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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退令”最大的钉子户,平凉郡王朱攸苟一认怂,剩下的官绅豪强也跟着怂得飞快。
在人民公仆苏晏苏御史的号召下,两寺官吏带领着下属差役们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土改斗争……呸,是重新丈量土地,划分草场地界,拆除占地的庄园,逐步收回农田,退耕还牧。
各府新丈量的土地面积,数据陆陆续续地报向“陕西马政改革指挥部”(注:苏御史创立并挂牌),但想要恢复鼎盛时期的十六万顷草场,尚需一段过渡期。
苏晏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新任的苑马寺卿。
抓大放小,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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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奉天殿。
诵读太监的声线清亮高亢,余音在殿内回荡:
“……其三,增设牧军人手。”
牧军地位低下、生活艰苦,导致大批逃亡。
各府县军余,多逃往地方避住,长期不当差役,又无户籍,官司无从管束查考。以至于寻衅滋事,使当地深受其害,被人告发则东躲西藏,成为流民。
也有自投郡王、将军等府邸,充作随从的。
也有伙同马户落草为寇的,陕西王五、王六率领的“响马盗”,匪众便由此而来。
这些流民草寇,按法本该论斩,但念其无从生计,若愿意重归原籍当差,则可免于入刑。
提请张贴告示:凡流民投官自首者,可免其罪,量其人丁多寡,给拨草场土地,领养官马住牧,就近编入该苑籍册内带管。
提请通查各郡王、将军、中尉等府,凡逃来的无籍军民,皆捉拿到官,审问明白后编发各监、苑充当牧军。
提请朝廷拨银一万五千两,改善牧军的生活条件,建其房、增其饷,以免再度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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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增加苑寺种马。”
提请为陕西行太仆寺拨银12万两,用以购买内地种马两万匹。
提请增加茶易番马的数量,向北漠、西番各部族大量采购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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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五,添设马营城堡。”
陕西各苑寺,年久不建衙门、城堡,已有城堡均破败不堪,内无营房、马厩。官马日夜在外,冬寒时月,冻死者无数。
营堡不修,则边备逐弛,北虏趁机入关劫掠,年年抢去官马数千匹,苑官与马匹安全无从保障,以至人心惶惶。
提请创筑“长乐”等十四营城堡,增修“开城”等十八营城堡。粗略估计,应修营堡共计两千处,马厩仓廒屋宇约四千间。起盖营堡,需军民合力完成,所用木料均于陕西各府内采集,以免长途运输劳民。
提请朝廷拨银八万五千两,以作修堡的工料、人力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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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尚书徐瑞麒苦笑:“这苏清河不提银两则已,一提就是狮子大开口啊!”
作为整个大铭的财政管家,各部都向他伸手要钱。行军粮草、设施修缮、赈灾重建……桩桩件件,哪个不需要花销?一口气讨要22万两白银,当他户部是挖不完的金山银矿?
勤俭持家的徐尚书,感到一阵深深的肉痛,不由将目光投向龙座上的皇帝,希望他能给苏晏的拨银申请打个对折、再对折。
咱们这位皇爷,一向崇尚质朴,不盖行宫、不选秀女、不爱游乐,每年入冬之前,还要求后妃宫人给边关军士缝制寒衣,以号召天下妇女支援边关。他是当家知道柴米贵,应该不会轻易答应的吧?
谁料景隆帝略一思索,便说道:“财政拨银,该省的要省,该花的要花。朕看这些账,一笔笔都算得清清楚楚,确实省不得,就按数拨给。”
徐尚书习惯性地开始哭穷:“眼下将近年末,财政该支出的都支出得差不多了,实难一下子拿出22万两银。若是透支,来年便要加税……”
景隆帝不为所动:“户部的底子,朕心里清楚。国库年收入白银400万两有余,若是加上粮食布帛之类,足抵2000万两不止,如何就拿不出这区区22万两白银?徐尚书,你是抠门抠惯了,要真舍不得,就去朕的内帑取这笔钱。”
内帑就是皇帝的私人小金库,给后宫发月例、给官员打赏……包括皇帝和皇子、公主日常开销的钱,都从这里来。
倘若国家建设,还需要动用皇帝的私库,简直是往财政大臣脸上扇耳光。
徐尚书惊觉风头不对,当即改口道:“出得,出得!况且这22万两白银,又不是一口气付清,可以随工期分批下拨。”
他边说,边理清了思路:对呀,工期长着呢,按苏十二这种犁庭扫穴的搞法,没个三年五载哪能竟全功。我为什么要跟皇爷唱反调,嫌头上乌纱帽戴得太牢靠?
