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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拐子也被红衣小姑娘的话吓了一跳,眼神明显慌乱。
可惜这会儿,因动静大,周边早叫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便是跑,一时下也不见得能跑掉。
又见这红衣小姑娘口音不是本地人士,衣着虽洁净,却并不华贵,那中年文士更是普普通通一袭青衫,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管家的模样男子和两个布衣短打的随从,比起官家人,倒更是像是个过路的行商。
男拐子心里有了底儿,飞快使眼色稳住余下的人,作愤愤状瞪着那红衣小姑娘:“你还疑我们是拐子,我看你们才是正经八百的拐子,故意在这里做戏,骗大家大呢!”
红衣小姑娘嘴一撇,连个眼神都欠奉,亦步亦趋地跟着中年文士走到被两个青年男子架着的那个白衣少年跟前。
中年文士上下打量了那少年一番,淡淡道:“抬起头来。”
那被架着的白衣少年身子缩了缩,头反而更低了。
“喂,让你抬头呢!”红衣小姑娘掐腰。
声音落地好一会儿,那少年深垂的头才慢慢抬起来。
众人定睛一瞧,却是一个瘦长脸,黑皮肤,扫帚眉,老鼠眼儿,塌鼻梁,薄嘴唇,长相十分寻常,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猥琐的少年,那双眼儿,骨碌碌转着,哪有半分常年练眼神的戏子的灵气儿了,有的都是做贼的猥琐。
大家“嗡”的一声又议论起来。
那几个拐子神情慌乱。
中年文士充耳不闻,拿扇子一点那少年:“吊个嗓儿!”
少年慌乱地看了他一眼,猛地低了头。架着他的那两个青年拐子,见势不好,作势就要跑。
头一个男拐子忙大喊:“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抓错人了?”
两个青年拐子慌乱点头:“有可能有可能,我们打听到那个戏班子的落脚处,正要去找人,他瞧见我们撒腿就跑,我们还当是他……”
这话姜薇听着都替他们尴尬,多说多错哎,还不赶紧的麻溜认帐算了。
中年文士似乎也懒得驳斥这话,扇子一挥,淡淡道:“见官吧!”
边上就有人大声提醒:“可是我们县大老爷去年突发心疾没了,衙门没人主事儿,这几个月,衙门的大门都不曾开过一下子。”
红衣少女气道:“正堂不在,那县丞呢,也死了?”
那提醒的人就嘿嘿笑了:“这位姑娘,您还不知道吧,咱们宝丰县这位老县丞天天躺炕上当差呢。”老得都快走不动了。早先县令大人在的时候还好,还隔三岔五到衙门点个卯,如今县令大人一没,衙门没人主事,他巴不得天天窝在家里享福呢,哪肯动弹?
红衣少女就又哼了一声:“那还有主薄、典吏呢?”
那提醒的人就不说话了。
这俩人倒是年轻力壮的。不过呢,一个忙着钻销金窝,一个忙着赴那酒宴场,谁耐烦管衙门的事儿?
红衣少女先是不高兴地撇了嘴,随即脸上一喜,急急转向中年文士:“爹……”
中年文士朝她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扇子,把红衣少女的话给敲了回去。
她鼓着脸颊揉揉脑袋,朝那几个拐子大声道:“走,衙门见官去!”
这几个拐子已在宝丰县盘桓了不短时候,自是知道宝丰县衙门眼下是个什么光景,本来想跑,这会儿又不怕了。
那男拐子还一副气势汹汹,被人冤枉狠了的架式:“见官就见官!”
姜薇这会儿其实是想走了,反正眼下看样子,这位名叫姚芊芊的姑娘也得救了。
她好不容易来县城一趟,还想趁着有时间找个卖种子铺子瞅瞅,能不能寻一些肥田的种子,诸如苜蓿紫云英之类的。
庄子里土质差,要想从根本上提高产量,还得从改善土壤下手。买肥的话,投入大太,倒是种绿肥最最合算。
正在那里琢磨辞行,红衣少女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姐姐,走,你也一块去,你可是证人呢。”
姜薇就好奇了:“可是他们不是说衙门不开门么?”
那还打什么官司?!
