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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涛不承认自己因为迷恋上了城里的生活而不愿意回到老家。他饱读诗书,最看不起的就是忘恩负义的人。一个学物理的或者学学数学的人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学中文的人绝对不会。
对父母,李云涛是放心的,他们身体健康,能吃能睡,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心。腊月二十六,李云涛顶着一头雪花回到了老家,根据经验,母亲会做好香喷喷的猪头肉铺供自己享用,可这次却没有。父亲躺在床上,见到儿子想挣扎着起身,到底没有成功。母亲的大襟一改往年的干净,脏兮兮的,出乎李云涛的意料。父亲已经病了一个月,母亲却没有告诉李云涛,怕影响他的工作。看看父亲蜡黄的脸色,再想象自己爬在田雪琴身上的情景,李云涛觉得自己禽兽不如。又是请医生,又是忙着抓药、煎药,李云涛好像要把自己对父母的愧疚一下子弥补回来似的,脚不沾地地忙着。吃过几副中药后,父亲的脸色终于好了起来,李云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爹有病你们咋都不做声?”李云涛气咻咻地问母亲,“年纪大了就别逞能。”
“是你爹不让说的,我有啥办法?”母亲到底还是从集市上买回了猪头,一边忙活一边说,“他怕影响你的工作。”
“我不过是个教师,又不是国家主席,能影响什么?”李云涛慢慢地缓和了心情。
母亲不说话,忙自己的事去了,脸上弥漫的是无比的幸福。年三十晚上,李云涛跟父亲啃着猪蹄,母亲在一旁看着父子俩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却不吃。李云涛拿了一个猪蹄递到母亲手里,母亲拗不过,只好接了过去。春节晚会直到过了晚上十二点才结束,父母一改往日早睡的习惯,陪李云涛看到结尾。那是久违的温暖。
按照以往的习惯,过完年要到知己亲戚家串门,李云涛不想去,怕别人问他挣多少工资之类的问题,便借口学校有事要走,父母有些意外,但没有阻拦,让他走了。
因为过年,路上人烟稀少,李云涛一个人走在路上,心里不禁涌上一股伤感之情。觉得人都是一样的,心里想的可以很宏伟,很壮观,但却无法摆脱外在的渺小。站在茫茫的雪地中,谁敢说自己不会迷路?在乎自己、了解自己的永远是自己的内心。
校园冷冷清清,连门房老头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李云涛走到宿舍,绕过翠琴放在地上上瓶瓶罐罐,拉开被子想大睡一觉,可外面的间或传来的鞭炮声又让他心烦意乱。这里冷清地连个鬼都没有,一个人呆在这里到底为什么?李云涛问自己。也许真的应该陪父母到亲戚家走走,已经有好多年没见到他们了。王小娟在干什么呢?他知道在自己现在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呆在这里吗?还有田雪琴,她在做什么?
因为过年,街道上的商店、饭馆都关门歇业,李云涛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好在翠琴的煤气灶就放在自己的宿舍里,年前发的那二十斤大米也在,李云涛只好就地取材,吃了一个星期的菜油抄米饭等到街道上的饭馆开门。一个星期后,终于有人敲门,李云涛迷迷瞪瞪地下床开门。
“翠琴,你来啦?”开门一看,翠琴站在门口,李云涛像从原始森林走出来的一样大喜过望。
“俺还以为你没来呢,上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在。”翠琴也表现得非常兴奋。
翠琴是来拿放在这里的锅碗瓢盆的,李云涛跟她一起忙上忙下,半天才把那些东西重新搬回小吃店里。李云涛累的满头大汗,翠琴扫干净床,让他休息,自己戴上围裙去给李云涛做饭。吃了一个星期的菜油朝米饭,李云涛感觉自己的胃实在难以承受,没有拒绝翠琴的好意。但没敢到翠琴的床上休息,坐在餐桌旁一边跟翠琴拉话一边等。
面还是米线面,不过在李云涛看来,翠琴做的米线面别有风味,尤其是现在。两碗面下肚后,李云涛打着饱嗝放下了筷子。
“再吃点,吃饱,锅里还有呢。”翠琴拿起碗又要去盛,李云涛身手敏捷地抢过了碗。
“姐呀,真的不能再吃了,再吃就炸了。”李云涛夸张地拍了拍肚子。
“那行,俺也不跟你客气,你回去睡觉,俺还要打扫卫生呢。”翠琴那过碗到后堂去了。
两碗面下肚,李云涛感觉浑身发热,比吃自己做的菜油超炒米饭有天壤之别。路过门房的时候,看门老头正在锅里煮着挂面,热气从门房涌了出来。李云涛走了进去,老头赶紧招呼李云涛坐下。
“李老师,没吃饭吧?正好咱俩一起吃。”老头一边用筷子搅动着锅里的面条一边说,“刚从家里拿来的。”
到底没有经受住诱惑,老头捞了一晚给他,李云涛居然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饕餮之徒,李云涛不明白自己现在的胃口咋惊人得好。刚走出门房没几步,电话铃响了,老头端着碗跑出来对李云涛说,有人找他。
“你在学校?”李云涛拿起电话,是王小娟的声音。
“是,我家里没事,就到学校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呢?”李云涛心里泛起了一丝清新的气息。
“我随便问问,以为你在老家陪父母呢,没想到你真的在学校。”王小娟说,“你忙吧,我要复习去了。”
这叫什么?没有嘘寒问暖,没有卿卿我我,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打发了,李云涛既无奈又伤心。
难耐的寒假终于过去,校园里恢复了往日的喧闹。田雪琴走进门的时候,李云涛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低着头不敢看她。田雪琴却比他表现得优雅从容,跟别人嬉笑玩闹,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李云涛心想。
一切还是按部就班,上课,下课,吃饭,睡觉。李云涛本想想点奇招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和认可度,可王小娟打来的电话又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之中。王小娟说自己考上了省城师范大学的研究生,两个月后就要走了。要走了?走了还会回来吗?没有几个人考上研究生还会回到这个小县城。李云涛清晰地预见到了两人的结局,心里空得像个无底洞。
“我想见见你。”李云涛说。
“不了,你忙吧,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王小娟说。
“那我到时候送你吧!”李云涛又说。
“到时候再说,如果有便车我可能随时都会走。”王小娟说。
从内心来说,李云涛不怎么喜欢王小娟的强势,她总是用批评和指导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他喜欢红袖添香、小家碧玉式的女人。也许王小娟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要离开他,也许就他们都在改变,早已不是原来的彼此。
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演讲比赛、周考、月考、模拟考……等李云涛再次接到电话的时候,王小娟已经到了省城兴。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不喜欢我做官,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个教师”李云涛说。
“这跟你做不做官没什么关系。”王小娟说,“我不知道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可我感觉我们的心离的远了,无论如何也靠不到一起。可能我们都在改变。”
“有改变那也是你,我还是我。”李云涛声嘶力竭地说,“任何时候我都是原来的我!”
王小娟不说话,悄无声息地挂了电话。李云涛失声痛哭,他以为自己可以轻描淡写地让一切都过去,以为自己能够想个男人一样举重若轻,可眼泪却出卖了他。
流火的七月终于过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全校唯一考上北大的是高三六班的高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