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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昔年的黑幕,杀呀啊
高大空寂的含元殿坐落在数不清的青石台阶之上,以楠木筑成临风的暖阁,远处是湖水青青,天水交际间,天空澄碧,湘妃竹帘半开半卷,远远望去,风过帘摇,空旷的让人心安。
大明宫气魄,太极殿、紫宸殿年久,日前正在整修重建,李世民就将处理政事的地方搬到了含元殿上,下了早朝之后,他撩开帘子缓步走出来,就见到又闯了祸的李治,爬上了御阶,坐在地上,靠在御阶上那金光璀璨的龙椅腿脚——睡着了。
下巴上拖着长长的一道口水痕迹,口水黏性颇好,刮的长长的,所幸没有鼾声,看甜睡的程度,显然已经睡了很久。想起今日侯君集上奏要求惩办肆意妄为的九皇子晋王李治的情景,李世民的眉心便不由得锁紧了,大太监来喜见了连忙小心的碎步上前推了推李治的肩膀,小心的叫道:“小稚奴小稚奴,醒醒,陛下来了。”
年少的李治模模糊糊的醒来,皱着眉正要发火,忽见来喜站在身前,收敛了怒色,央求道:“好来喜,不要吵嘛,昨夜没睡好,现在都快崩溃了。”
来喜指了指后面的李世民,苦笑的担忧的看着李治,这个小心肝,一天都不消停。
随着来喜的手指,李治不需要看,就知道啥喵情况了,扭捏的站起身,揉了揉眼睛,跑下御阶,跪下道:“父皇。”
大殿上的人已经识相的退下去了,除了李世民、李治和来喜,再没有第四个人,不知从甚么时候起,这成了含元殿所有当值宫人禁卫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唯有李治的近身太监小桂子,跪爬在含元殿门槛处,头贴在地面。
李世民有一双很合乎他身份经历的鹰眉,鹰眉下目光湛湛,少了和平时大臣们相处的温和,很犀利,可说出的话语调平和,有着一股莫名的张力,他缓缓道:“父皇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可以在朝堂上睡觉。”
李治低着头撇着嘴,和所有做了坏事被抓到的小孩子别无二致,喃喃道:“说过,父皇说这不合规矩。”
“那为什么还再犯?”
李治低着头承认错误:“父皇,我错了。”
李世民鹰眉锁紧,齐齐向上拱起:“父皇没告诉过你如何称呼自己吗?”
“哦?”李治一愣,嘴撇的更厉害了,有点不服气的扭过头去,硬是扛在哪里不吭声。
李世民的眉头挑的更高了。
一旁的来喜见了,大感头疼,知道两人的倔脾气犯了,父子两又对上眼了。
来喜连忙向前,趴在李治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李治头低的更低了,可最终还是点点头,说道:“父皇,我、哦不,是儿臣错了,儿臣知道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回去把《越绝书》《盐铁论》《邓析子》各抄一遍,《韩非子》的君主七术和《阴符经》重新写一篇感想,要和以前立意相反。七天之后,自己到含元殿来默背《吴越春秋》前七篇,现在就去抄,就跟外面那个小桂子一样,跪趴在地上,不抄完不许吃饭。”
“啊?”
