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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三条樱子返身折回房间并且开始东磨西蹭不知忙些什么,美作玲才施施然收回视线,目光落到门外的三人那里,漫不经心瞥一眼随即又垂下眼睫,仿佛刚才他略显失礼的举动并未发生似的,背脊倚着墙,好整以暇等候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那三人离去的脚步声,等到声响渐行渐远,美作玲勾起嘴角,微带嘲讽的笑笑————刚才月森瞳的异样神情他看得很清楚,对方明显的讶异与憎恶,是他和三条樱子肢体过于接近造成的,关于这点美作玲承认是自己的疏忽,可…月森瞳哪来的立场这样表达不满?
应该觉得不舒服的是迹部景吾,甚至三条樱子本人吧?一个没有任何关联的人越俎代庖非但收不到效果反而令人反感,莫名其妙的女人。
抬眼扫了室内的三条樱子一眼,见她背对自己似乎正忙得无暇他顾,美作玲别开脸,无声的叹口气。
他形容她像木樨,那句话其实不包含任何深层含意,仅仅是有感而发,当然也不是调笑之类的轻佻,美作玲其实认得三条樱子,虽然几次试探下来她没有相同的记忆。
毕竟那是很早以前的事,遥远到可追溯至他们幼稚园时期,甚至连美作玲第一次见到三条樱子都没有想起来,是后来彼此加深印象,他觉得她的名字耳熟特地去了解才发现,原来三条樱子和他们四个是颇有渊源的,特别是道明寺司。
然而他们四人与三条樱子本就寥寥无几的接触里,关于存在于英德的那段记忆竟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那封重见天日的情书,相信谁也不会再记起。
想了想,美作玲忍不住多叹了口气。
那不是很美好的过往,难怪三条樱子自己都讳莫如深,连他这个勉强算是旧时的亲友也被摒弃在陌生人行列。
他和她如果不添加那段童年往事,本应该算是青梅竹马?这形容词似乎不对?不过美作玲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词来描述,他和三条樱子久远到稀薄的亲戚关系,血缘羁绊来自三条樱子的母亲一族与美作家的旁支。
那个‘木樨’的话题,最早最早也源自小时候的三条樱子在某次家族聚会上对他说的话,彼时她也象今天一样,在他无意间靠近时发出呢喃。
小小声的,怯懦又好奇。
就如同美作玲记得小小的三条樱子盯着他与同年纪孩子追逐玩耍又没有勇气加入时那满脸的渴望,他也一直深刻记得幼稚园的时候,因为道明寺司的无心之失导致三条樱子被所有孩子嗤笑嘲讽时哭得涕泪纵横的脸。
美作玲相信道明寺司不是故意的,他一贯被宠坏,连羞涩都不知怎么表达,才会傻到用恶言恶语回应,明明是高兴的,脱口而出的却是极伤人的言辞。
那时候他们真的懵懵懂懂,什么也不明白的情况下伤害就此刻入骨髓。
瘦小单薄的三条樱子从此躲在阴暗角落,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无踪,对此美作玲并不是怀有特别的感触,只是内心总是淡淡的惘然。
三条樱子之于他美作玲,既不是同伴也不是朋友,甚至不存在深刻感情,不知怎地却烙下印象无法释怀。
大概是童年被排斥欺辱的三条樱子代表着他第一次接触人性的阴暗面,美作玲心想,所以才会在确认她的身份之后无意识想做点什么,来偿还彼时出于莫名其妙的倨傲而袖手旁观的自己心头那点纠结。
当然,倘若现今的情势不是这般混乱会更好。
………
“那个…”
女孩子小心翼翼的出声试探,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美作玲恍然回神,下意识打量过去就见三条樱子站在离他一臂之遥的位置,微微睁大眼睛略显好奇的望着他。
“抱歉…我走神了。”美作玲倾身离开背靠的墙壁,上前随手接过对方拎着的运动包,掂了掂侧首示意,“先到楼下汇合。”
说完之后美作玲率先迈开步伐,边走边还要留意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来。
出了门穿过走廊,一路上他和她两个人都保持沉默,走到尽头拐角处下楼梯的前一刻,美作玲听见三条樱子似是无意的低声说道,“奇怪,其他人都哪去了?”
美作玲微微一怔,偏过头扫了身后一眼,发现确实安静到不同寻常;走廊内亮着壁灯,金黄的灯光洒在织金地毯上,隐隐约约的阴影不知怎地营造出些许昏眊。
就算今日的意外令得气氛冷清,忙着要离开的人连声响也没有发出一丝就诡异了,更何况…别墅里可不止仆佣,他带来的保镖们哪去了?
