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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顾将被子猛的接开,坐了起来,一脸沉默的看林鱼给伯夷脱了衣服,让他睡到了自己的脚边。
等伯夷睡好后,他翻身下了床,对着正给伯夷掖被子的林鱼说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鱼挑了挑眉看向彦顾,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小子会有话和她说?
她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被子,对伯夷说了句,“别怕,啊!我和哥哥就在外面。”伯夷点点头,她才跟了出去。
院子一处,彦顾像个小大人样的背身站着,听到林鱼的脚步声,他便回了头,冷言说道:“我知道你刚才去问伯夷了!”
“嗯,我是去问他了,”林鱼点点头,并不否认的说道:“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否则也不会连名字都是编的了。”
她想了下后,又说道:“要是你不想解释,我也不会勉强你。”
“伯夷给你说了些什么?”他有些好奇的问。
“.....嗯.....他说.......你叫彦顾.....住在卞都.....是个大将军的儿子.......”盯了眼彦顾,林鱼缓缓说道。
“就这些?”
“嗯,就这些!”
两人都静默下来,不再说话。
片刻后,就在林鱼以为他不会解释了,正要转身回屋,彦顾却喃喃的开了口:“我不是有意要欺瞒的.......”
“嗯,”林鱼应了声,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彦顾这样的口气,没了故作深沉,也不再有之前颐指气使的态度。
应完后,她想了下又说道:“我理解你,也不会怪你的!”
她所理解的是既然是大将军的儿子,被人追到山里面,就算被人救了,戒备心也肯定很重,换成是她也可能会是这样。
可彦顾听了她的话却并没有松口气,反而似乎带了些哭腔吼道:“哼,你理解?你理解什么?”
吼完后就往地上一蹲,语气悲凉,含糊的说道:“你能理解吗?一船的人都在面前没了……你知道我有多怕吗……哼哼……一船的人都没了……”
林鱼走了过去,蹲在他身边,伸出手拍拍他的背,给予无声的安慰。
他将头埋进手臂里,接着呢喃道:“……一船的人……翠红…翠绿…乐宝……还有奶娘……她们全都死了……我好怕……我好怕……”
他呜咽了几声,又说道:“奶娘让我藏到水里……我等了她们好久…她们都没来找我……等我爬上船去……看到到处都是血……好吓人……可是我娘经常跟我说我是男子汉……要像我爹一样……要学会坚强……不能轻易掉眼泪……”
他抬起头,抹了一把泪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望向无边的夜色,极力压抑自己的心情,低喃道:“我不敢再呆在船上,怕后面还有人来,我就找了个木板划到了岸边,可那里除了大山就是树林,我也不敢沿着岸走,只得进了树林……”
他顿了顿,想起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语气有些哽咽:“树林里我找不到方向,到处乱窜,碰到熊瞎子……和狼的时候……,我就躲到树上,饿的时候吃树叶,不饿就睡在树上,一直跟它们耗着,等它们走了我才敢下来……”
“你救我的哪天,我已经不知道在树林里待了多久,你挖陷阱的时候,我听到声音时还以为又是野兽,刚想往后退,就碰到蛇了……”
林鱼一直没吭声,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听着他发泄般的解释:“我好多天没见到过人……可你知道吗……我想见……却又不敢见……我怕遇到的又是坏人……”
“我娘经常给我说,除了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因为我还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可我发觉你好像不是坏人……你给我吃的……又给我处理伤口……我知道我该听我娘的……可我还是忍不住跟你回了来…………这么久了……都没人来找我……他们肯定都以为我死了…………”
“……我也不想回去………你知道吗………我爹三岁就开始教我习武……每日天都不亮…就得起床练功……后来…我爹忙了……他就给我找了个武师…………我每日除了练功和学兵书……还要与夫子习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玩过……”
“……现在伯夷来了……过不了多久……我也得回去了………他爹和我爹有私交…………他肯定会把我带回去的…………”
林鱼安静的听他絮絮叨叨的吐露自己的心事,她很诧异他现在愿意敞开心扉跟她讲这些,不过听完了他的话,她的心里微微有些心酸,环境造就人,他爹娘虽然给了他富裕的生活,可也会对他有所期望,他承担的便是普通小孩得不到的物质生活和学习,还有,没有自由。
这一点,其实伯夷和他一样,只是伯夷幸运的是他有个开明的爹,愿意让他到她们这样的穷地方来放养,体验不同的生活。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被赵大人知道他在这儿,要带他走,她是没资格反对的。
她往他身边坐了点,用一只手抱了他的背一下,以示安慰,谁知他却似乎不好意思,左右挣扎着不愿她碰他,她只得作罢。
两人沉默的呆了一会儿,彦顾缓过心情,率先站了起来,清冷的说了句“我回屋了”,便回了灶房。
林鱼望着他的背影,惊讶他恢复的那么快,瞧这冷然的气质,哪还有半点刚才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她还想着多陪他一会儿呢,人家就缓过来了,这变脸的速度!啧啧........
见他回了屋,林鱼也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往自己睡觉的地方走去。
彦顾的家世不简单,是她早就有了心里准备的,只是没想到来头比她想象的要大,她一直以为最多就是哪个有钱人家,因腌臜家事让他迫不得已流浪在外,现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暗想他被人追杀这事该不会与朝廷有所牵连吧?不过又想到,如果真是这样,现在自己救了他,有了关联,会不会连自己也有危险?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自己现在没资本可以换地方居住,如果真有人要对她不利,她也只能奋力反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不过想着自己救了彦顾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有动静,说不定也是自己瞎担心,安慰了自己一番,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日她早早的吃了饭,跟柱子叔一起去了镇上,卖了鱼和猎物后,去买了布匹和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
现在的生活很稳定,她便也尝试着做衣服和鞋子,不懂的就问杏子和阿奶,慢慢的手艺好了起来,重新做了几人的衣服、鞋子和棉被。
阿奶的病,林鱼找机会给柱子叔说了以后,柱子叔便赶紧找了郎中过来,阿奶虽说不同意,不过想着都已经请来了,也只能让他请了脉,郎中确诊确实为心疾,虽说不是很严重,不过还是得静养,平时要吃清淡些,情绪不能过于激动,后来还给开了些药,与林鱼当时说的话基本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