李治的脸顿时垮下来,彻底崩溃了,无辜的眼神看向自家狠心的老头,李世民看也不看,转身就走出去,一边走还不忘冷声吓唬道:“来喜,你敢跑到观音婢那儿报信,就跟着稚奴一起跪吧。”等历史走到门前时,看到恭恭敬敬的小桂子,出奇的露出了丝笑意,一闪而逝。
“小稚奴,你让来喜怎么说才好,你大哥四哥还有吴王殿下,这几日都受到了陛下嘉奖,怎么就你,整天被罚。”来喜着急道,在所有皇子中,他最中意这个小九了,可隔三差五的被陛下如此伐,来喜真怕小九有一天会失宠被赶出长安,回到并州封地上去。
“哦,知道了。”
李治嘀咕道,摊开小桂子送来的笔墨纸砚,趴在地上大书特书起来,那小模样,倍凄凉。
来喜和小桂子都走了,这是李世民规定的,大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李治,外面阳光很好,温柔的风熏人欲醉,带着股大明宫御花园的花香和草地泥土的香气,拂在湘妃竹帘上,扫过帘下金色的风铃,叮铃铃的声响流淌出来。
大好的时光,我们可怜的小李同学呦,正在为他的闯祸买单呢。
李世民明黄色的衮服抚过厚重的石地板,上面金丝纏着五爪金龙,金线光闪,针脚细密,无处不在彰显着大唐皇室的尊贵威严和高高在上,他瞧瞧的走到含元殿前,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满头大汗趴在地上,执着杆紫毫,端正写字的李治,李治一笔一划写就的,不是行书更不是草书,而全是方方正正的正楷,这同样是李世民规定的。
含元殿内只能听见紫毫摩擦纸面的声音,再就是不时停下来扭动手臂的李治唉声叹气,含元殿外,落针可闻,只有一个静静看着自己儿子的父亲,面带微笑,转身走远,含元殿外再次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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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萧禹、程咬金、尉迟恭六位国公爷已经在宫外静候多时了,”见李世民到了未央宫,等在宫前的来喜连忙小跑上来为他披了一件软披风,如今已十月,就算大唐气候温和,陛子骨硬朗,早晚也得注意着。
“陛下,要不,先让六位国公爷们先回去?”
李世民摇了摇头,语焉不详,轻声道:“招他们进宫,朕有要事和他们相商。”
“喏!”来喜连忙答应,又问:‘陛下是在未央宫见各位国公爷吗还是在……”
来喜欲言又止,李世民顺着他的话,下意识的转身回望那一片宫殿群中,耸立的主殿,似乎能看见漆黑的地板上,一个一身红色鱼龙王服的李治满头大汗的奋斗着,不时的还古怪的唉声叹气,甚么可怜生在帝王家,甚么娘啊,你的心肝宝贝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人也快饿死了。
孤零零的,耷拉着脑袋挥斥方遒的抄书,紫金冠上明闪闪的珠子剔透,越发映衬出他神的凄凉,像是一个有娘疼没父亲理睬的孩子。
可是,此时的李治的难过和伤心,终究只会是因为要抄书,而且要抄那么多。
不会因为四十万融入中原的突厥人如何安置,不会因为东北高句丽泉盖苏文的挑衅和百济王义慈的愚蠢,不是黄河之北千里无人烟需要大规模迁边移民,不是朝堂上的纷争,昔日君臣的隔阂,更不是全国人口仅三百万,不仅隋朝十之一二的巨大压力这些而烦心。
他只要抄好了自己的文章,就会放下心来,好好吃饭睡觉斗蛐蛐继续祸害太监仕女,无忧无虑,开心度日,哪怕自己已经决定让他未来决定着的是一个庞大帝国的路。
李世民说不出悲喜,小孩子本该如此,承乾腿残了,大唐的皇帝不能是个残废开历史之先河;
老三恪是不错,可惜他虽是李世民的儿子,可也是杨广的孙子,未来,谁也说不准,不敢说;
老四,本来最属意他的,不过现在有了更好的人选,不是吗?
生而能言。
好似一场茫茫的大雪飘于心间,年少从军,驰骋沙场,挥手间风云突变,破阵急如烈火,无可披靡,不过李世民知道这歌舞升平下,繁华锦绣掩盖太多自己无法看见的阴谋黑暗,不过这都不要紧,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继承自己百战余生一手打造的帝国,让它继续冉冉升起。
“去神龙殿吧。”
傍晚时分,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萧禹、程咬金、尉迟恭六位国公爷离开了神龙殿也离开了皇宫,这次密谈没有泄露出去半分,一切一如往常。
唯一不同的是,六位国公爷除了萧禹、程咬金、尉迟恭旗帜鲜明的站在李治一方,其他三位面对太子和其他王爷的拉拢都态度暖昧起来了,玩起了中立,打起了太极,私下里却让自家的子嗣和李治走的更近了一些。
来喜带着太监侍从们端上来早就准备好了的饭菜,李世民胃口一贯很好,吃了一只板鸭,两个大馍,半斤剑南春……
忽听门外有脚步声急促传来,来人似乎在跑,一边气喘着一边大叫,道:“陛下不好啦,出事了!”