红衣少女俏鼻子一哼:“怕什么,不还有冤鼓呢!只要敲了冤鼓,总会有人来的。”
姜薇自是不信她这番说辞,但也瞧出来了,这姑娘有恃无恐。
其实她对他们的身份并不好奇,还是不怎么想去,红衣少女不依地拖着她的胳膊往前走,姜莞也兴致颇高,再看姚芊芊不住抹泪儿,瘦弱的肩头一抖一抖的,她就又放弃了反抗,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这事儿她们算是伸了头的,怎么着也得等一个最后的结果,再想法子把这姚芊芊送回去。
便就随着人流往衙前街正街而去。
红衣少女这才高兴了,一边走一边不住和她闲话儿。听说姜薇并不是县城中人,倒也放弃了追问县城的风土人情,改而对着街边的铺子评头论足。
姜薇时而应一句,大部分都是沉默,但小姑娘的兴致并没有因此而落下一分,和姜薇呱啦了一会儿,又去拉姚芊芊的手虚寒问暖,安慰保证,声音清脆爽快,听在耳中,叫人心情莫名大好。
姜薇不由得微笑起来,正笑着,突地斜刺里传来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高喝:“你这泼妇,给我滚开!”
伴着这声,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的被从边上的巷子里甩出来,直直撞向姜薇,她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定睛一瞧,却是个年约三十来岁中年妇人。
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衣裙,面容凄苦,双目含泪,冲着那个醉眼歪斜,双目通红,一脸恶气的男人,恨声大喊:“周二,你这挨千刀的畜生,你不是人!”
周二?
姜薇怔了下,看向大步从巷子里出来,穿着一件宝蓝锦缎长袍,正一脸嫌恶地弹着衣裳的瘦弱男人。
是姜家庄子东边的那个周二么?
边上有人也跟着骂:“周二你这个坏东西,你嫂子和侄子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连儿哥连病了多少日子,你有钱花天酒地,咋不说还你嫂子银子?”
“呸!多嘴多舌的东西!再敢多说一句,我要你好看!”周二恶狠狠一瞪醉眼,那人顿时不敢吭声了。
好了,解惑了!
姜薇低头看了眼周大媳妇,面色蜡黄,头发糟乱,面容枯瘦,双目悲切绝望,真真是比个愁苦的农家妇人还凄惨三分,姜薇手上用力把周大媳妇扶起来,顺手替她拍了下裙上的灰尘。
将要甩袖抬脚而去的周二斜见这一幕,反倒笑了,斜厄着一双醉眼,歪斜着身子走过来,一双色眼上上下下露骨地打了量姜薇一番,吊尔郎当地笑:“怎么,小娘子,想替这泼妇出头啊?”
姜薇还未说话,红衣少女一个箭步蹿过来,昂首高抬下巴:“她不出,我出!”
说着,她殷切地看向周大媳妇:“这位大嫂,是不是这个臭男人欠了你银子?你甭怕,跟我们走,咱们到衙门去告他!”
周大媳妇悲哭不止,若衙门管用,她与儿子何至落得如此下场?
红衣少女便忙忙打包票:“哎呀,你甭怕,有我爹在呢,今儿一准儿能还你个公道!”
周大媳妇立时止了哭,满目期翼地看向少女:“敢问姑娘的父亲是……”
红衣少女娇笑:“哎呀,你先甭问了,跟我们走就是了。”
周大媳妇眼眸不由得一暗,可见少女身后的中年文士,以及周边跟随的一大群人,显见大家都是要去衙门,她咬了咬唇,一横心站直身子道:“成,我跟姑娘去!”不管成不成的,总得试试。
一直没出声的姜莞手一伸,把一只小银锭子托在周大媳妇面前:“诺,这个给你儿子治病!”
周大媳妇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千恩万谢的接过,交给边上围观的婆子,托她去买药买粥给儿子吃。
红衣少女很是意外地看了姜莞一眼,赞赏道:“这位大姐姐,你人真好!”
姜莞不领情,在心里呸了一声转过头,叫姜五就是一口一个姐姐,到了她就换成了大姐姐?有多大,人高马大那么大么?这丫头真会给人添堵!
红衣少女正在兴头上,根本没留意,说过那话之后,就殷切地搀着周大媳妇往衙门而去。
围观的人这会儿的关注点,已从抓拐子,落到这父女俩到底是什么身份上头,见点不平就要插手,难道是哪个青天大老爷过境?
姜薇却在哀叹她的运气。从上次,一个上午经历两个战场她就该知道,她可能天生带着霉字,不易多动。瞧瞧,应验了吧,就出来转个圈子,就遇着两宗事儿,或许她应该改名叫姜南?
正琢磨着,前方就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呵骂声:“老大,你松手,今儿我非要把这个恶妇拉去见官!”
“大哥,你眼瞎了,她害死了咱爹,那是咱爹!你还护着她!”这是一个少女的厉喝。
姜薇掂脚往前一瞄,正见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死命拉着一个年轻的妇人往衙门方向拉,边上一个年青男人,正不住从那老妇人和年轻女孩儿手中往回拽。
“……”
姜南实锤了吧!
与姜薇一脸郁郁不同的是,那红衣少女立马兴奋了,一把松开周大媳妇的手,欢快地朝那边正争执的一家人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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