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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中间的房门前,公孙殇使劲推了推,门依然被锁着。用力锤了两下,里面终于传来彭杰的叫喊声,不断说着快了,已经在穿衣服了。
公孙殇缓缓吐出口气,靠着墙边蹲了下来,忽然从隔壁传来的一阵啼哭声飘入了耳中。
站在门前犹豫了会,公孙殇还是推开了房门。
小女孩正坐在床上哭得伤伤心心的,冷若霜则在一旁不停地低声劝说着什么。
“出了什么事,妞妞?”公孙殇径直来到床边,开口问道。
“爷爷走了,爷爷不要我了。”妞妞满脸是泪地望着公孙殇,从嘴里模糊地蹦出这两句,接着又放声大哭起来。
“妞妞说清楚点,告诉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公孙殇完全被对方搞糊涂了。
“妞妞不知道,爷爷已经走了。”小女孩依旧大哭,从嘴里断断续续地冒出几句话。
“纸条在床头,自己看。”冷若霜搂着妞妞头也没抬一下,冷冷说道。
公孙殇感到心隐隐一疼,心中对冷若霜道,你又何必如此冷漠。
摊开纸条,是老头留给妞妞的。大概意思是说自己有急事离开,以后也可能不再回来了。要妞妞自己保重。
混帐!公孙殇在心中暗骂了句,丢掉纸条后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妞妞,爷爷以前有没有说过是什么事?他为什么突然走了?”
“不知道,妞妞什么都不知道!”小女孩自顾自哭着,嘴里不停地嚷嚷着什么“爷爷不要我”“没人要妞妞”之类的话。
公孙殇本来就很烦闷,被小女孩这么一哭,情绪更加烦躁起来。望着怎么都不听冷若霜劝说的妞妞,公孙殇突然怒吼道:“别哭了!光哭有什么用?!哭你爷爷就回来了?!”
但话刚说出口,公孙殇自己先呆住了。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无缘无故对妞妞发火?望着紧盯着自己的冷若霜,公孙殇从对方眼中看到的满是不解和愤怒,更夹杂着丝丝不屑。
是自己错得太离谱了!即使自己心情再不好,也不该拿原本就很伤心的小女孩发泄不满啊。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公孙殇伸手把小女孩捂着脸的手拉了下来。
“妞妞,对不起,大哥哥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大哥哥。”
“大哥哥,不关你的事。”小女孩渐渐止住了哭声,把一双小手从公孙殇手中抽了出来,接着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说着,“妞妞知道,是自己太调皮了。没人会喜欢妞妞,以前是爸爸妈妈不要我,现在爷爷也不要我了。”
望着一脸呆滞的小女孩,公孙殇蓦地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捅了一刀。他刚遭受了打击,自然能体会得到妞妞此时的心情,更何况,这事对妞妞的打击远比冷若霜给自己的强烈得多。
“你别这么说,妞妞这么可爱,没人会不喜欢的。”公孙殇赶紧劝说着,突然觉得眼眶一热,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
小女孩抬手帮公孙殇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望了望后来进入屋内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几女,面无表情地说道:“大哥哥,还有姐姐们,你们不要哭。先听妞妞讲个故事好吗?”
“我记得那时我大概三岁,有一天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去赶集。妈妈指着一个地方对我说,妞妞,你就在这里等我们,爸爸和妈妈去买点东西就回来接你好不好?我当然不愿意,跟着跑了过去。爸爸突然间变得好凶,他叫我滚开。我害怕爸爸打我,就回到了妈妈说的那里。……我等啊等,直到腿都站累了,爸爸和妈妈还没回来接我,我又不敢到处乱跑,我怕一会他们回来见不到我会着急的。正好,我看到旁边有快石头,于是我就坐到了上面。又过了一会儿,我觉得坐够了,就又站了起来。他们还没回来,于是我继续在那儿等着,站累了就坐会儿,坐够了又站,……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大家都开始回家了,爸爸和妈妈还没来接我。我当时很害怕,大声哭了起来。周围那么多的叔叔阿姨都围着我说着什么,但就是没人带我去找爸爸妈妈。后来天黑了下来,整个集市里就剩下妞妞一个人,我害怕极了,看到一旁有个坏掉的竹框,就钻了进去。”
小女孩低声说着,可能是觉得累了,慢慢向前爬了两步,接着一个翻身倒在床头,双眼盯着天花板,继续平静地说着。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回到石头旁边,仍然坐在那里。集市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从那路过时都看着我说着什么,但当时妞妞并没听清楚。因为妞妞饿了,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一个好心的阿姨走过来,递给我一个馒头,她说,小丫头你别站这儿了,你家里人现在都没来找你,他们肯定不要你了。我一听生气了,一把把馒头扔在地上,阿姨摇摇头走开了。……过了不久,天上开始下起雨,当时妞妞身上只穿着一件衣服,一会就被淋湿了。又过了一会儿,妞妞感到又冷又饿的,我看到那块地上的馒头,又把它捡了起来。用衣服檫掉上面的泥水,就要塞进口中。这时伸过来一只手,把我的馒头拿掉了。妞妞抬头一看,是爷爷,爷爷笑着蹲下身,把我抱了起来。我当时又打他又揪他的胡子,但爷爷还是不放开我,抱着我离开了集市。”
“好了,妞妞,别再说了。”公孙殇轻声劝阻着,伸手把盖在小女孩额头上的几褛湿乱的头发拨到一旁,“妞妞乖,你哭一下,哭了心里就好些了。”
“不,妞妞不哭。妞妞一点也不伤心!”小女孩依旧斜躺着,一动不动的,用那种事不关己的语气继续述说着自己的故事,“那天晚上妞妞感冒了,爷爷一直陪着妞妞。等我醒来,爷爷说,他在我身上找到一张纸条,是我家里人留给我的。那时我才知道,爸爸妈妈是真的不要妞妞了。”