李世民眉梢一挑,就看见小桂子满脸泪痕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声哭道:“陛下,不好了!殿下刚刚爬上含元殿的房顶玩耍,无故掉下来了!”
斜阳的余晖将大明宫染上了一层血色,皇宫之内禁卫森严,到处都是巡逻和卡哨,九处宫门全被上锁,校尉来回巡逻,非圣上亲临,一律不许人往来进出。
沿途各宫的太监宫女黑压压的跪了满地,那些低垂的头颅在李世民进来的时候陆续抬起,目光很惊讶,不了思议极了,和殿外的夕阳糅杂在一处,敬畏、惧怕、猜忌、疑惑,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匆匆一瞥中泄露而出,倏忽而逝,再一次垂下头来,皇宫自古就是权力胶着的巅峰地带,哪里真的能和谐阳光到底的。
李世民一袭缎衫,一步一步的走在去含元殿的路上,“小九如何了?”李世民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有甚么崩溃的波动,似乎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儿子。
孙思邈缓声道:“运气,屁股先着地。”
霎时间,悬了一路的心骤然下落,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仅此而已。
路过行礼的仕女捧出来染血的布带,刺痛了李世民的眼晴,他紧抿着唇角,穿过重重布幔,李治就躺在宽大的龙床上,那里本是自己睡觉的地方,现在看起来,他睡起来也挺合适的,李治瞪大着眼睛,百无聊赖的看着天花板,不时的叫两句,我要吃鸡腿,大鸡腿,要御膳房王师傅秘制的那种,速度的。
小家伙平躺在那,眼窝乌青,头上是殷红的血,可依旧无所谓,好一个男子汉。
李世民眼眶突然有些热,轻声的咳嗽了两声:“稚奴?”
李治听到声音,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到李世民的第一眼,试图解释,可憋了半天才认错道:“父皇,我……儿臣还没写完呢,刚才那个摔下来,纯属意外,那梯子哪弄来的,坑爹啊,这要是兕子,铁定完蛋,哎呦,又说错话了。”
眼睛一热,李世民险些落下泪来,坐在床榻边,伸手按住他的肩,笑骂道:“确实是错话,兕子还没断奶,能爬梯子,还有不用写了,以后父皇再也不罚你了。”
“哦,真的?”小李同学眼神陡然焕发出爆炸的光彩,“写倒是可以写,父皇不妨把那本《抱朴子》送给小九,一样一样的。”
李世民点头:“恩,父皇说话一贯算数。不过你怎么知道朕未央宫里藏了一本《抱朴子》的啊。”
“未央宫?不是兴庆宫吗?还有备份?”李治吃惊的问道。
李世民眼睛直愣愣的偏头盯着站在旁边的来喜,胸前绣着金色的蟠龙,龙爪狰狞的像是欲杀人而啃的怪兽。这东西能随便告诉孩子吗?你妹的。
“那太好了。”
李世民大手覆盖住李治的小手:“稚奴,等你病好了,父皇送给你一个礼物!”
“不珍贵,稚奴可看不上。父皇也不必拿出手哦。”李治不屑的撇撇嘴。
一丝喜悦顿时滑过了李治的眼睛,敲了敲目光清澈黑白分明十足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的李治,“你们兄弟几个,就你敢这么跟朕讨价还价,放心,朕的那份礼物,不见得多好,但你大哥三哥四哥,还有其他这个哥哥那个哥哥,铁定个个羡慕。”
“你确定?”
“确定。”李世民坚定的点点头。
“能让他们羡慕的,就是一泡狗屎,小九我接着了。”李治笑道。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三万里锦绣河山古来让多少人憔悴,甚么时候成了一泡狗屎了。
走出含元殿的李世民没有一丝笑意,可当晚,那个和蹊跷坏了的梯子就遭遇到了一场突发的大火,只剩下枯黑的木炭了,看守的太监也失踪了。
承乾、青雀、恪抑或其他人,到底是谁呢?
