她细腰上,微微用力一提,把她提上来了些。
他微张双唇,渐渐深入,也渐渐地反客为主,在她口中那一方小天地中掌握主权,搅弄风云。
没有丝毫的生疏,由开始的试探,到深入,再到急迫与激.烈。
许久后,苏蕴伏在他的胸口上平缓,她轻声道:“我喜欢你这样。”同时也无比的怀念。
或许是因受了伤,所以回来后影响了他的记忆。
但幸好只是影响了记忆,而他的身体和他的潜意识里边都记得很多事情。
比如记得她不能吃雪莲。
比如在母亲厅中盛怒来维护她。
比如现在的亲吻,没有丝毫的生疏。
方才在厅中,见他如此的维护她,她那时就想紧紧的抱着他。
在他的怀中反抱着他,什么都不做,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地感受他的存在,被他的气息所笼罩在其中。
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顾时行在她心中的份量日渐加重,直重到再难舍弃这一份感情。
他心里有她,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苏蕴贴近他心口的位置,听着那比他躺在床上的几十个日夜里还要来得稳健的心跳。
在这时,她觉得回来是值得的。
顾时行拥着苏蕴,脑子有些放空地望着她身后从纱窗透进的光束。
有一时间他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身体上的热息与气息逐渐缓和过来,他也回过了神来。
但怀中的温香软玉却又让他继续陷入了恍惚中。
方才的那种缠.绵缱绻似有销魂的滋味,是他与她成婚四年来,从未有过的。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让人想要索取的更多,更多,直至满足的感觉。
若是她的性情一直都像昨日今日这般,也不尽是坏事,至少他们夫妻间的关系也可破冰了。
不可否认,方才的滋味很好,让人食髓知味。
他喟叹一息后闭上了双目,享受这一会从所未体会过的通体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