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Chapter 55

叶紫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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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始终都在练习微笑, 终于变成不敢哭的人。

    许多事情, 总是在经历以后才会懂得。一如感情,错过了,遗憾了, 才知道其实生活并不需要这么多无谓的执着。  ——题记

    当迹部景彦和迹部晴匆匆赶回日本时,混乱都已经结束, 璃的葬礼将在英国举行,和她的父母葬在一起, 蝶野家的老管家闲院桂一和财团的专属律师宇田留将执行遗嘱上的条款。

    dk集团的重心早在二十年前就转到了欧洲, 在璃的父母还未去世时,父亲蝶野宗一郎持股25%,母亲蝶野澈持股15%, 这些股份在当年他们车祸身亡之后就全部转到了璃名下, 又经过闲院桂一多年的帮助打理,她的控股数量已经达到了53%, 遗嘱上写明, 抽出其中2%的股份转给闲院桂一,剩余的则全部转到迹部景吾名下。

    他们都知道,那是一笔多么庞大的财富,那意味着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迹部景吾都将牢牢掌握着占有绝对的优势的股权, 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他已不再需要任何让他厌烦的联姻来巩固他在迹部财阀的地位,因为,dk的股票让他的实力和背景早已超过了财阀中的任何一人。

    迹部麻木地看着律师办理手续, 在需要他签字的地方写下自己的名字。签字时,他看见文件上早已存在的璃的签名,熟悉而娟秀的笔迹,字就突然写歪了,有一笔长长的深黑色的墨迹超出整齐的边框,显得有些刺眼。

    她用她的方式帮他站在他所奋斗的巅峰,让他毫无束缚自如挥洒。不必理会董事局那些顽固的反对派质疑的声音,也不必为了接掌财团而进行联姻拥有选择爱人的自由,因为,她已经给了他所需要的。

    直到最后一刻,她仍然在为他付出,而他一如既往,理所当然的接受。

    闲院桂一看着沉默的迹部,神情有些怅然和不忍。那个骄傲的少年,以前不管何时见到,都是张扬高调的,如此这般的沉默还是头一遭。这样的他,颓废、低迷而落魄,让这位老管家生出些心疼,几乎忍不住要将真相告诉他,然而想到小姐被送上直升机时了无生气的苍白脸颊和紧闭着的双眼,巨大的疼惜就让他又不由得对这个少年有些生气。如果不是为了他,一贯优雅的小姐怎么会弄成那副样子?虽然侥幸从死神手中捡回一条命,但是那么虚弱苍白的她让人仅仅是看着就于心不忍。如果那时候小姐真的不幸丧命,就算后悔,又有什么用处呢?况且,隐瞒这个消息,也是小姐自己的意思……

    办手续的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能听见律师偶尔说几句遗嘱上的条款要求,偌大的办公室寂静的可怕,迹部晴红着眼睛,悔恨之情溢于言表。璃是澈唯一的女儿,她多么想好好照顾她,可是却终究没能做到。尽管生病并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但是自家儿子的行为却实实在在伤了女孩的心,让她带着悲伤离去。

    为什么在发觉璃的瘦弱时没有想到呢?为什么没有多关注一下她在日本的生活?迹部晴想,如果当初自己多放些心思在璃身上,也许事情会变得不一样吧?但是,也只是想想罢了,人生就好像考试一样,总是等考卷收上去之后才恍然想起什么地方做错了,然而,却都已经过去,再没有推翻重来的机会。

    迹部在佣人们整齐的欢迎声中迈出车门,在听到那声精神抖擞的“欢迎少爷回家”时,神色有丝微微的愣怔,下意识的向列队的佣人身后看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保持着器宇轩昂的气势走进主屋,但是抿得紧紧的嘴唇泄露了他复杂的心情。刚才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还能看到她笑着穿过佣人的队列跑向他,跟他说“欢迎回家,景吾”……

    他随手脱下校服外衣向一旁递去,胡乱扯掉领带,竭力压下心头涌上的疼痛和酸楚。不会再有人细心地在他旁边帮他拿衣服解领带了,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已经从他生命中永远的消失了。

    气派的餐厅里只有迹部一个人,他沉默地用餐,偶尔刀叉碰撞餐盘,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响动,打破餐厅的寂静。已经一月有余,父母早已回了英国,豪华的大宅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依旧参加网球部的训练,为全国大赛备战,忙着公司的事务,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但是迹部自己知道,很多事,已经无声无息地不同了。

    无论他何时回家,都再也看不到那个轻巧的身影穿着不华丽的女佣装做清洁,也没有了琴房悠扬的带着淡淡伤感的琴声。他在球场练习,无论多晚,都只会有孜孜不倦的灯光陪伴,再不能期待有人在他累的时候体贴的递上冰过的毛巾和运动饮料;在书房处理公务,也总是只有女佣恭敬的有些过头地敲门,送进来一杯黑咖啡,然而口感却没有一次能够拿捏准确。

    璃在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她有多么活跃,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安静的,矜持着尽量不麻烦别人,但是她不在了,他却觉得这么冷清,这么孤单。

    现在迹部才明白,过去的他是多么幸福,拥有着这世界上多么让人羡慕的珍宝,然而是他的愚蠢和刚愎自用毁掉了这一切。他坐在璃曾经住过的那个房间里,不开灯,在黑暗中静静地、缓慢地呼吸着,想象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她都在做什么,但是,这房间里属于她的已经太少太少,真正她会用到的东西,已经都不在了,唯一留下的,只有一些仅仅穿过一次的礼服首饰之类,完全没有她特有的温暖。

