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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站直了身体,凝重地看着齐清儿的背影,深邃的双目中像是有黑墨被打翻,不断地向外晕染。
五十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鸿沟是越来越深。
当年皋帝的一旨朱笔灭了齐府满门,他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最终也是祁王皋俊昇的父亲。
说到底他们之间不仅仅隔着耻辱的冤案,还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祁王脚下的步子重得挪不开半豪。
他望着她身后垂下三千青丝,却怎么也伸不出手去抚摸,去拥抱。
“若能翻案,我们还是回到从前的。”良久,祁王道。
齐清儿虽有站立的力气,但整个人依旧虚弱得很。
她听到翻案二字,缓缓地转身面向祁王,“殿下以为我回京是为了什么?!我父亲戎马一身,现在却连阴魂都背着叛国和欺君的耻辱!翻案就是我回京的目的!”
“好!”祁王压住心中的痛。
她此趟回京目的终究不是要和他再续幼时的婚约。他浅白的薄唇拉出一个冷冽的弧度,婚约!旧案不翻,又如何再续婚约。
“我们一同翻案!”他往齐清儿身边靠近一步,语气坚定如沉石。
齐清儿微微震身。
翻案会伤及无数,也定然会伤到他的宗亲眷属,比如他的父皇。
然齐清儿在他眼中却未看到任何迟疑。
她将杏眼从祁王的双眸间移开,“殿下未经过我的同意,将我从纯净公主府上绑了出来,现在该送我回府了,殿下该知道皋璟雯是我目前在京城当中唯一的依靠,若她知道我来孤山和殿下私叙,她定会起疑心的。”
祁王闭了闭眼,纯净公主府确实是她在京城当中唯一可以名正言顺寄身的地方。
他此刻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建议皋璟雯去比武招亲。
又为什么找来路谦。
“我明白,但有一个人你不妨见一见。”
齐清儿未语,看着祁王。
“是李玄,你见过他。”祁王恢复了平淡的语气,现在说什么都不如直接说正事,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猜你也很想除掉凌王这颗绊脚石。”
齐清儿诧异,“殿下何出此言?”
“他也在查你的背景,现在还没查出任何破绽,不代表他日后就查不出来。”祁王淡淡道。
齐清儿深吸一口冷气,不由得看了眼祁王深邃的双眸,“殿下在凌王那里也埋了眼线?”
祁王扭头看向大雪。
他何止是埋了眼线,他还搅乱了凌王对齐清儿身份的追查,从一开始他就怀疑嬅雨名下的真实身份,却又同时保护着嬅雨名下的身份。
齐清儿见祁王不语,继续道:“李玄,也是殿下的人吧。”
祁王微微点头,然后对着竹婉出现的方向示意了个眼神。
齐清儿也随之看向祁王所看的地方。
被大雪覆盖的丛林间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刑部侍郎的官服看上去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人。
此人就是李玄,齐清儿一眼就认出来了。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浮现在齐清儿的脑海里,总觉得曾在齐府的演武场见过此人。
李玄大步流星,三两步便踏进了四角亭。
噗通一声,两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两手啪一声抱拳,“参见祁王殿下。”
祁王连忙欲将其扶起,道:“荒山野外,不必行此大礼。”
李玄抿抿嘴,厉眼看了看齐清儿。
齐清儿顿时明白,这个李玄是把她当成了外人,但她没动原地站着,继续看着李玄,想从零碎的记忆中找出符合李玄的片段。
“她是自己人,李大人不必见外。”祁王明白李玄的意思,道。
李玄垂头,顿了顿气。祁王做事向来严谨,便将目光从齐清儿身上转回到了祁王身上。
“殿下于我有再造之恩,我视殿下为君上,应行此君臣之礼!”李玄说着,一双栗眼,囧囧有神的看着祁王。
“你来此处,可有旁人知晓?”祁王附身扶起了李玄。
“请殿下放心,尚书曹宪等人正忙着帮凌王掩盖滨州难民一事,无暇顾及我的行踪。”李玄站直身,严肃道。
“恩,你我之间的来往不能于他人知晓,希望你能明白。”
“当年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是齐帅收留了我这个体弱之身,可没两年齐府被炒,当权的换成了现在的赢谢,我们这些体质弱一些的就都被逐了出来,承蒙祁王殿下恩惠才有了今日。殿下的事就是我的事。”李玄诚恳地看着祁王,继续道:“属下明白!”
原来他曾受教于齐帅。
难怪齐清儿见他会有似曾相识之感,原来他曾是她父亲手下的一个学徒。
齐清儿侧目望着祁王。
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齐清儿缓缓退到一边,倚靠在栏木上。
剑枫是齐府旧人,现在的李玄也是。祁王,她到底该如何去对待他,如何去理解他。此时齐清儿突然觉得她其实不该恨他的。
李玄提到了齐帅,祁王心中也不免悼念。
“齐帅当年手下雄兵强将无数,誓死要跟随齐帅为其宁不平的也大有人在,可最终都沉默于皇权之下......”祁王微微转身用余光看着齐清儿,继续道:“本王知道你心中还记挂着齐帅,可现在我们也只能暂时将其放到一边。”
齐清儿感到侧身传来的灼热的目光。
她明白祁王话中的意思,现在就想翻案几乎没有可能,她和祁王目前谁都没有能够征服皇权的实力。
她故意看向亭外的大雪,只做没有听见。
“属下明白!”李玄是个武人,说话做事直爽。
祁王挪动开脚下的步子,道:“关于滨州百姓进京告状一事,有什么新的消息了没有?”
“于半年前确实有一个名叫方远的滨州百姓到京兆衙门告状,属下已经查过,此人现在就关在刑部的天牢里面。”李玄说话时一直看着祁王。
齐清儿猜的果然没错,在沉香阁后巷中见到的那个方舟,他的儿子果然被刑部抓了起来。
看来滨州灾情两年未到达天听,确实是刑部在中作梗。
祁王听完,脸上依旧没有多大的表情。
似乎他也早已经猜到。
半饷,祁王紧锁眉头道:“恩,你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暗中照顾一下被关的方远即可。”稍顿后,他道:“要留住活口。”
“殿下,现在已经知道刑部故意掩盖滨州真相,甚至私自关押良民,殿下不准备将这个刑部尚书揪出来吗?”李玄到底是个武人,也更能能体会穷苦百姓,说话义愤填膺。
“天下脚下,你以为刑部尚书曹宪敢这么欺君罔上!他背后还有个凌王!”祁王挥了一下长袖。
李玄适才的反应太不够沉稳,他皱了皱眉道:“你现在要保证你在刑部侍郎的位置,其余的事本王自有安排。”
李玄刚硬地垂下头,意识到自己适才的鲁莽,“属下明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