(说到这,请恕猪抱怨两句。这个情节取材于我身边的一件真实事件。我同学的一亲戚收养了个小女孩,大约四五岁。我见过那个女孩,长得十分可爱,听同学说,这小女孩大概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很听话,一点也不调皮。家里的一些简单家务就算不会的她也要抢着做,不为别的,就是怕这家人不要她。我真的不明白这类父母,什么无力抚养,或者干脆就是重男轻女,这种思想主要存在于农村,他们不如不把小孩生下来。虎毒还不食子呢,他们这样做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后代推向死亡。)
屋子里很安静,几女的抽泣声也各自刻意压抑着,只有小女孩不带任何表情的声音飘荡在半空:“其实爷爷对我已经很好了。以前妞妞想要什么,他总是想尽办法买给我。而且去年爷爷就对我说过,他说,妞妞,爷爷不能一辈子陪着你,过几年,爷爷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到时你再也不能跟着爷爷了。但是刚过一年,爷爷就一声不吭地走了,肯定是妞妞哪里调皮,惹爷爷生气了。爷爷也不要妞妞了。”
自从相遇以来,公孙殇一直把老头看做靠坑蒙拐骗赚钱的骗子,其形象也是极其猥琐,但经小女孩这么一说,他倒觉得自己错怪老头了,至少从妞妞这事来看,老头还是值得尊敬的。当然,这得撇开不辞而别这件事。
从小女孩刚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去,公孙殇心中就一直在犹豫,到了此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把将躺着的妞妞抱进怀中,然后低声说道:“妞妞,以后就跟着哥哥好不好?”
公孙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把所有人都搞得不知所措。
“大哥哥,你不用安慰妞妞了。妞妞知道,没人会喜欢我的。”小女孩说着,就要从公孙殇怀中挣脱出来。
“妞妞,你怎么这么想?!你这么可爱,大哥哥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公孙殇一把搂紧小女孩,“倒是妞妞,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一起,那哥哥就没办法了。”
“大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小女孩的表情终于有了反应,怯生生地望着公孙殇。看得公孙殇又是心中一叹。
“当然是真的!哥哥骗谁都不会骗妞妞的!”公孙殇伸手在小女孩鼻尖上轻轻一刮,“不过大哥哥先说明白哦,妞妞跟着哥哥,可是要吃苦的。”
妞妞很认真的望着公孙殇,眼中终于再次流出泪来,紧紧抱着公孙殇,嘴里不停地嚷嚷着:“妞妞不怕,我不怕吃苦。只要大哥哥以后不再不要妞妞就好了!”
“好,哥哥向妞妞保证!”公孙殇微笑着道,“我一定说话算话!不信妞妞可以问那个哥哥。”公孙殇指的是彭杰,见小女孩转过头望着自己,彭杰狠狠点了点头,接着扭头白眼直翻。
“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哥哥现在还是个学生,也没多少钱,等以后哥哥毕业了,就不再要妞妞吃苦了,好不好?”公孙殇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钱?!”妞妞一听到这个词立刻从公孙殇怀中脱离出来,一声小手不停地在背包里掏着,“妞妞有钱啊。”
公孙殇知道小丫头说的是自己攒下来的零花钱,轻轻抚摩着妞妞的脑袋,劝阻道:“妞妞不用了,你那些钱留着自己买零食好吗?以后哥哥不会经常买零食的哦。”
“不是的,这不是妞妞的零花钱。”小女孩掏了半天,终于翻出一张银行卡,伸手递到公孙殇面前,“这是爷爷留给我们的。去年他说他走后,如果有人愿意收养妞妞的话就把这钱给他。”
“妞妞听话哦,哥哥说了不要,哥哥刚才开玩笑的,我还有点钱。”
“哥哥你就拿着吧。这是爷爷交代的,哥哥不要的话妞妞也就不能跟着哥哥了。”小女孩说着,直接把银行卡塞进公孙殇手中,“再说了,妞妞拿着也没用。我根本就没密码。”
恐怕这才是真正原因吧。公孙殇心中不停呻吟着,可我也没有密码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老头连自己的五十块钱都不放过的,他的存款又会有多少?!就当是为国家金融事业出份力吧,操!公孙殇如此想着,随手把银行卡塞进牛仔裤的裤兜里,随后感到有人从背后拍了自己一下。
公孙殇回头望去,见彭杰冲自己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跟过去。他自然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叹了口气还是站了起来。
“你真的打算收养这小丫头?”彭杰一把拉上房门,很认真地问公孙殇。
“当然是真的,难道你让她那么小的孩子流落街头?”公孙殇长长吁出口气,见彭杰又要开口,赶紧举手示意对方听自己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知道,前两年写小说挣的钱还有一点,应该够我读完大学。毕业后又可以自己赚钱了。”
“你家里怎么办?不可能一直不告诉他们吧。”
“家里我也想过了。现在暂时不说,等我毕业了再把妞妞带回去。”公孙殇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也知道的,只要我说服了我爷爷,其他人的意见可以直接忽略。再说了,万一不行,到时我找到女朋友就一起带回去,跟家里说我未婚先育,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你——!”彭杰无奈翻个白眼,“我担心的就是这事,你说别人毕业后都是赚钱成家的,你带着这么个孩子,谁要跟你?!”
“这个,我倒是没想到。”公孙殇下意识地挠挠头,冲彭杰笑道,“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早!算了,我还是先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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