    迹部躺在那张华丽的欧式风格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突然就理解了璃当年的心情。那样大得好像一座城堡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每日每夜绝望而无助的感受着父母遗留下来的气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弭,该是怎样一种孤独悲戚的感觉。就好像……全世界都背弃了自己。

    出现在大家眼前的迹部,从来都是完美无缺的,即便所有人都已经从报道上得知了蝶野璃的死讯,也没有人能从这位“冰帝之王”的脸上看出任何异样。他每天照常参加网球训练,照样认真的上课,处理学生会的各种事务和公司的公事,与以往并没有任何不同,但是网球部的成员们都知道,他变了。

    他不再允许训练的时候有后援团尖叫着围观,也很少在练习赛的时候抚着泪痣骄傲自信的说“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美技下吧”这样的话,他开始讨厌众人疯狂崇拜的议论,也很少去餐厅。过去那个嚣张华丽到极致的少年,变得愈加的沉默和稳重,仿佛一夕之间,已然千年。

    全国大赛的赛场上,到场观看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冰帝那个一贯张扬倨傲的大少爷迹部景吾,出场之前那套几乎成为标志性的过场,消失了,虽然他还是扬起右手打出帅气的响指,也依然自信的向全场宣告“胜利的人就是我”,但是每个人都觉得,过去那仿佛能够撑起整片天空的身影,是那么寂寞和……苍凉。

    改变的还有忍足。尽管依然绅士风度优雅从容,会和队友插科打诨,一如既往的睿智聪明,但是却褪去了似乎已经成为习惯的戏谑和玩世不恭,认真的过了头。每天必和迹部有一场真刀真枪的练习赛,站在赛场上,也一改往日的慵懒和敷衍,变得犀利而咄咄逼人。自从开赛以来,一场都没有输过,几乎全部是6:0完胜。

    静藤安从全国大赛第一场赛事就一次都没有缺席过,每次,她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观众席的后排,认真的看比赛,然而却不像其他的观众一样会因为场上的队员输球或赢球而激动,只是看着,不出声。她本人对网球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她记得,璃曾经和忍足说过,希望在她手术结束之后能够得到冰帝全国大赛的金牌作为祝贺。

    现在的她,在替她看着。

    迹部的变化她都能看见,那少年竭力隐藏的痛苦和悔恨,不是伪装出来的,但是静藤安想,她也许能够接受,但是却永远也不能原谅迹部。很多伤害,是在无意中造成的,但是毕竟发生就是发生了,再做多少弥补,也都无济于事。

    圣诞节时他们一起去看烟火表演,忍足悄悄拍下的璃的照片冲印出来。五颜六色的烟火的色彩照亮了整片天空,映在璃微微扬起的脸上,流过温暖的光芒,她笑得那么美,张开双臂似乎在拥抱整个世界。然而,她不在了。他们的合照里,虽然三个人带着完全不搭的围巾帽子手套,但是却那么和谐,温暖的让人想要哭泣,他们的手握在一起,脸上的笑容真实而幸福。可是如今,只能是照片而已……

    璃,我很想你,侑士也是,还有,迹部……也是。我们不敢提起你的名字,害怕只要一说,就会忍不住哭出来。你知道吗?我再也没有去过你的公寓,尽管指纹锁一直没有换,我也没有踏入过那个房间一步。

    璃,假期到了呢!纱绘转学去京都的时候,我们不是还说放假的时候去看她的吗?她一个人在石川家族,一定很寂寞很辛苦吧?我还真有点不放心,那么你呢?你是第一个认可纱绘的人,会不会为她担心?

    我不敢去找她,我怕她如果问起你,自己会不知所措。你知道吗?纱绘现在很厉害,上周还刚刚帮助石川家族收购了绫小路重工35%的股份呢!我们有时候会打电话聊聊天,还会发邮件或者上msn对话,可是,你的名字成了大家的禁忌,我们只会在心里默念,却从不会说出。这样,你会不会寂寞?

    其实,我们都是胆小鬼。爱不敢说出来,想念也不敢承认。想用“太年轻”来解释犯下的错误和掩饰自己的懦弱,却也知道,只是借口罢了,事实上只是因为,我们又自私又畏惧。

    仅此而已。

    你走了,连对西园寺真夜的报复都变得像是个笑话。我在为你出气,但是你又在哪里看着?没有了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不是都没有用处吗?

    我不信神,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灵魂,所以我停下了,不再因为你的原因和西园寺真夜有任何交集。她离开了冰帝,销声匿迹,但是这些,我都不再关心,因为,你并不知道。

    我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着理智的人,有些索然无味,有些可恨,甚至连安慰性的为你做些什么都不愿意,因为我知道,死了就是死了,活人为死人做的任何事情,死去的那个都感受不到,只是折磨回忆罢了。

    遥远的纽约,大病初愈的女子睁开疲惫而有些迷茫的大眼睛,对守在病床边上了年纪的老人安抚的微笑。她有着典型的东方女子的脸庞,棕红色的长发如瀑一般披在背后,像一层昂贵柔顺的丝质披肩,脸部的皮肤因为长时间的卧床和病情显得有些苍白,下巴尖尖的,睫毛又翘又长,暗绿色的瞳孔眼波流转,好像最华贵的祖母绿宝石,修长高贵的脖颈上,绿松石项链若隐若现。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病床旁的名签上,用罗马拼音拼着她的名字——闲院凌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