景隆帝颔首表示同意,瞥了太子一眼。
太子读懂了父皇眼神中的含义——看到了?得对六部事务了如指掌,才不会被这些成精的官员忽悠,儿子,好好跟你爹学着。以后让你读什么,记什么,你就好好读,好好记,别再偷懒了。
朱贺霖心悦诚服地狂点头。他也不想偷懒的呀,故而每次都立下雄心壮志:
今日小爷我要把这一桌书册读完。
三日内,小爷保证写出八篇父皇满意的策论。
本月文华殿听课绝不请假、迟到。
种种种种。
然而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想要像父皇那般十五年如一日的自律与勤勉,真难哪!
朱贺霖有点沮丧,但更多的是被激发出比肩父皇的志气。他朝景隆帝深望一眼,目光明锐,眉宇敞亮,仿佛在说: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努力!
皇帝扬起嘴角,浅浅一笑。
*
在朝廷银两下拨之前,苏晏的采购和建筑工程就开始动工了。有赌马赢来的一万多两白银打底,可谓手有余粮心不慌。
可惜工程量实在太过浩大,一万多两白银扔出去,连个水花都没见着。为了另辟财路,他又动起了歪脑筋——这回不赛马了,改为搜刮罚款。
他下令陕西司、府、卫、州、县各大小衙门,将本年度征收囚犯的赎罪银、赃罚银,统统都汇总过来,收贮在平凉府衙,用于各项开支。
管户籍、管钱,陕西巡抚魏泉魏大人是一把好手。苏晏把他从西安府请了过来,坐镇平凉,当自己的人事处兼财务处主任。
在朝堂拨银抵达陕西的那一个月间,他过得还挺滋润——基建不愁钱的感觉,真爽啊!
苏御史把这个“总指挥”当得游刃有余。
他参照后世的行政管理模式,搭起了一套地方政府机关班子,建立改革领导小组,与各部门官员签订“一岗双责”责任状,让他们既要负责业务工作,又要承担思想工作。
按照指挥部下发的册子里的内容,官员们每个月必须与下属谈心谈话端正思想,进行提纯式洗脑,主要内容从“忠君爱国”到“勤政为民”到“清风廉洁”再到“改革创新”,可谓层层对下一条龙。凡在每月量化考核中获得“甲级”的,年末发放数额可观的奖金,而桀骜刺头不服管教的,一次警告、二次通报、三次直接撤职或解雇。
魏巡抚看着这一套匪夷所思、却又成效显著的模式,吃惊地想:一个十六七岁的士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来的这些门道?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为天生之才。
他怂恿苏晏把这套管理模式形成律例,上报朝廷,申请向全国各司推广。
虽然这个主意正中苏晏下怀,但他如今统领全局,哪有空摇笔杆。于是魏巡抚毛遂自荐,要帮忙整理文字。
苏晏知道魏巡抚这是想捞点功劳。
毕竟魏泉身为陕西最高长官,这些年对马政凋敝无计可施,还向朝廷申请裁撤两寺。奏折被皇帝驳回,还薄责了几句,令他汗颜又惶恐。
如今见新来的御史搞得有板有眼、轰轰烈烈,魏巡抚似乎看到了光明的未来在招手,于是他也想尽量提高参与度,抓住机遇给自己也刷一些政绩。
苏晏是个自己吃肉,也让同僚喝汤的人——只要对方足够配合、不拖后腿。
而且他真忙得不可开交,遂叫了几名速记员跟随身边,想起多少,就口述多少,再将这些记录汇总给魏巡抚,让他去整理成册。
景隆帝下的圣旨,本意是让苏晏别太辛苦,运筹帷幄发号施令即可,跑腿的事让魏泉去负责。
结果情况反了过来,魏巡抚除了管理收入支出,就是带着一批文吏坐办公室,天天埋头章稿,笔耕不辍。而苏晏整天都忙着到各地视察,以免改革流于形式。
他带着侍卫们跋山涉水,检查新辟的草场与修葺的营堡;走街串巷调查民意,走访军余、马户;对内地购马与番邦交易的货物进行样品抽查……
不过,辛苦归辛苦,在吃穿住行上,苏晏从不亏待自己,甚至直接整了一套手艺出色的厨师班子带在身边。
好吃好喝加上运动量大,晚上又有武功高手替他调理身体,如此一段时间后,他居然长肌肉了——
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与前世的腱子肉没法比,但依然让苏晏几乎喜极而泣。
这夜疏通经脉时,苏晏开心地撩起衣摆,给贴身侍卫看他新长的腹肌。
其实说“腹肌”有点太抬举了,别说没有六块八块分野,横竖沟壑都浅到看不分明。但它薄而结实有弹性,覆盖在光洁如玉的皮肤下,连同腰肌一同收拢成优美流畅的线条,有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透,衬得后方的翘臀越发圆润,很是诱人。
荆红追没忍住,摸了一把他的腰腹。
苏晏还当教练在检查健身成果,没在意,还说“胸肌也长了一点,不是排骨精了,你摸摸”。
荆红追受邀摸了,指节与掌心的硬茧刮得他又扎又痒。
苏晏笑成了只咯咯咯的母鸡,扭身避开,也去捏对方的胸肌和腹肌作为反击——这手感可比自己的好多了。
他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握笔处的一点薄茧,其他部位都细嫩柔滑,摸得荆红追险些举旗为敬。
……这怎么遭得住啊!贴身侍卫苦闷地想,大人又爱戏耍调弄,又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天天晚上自封穴位渐不顶事,再这么下去,我的肾经也要出问题了!