这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李世民回到自己的寝殿,挑灯静坐一夜,第二天和往日一样上朝,并没有彻查追究此事,一切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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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桃花松了口气:“你就是这样成为太子真正的人选的?”
李治不知从哪里弄来不少柿饼,嚼着柿饼,含糊不清道:“谁知道呢,差不多吧,这事你得问老头子。”
孟桃花不笨,惊呼道:“他只对六位国公爷说过,就不怕出意外,还是……”
李治笑道:“朕也疑惑呢,可能他真的信任那三人,程咬金是朕师父,尉迟恭也差不多,萧禹注定逃不来哦老丈人的命运,其他三位,一个舅舅,一个正直的宰相,最后一个,大唐军神。自那之后朕就下江南了,没办法,搞破坏想害俺的人海了去了,再不跑路就蛋疼了。此后,父皇其实一直没有送过我礼物,对朕也疏远生分了许多。”
孟桃花道:“这是他在保护你。”
李治点头道:“媚娘也这么说,可就算他装傻扮嫩想让俺有一天扮猪吃虎,就不兴说一声的?”
孟桃花哑然,小妩媚。
“告诉你,你还不尾巴敲上九重天了。”女人呢不屑的骂了一句。
李治骄傲道:“放屁,哥是那种不懂得谦虚的人吗。”
孟桃花为难道:“这个似乎真木有。”
李治瞪大眸子,犹豫片刻,望着不以为然的女人,恨恨道:“朕知道,不用你提醒。”
笑过一阵,孟桃花突然脸色巨变,大惊失色,“糟糕,忘了说了,都是你都是你。”
“好好好,都是我都是我,行了吧。还卖萌,真是,诱惑爷?还有‘枣糕’是啥子?这里只有米糕,没有枣糕。”李治学着孟桃花的声音生猛着调笑着。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李义府和归海一刀急忙跑进内室,语调惊慌的说道:“陛下!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叛匪大军来劫城了!”
“你说甚么,”李治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道:“来了多少人?
“不多,大概三千人。”
李治这才放下心来,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左侧的墙壁旁,一把摘下一朵玫瑰,笑着道:“走!跟我出去迎敌,区区三千……”
“陛下,”李义府战战兢兢,小声的说道:“城内好像有奸细,那三千叛匪,已经冲进城了。”
刹那间,剧烈的惨叫声顿时从外面响起,众人转头往门外看去,只见漆黑的天幕中无数火把高燃,整个金陵开始陷入一片慌乱之中了。
李义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回儿,彻底完了,人猫也不能淡定依旧,泰山崩不变色了,毕竟金陵离泰山很远,崩也崩不到这里不是。
“陛下,”归海一刀突然眉头紧锁的沉声说道:“臣护着陛下冲出金陵吧,出了太平门就是富贵山,与牛首山、栖霞山相连,有孟木在,到了山野莽林中,哪怕后面是一群真正的狼,也甭想追上小木头,陛下……”
“砰!”
那朵玫瑰花盆坠地,李治向孟桃花看来,即便是隔着女子故作的平静脸色,仍然能感觉的到女子那不再掩饰的怒火,李治伸出手来,压在了她的肩头,外面一片灯火通明,这个时代,杀戮,哪怕太平年代,似乎也总是寻常而已。
“你不说‘我们活着,可我们都是为别人活着的’吗,他们可是你的子民,见死不救?李大帝!”叫孟桃花的女人生冷的刺激道。
李治豪气的摆摆手道:“怎么可能,不二话,以战止战,别无他法。”
女人这才满意。
“娘的,刚吹完牛,也刚有点把这个女人成功的迹象,考验就来了,想跑都拉不下脸,这事,蛋疼的实在不能自已。”一个心声在某个牲口的心里悄然升起。
“杀呀啊。”
李治举着一个栽种牡丹的空花盆,气焰嚣张的冲了出去。
后面的李义府不合时宜的叫道:“陛下,方向反了。”
“朕知道,哦,不是,朕不知道。杀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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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第三章。杀呀啊,我是m。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