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报(勾)复(引)心理,他下手无情,把苏大人按得嗷嗷乱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声。
今夜临时落脚的县城官署,宅院狭窄,房间挨得也近。高朔夜里起身撒尿,见马桶里有同室拉的黄金,发了句牢骚,顶着寒风出去茅厕里解决。
路过主屋窗外时,他听见了一串不可描述的声响,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睡意顿消。
他小心地凑到窗缝边,侧耳倾听内中动静。
屋内,荆红追瞥了一眼紧闭的窗户,没理会听壁角的某个锦衣卫暗探,继续手上的活计。
苏晏今夜有些吃不消,呻吟道:“轻、轻点……疼……啊疼疼疼!阿追你别这么大力,慢一点,轻一点……”
高朔惊想:荆红侍卫和苏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其实他早就不可避免地想歪了,这一问只是侥幸心理,但很快就再也侥幸不起来。
荆红追把力道放轻了七八成。
苏晏又觉得隔靴搔痒,推不开因为徒步过度而酸涩板结的小腿肌肉,不满道:“叫你轻一点,不是蜻蜓点水,怎么跟没吃饭似的……再用点力……对,来来回回弄,别有一下没一下的……嗷!”
“属下没分寸,又把大人弄疼了?”荆红追低沉地问,嗓音有些沙哑。
苏晏喘气道:“疼……但是爽……别管我叫,你继续。”
高朔想,完了,同知大人的绿帽戴实了!
何止是绿帽,苏大人和那草寇侍卫都朝夕相处几个月了?这是绿云啊!
漫天绿云,绿油油地压下来,高朔心情沉重,很想替他憋屈的上官冲进去,揭破两人的好事,捉奸拿双。
但即将伸手敲门时,想到荆红追的武功和苏晏的反应,他心底又有点发毛。尤其是苏大人,当久了说一不二的主官,身上官威日盛,有时一个眼神过来,就让众下属惴惴然说不出话。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探子,管天管地,能管到苏大人床上有没有娇客,每晚如何胡天胡地?
……还是让同知大人自个儿来吧。自己的老婆自己管教,没毛病。他就负责打打小报告好了。
屋内的语声仍在断断续续地传出,呻吟里夹带着一两声啜泣的气音。
“大人换个姿势,平躺着,抬腿。对,就搁我臂弯可以……这里疼么?”
“哪哪儿都疼……你说第一次会特别酸痛难受,后面就好很多,怎么还是这样?”
“大人今日有些累过头,忍一忍,到最后就舒服了。”
高朔面红耳赤。他怕自己久旷,活春/宫再听下去难免要起反应,忙蹑手蹑脚离开,回屋去写密信。
用词已经尽量委婉,但他依然能预见到沈柒见信后勃然大怒、满身杀气的模样。
上官的戾气与狠劲他比谁都清楚。之前他密信说苏大人和荆红追之间疑似暧昧,沈同知就险些发了狂,这次万一不管不顾地要冲到陕西来砍杀奸夫,擅离职守触怒了皇爷,又该如何是好?
反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多吃几天少吃几天似乎差别也不大……不如再等一两个月。
苏大人曾说年尾告假,回京去过春节。不如等那时再提前告知沈大人,趁着荆红追一路奔波人困马乏,在进城前把他收拾掉?
高朔越想越觉得可行。
为了上官的前途性命,这消息得压一压。他把新写好的密信在烛火上烧掉,决定给狗胆包天的爬床侍卫判个死缓,年关回京时再算总账。
他吹熄蜡烛,倒在火炕大通铺上打算继续睡,忽然听见邻铺的褚渊低声问:“你方才去做什么?”
高朔微怔,“去撒尿。”不对,这时间有点长,又补充:“还拉了泡屎。”
“便秘了?”褚渊问。
高朔“唔”了一声,希望他赶紧去睡,别问东问西了。褚渊毕竟是皇爷身边的亲信,虽说平时看着老成沉稳,可不知道心里打什么算盘。他没想抱大腿,故而也不爱与人家瞎套近乎。
褚渊说道:“你得先沉住气。对,气沉丹田,把它逼到无路可走,再猛一用力,就成了。”
那还不得崩到肛裂!高朔含糊回了句“迟了,睡觉”,转身面朝壁里。
褚渊在黑暗中默默说:道在屎中。你这个整天偷偷摸摸放鸽子的人,不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