察觉不对劲,美作玲脚跟一转就急忙返身,身形方动又被力道缀住,是三条樱子;他睃了她一眼,目光带著疑惑。
“去哪里?”她的手铁箍一般扣住他的手肘与上臂之间的关节,抬头看着他的眼神很难形容,神色平淡,瞳眸却蓦然冰冷。
美作玲呆愣几秒钟,被直盯着自己类似于爬行动物的目光与阴森压迫感弄得心生凄冷;怪不得阿司提到她就觉得不自在,即使不是因为心怀歉疚也会被她看得浑身寒毛直竖。
三条樱子的眼神实在是震慑力十足…美作玲抿紧嘴角,试探着挣了挣,“三条…”
他低低的出声,试图让面前给人彷如御敌蛇类般恐怖感觉的三条樱子恢复,她指尖的冰凉透过薄薄的夏衫印在他的皮肤上,拥有自我意识般透过肌理渗入血管蜿蜒攀爬。
很…可怕啊喂!美作玲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寒颤,她是三条樱子没错吧?把小时候那个害羞内向到懦弱的女孩子换回来啊啊啊——
………
饶是自诩[冷静自持巍然不动]的美作玲,沐浴在接近冷血杀人狂的目光下也几乎挂不住理性面具,内心黑线外加颤抖神情却是不为所动。
“我去找保镖,你一起去吧?”美作玲在三条樱子手下力道越发收紧的顷刻间提出建议。
三条樱子眉梢轻挑,嘴唇微微蠕动正要开口,斜地里忽的有人横插/进来,冷冷的语气似是带了几许薄怒,“你们两个做什么?”
打破僵持的是正从楼梯下方往上走的迹部景吾,看样子他来得很匆忙,一双凤眸落在三条樱子的手上,随即嘴角抿得死紧。
“美作。”道明寺司紧接着出现,人未到声先至,神情也是同样不悦,甚至带了些焦急,等看清楚这里的情况,脸上的表情又象是卡住,融合着讶异与担忧显得异常诡谲。
“没什么。”三条樱子飞快地松手,压低的声音,神情却变得平和仿佛那瞬间的阴郁冷酷是美作玲的错觉般,“我想请美作君把运动包放下来,太麻烦他了。”边说边斜眼望着他,含笑的眼神如同真的心存感激。
眼皮突兀地跳了跳,美作玲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眼角余光里道明寺司脸色焦黑,“不要总习惯照顾人啊!老妈子么你!”
听得同伴低吼的声音尽是不忿与埋怨,美作玲笑了笑不说话,此时迹部景吾面无表情的上前介入他与三条樱子之间,抬手就卸下他肩膀上的运动包,随即嘴角扯出一抹弧度,笑意礼貌却生疏。
无声颔首致谢之后迹部景吾扭头对着三条樱子,开口的语气似是责骂,“白痴么你!等本大爷回来拿行李也不知道吗?”
“对不起啦~”三条樱子被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神情,嘟哝的低语仿佛无限委屈又似是不甚娇羞,她探出的手指从缝隙里攥紧迹部景吾的衣袖,“其他人呢?”
“都在楼下等着,只有你磨磨蹭蹭,挖矿么?!”迹部景吾象是不耐烦的扯掉缀在袖子上的重力复又反手握在掌心,旁若无人的转身,带着三条樱子从道明寺司身侧走下楼梯。
美作玲盯着他们两人闲庭信步似的消失,半晌收回视线,目光转到始终不发一言的道明寺司身上,静静看了几眼,轻声开口,“阿司?”
道明寺司反常的没有对迹部景吾接近无视的态度表现出任何被惹怒的情绪,他的神情微微有些怔忡,一直望着楼梯方向,良久才回过神来,“你说岛川是不是弄错了?”
“哈?!”美作玲有些听不明白,心念方动又按捺下欲要深究的话,默默等着同伴接着说下去;岛川深介…是他们四个人的心结,阿司一意孤行认定的朋友,却也是令得他们陷入此时胶着局面的原因。
西门总二郎的麻烦缠身有很大一部分拜对方所赐,令人不得不紧张的[新游戏]宣告;加上道明寺司被无辜托付要把所谓关键交给三条樱子,最终导致如今所有人身在局中。
若不是岛川深介已然死亡,美作玲绝对会用赶尽杀绝的手段报复回去。
“三条樱子看着就是一个蠢蛋,哪里有能破案的样子?”道明寺司暴躁的筢筢头发,手放下来又象是没地方着落,“呐——我们自己想办法,不然交给警察也行,不要在再把三条樱子扯进来。”
美作玲斜了一眼过去,随后发现同伴的神情略带几分恳求,竟是真的打算征询他的意见并且如自己所言剔除三条樱子,“你想起来了?”微微一个怔忡,电光火石间美作玲恍然大悟,“你记起三条樱子是谁了?之前暗示你很多次都没反应。”
“啰嗦!”道明寺司满脸被道破心思的恼羞成怒,脸颊泛起红晕,眼睛东看西看,“那么久的事谁耐烦记得啊!”
“可是…”美作玲松了口气,想想又犹豫起来————确定三条樱子的身份后他暗示过道明寺司,然而他的同伴一如既往的驽钝,怎么也联想不到如今与他们产生纠葛的女孩子究竟是哪位,原本美作玲还左右为难,现在倒好,阿司自己记起来。
“总二郎和类那里我去说。”道明寺司用强横的语气回答。
“也好,那等一下送她离开。”美作玲点点头,终于放下最后的一点顾虑;算起来幼稚园的时候他们四个人是欠了三条樱子,道明寺司错误的反应加上他们三人无心调笑造成的遗憾没来得及弥补,现在又把人置于险境,是过分了。
年少无知可以当成借口,成年之后不知反省那就真是为人卑劣。
………
私下里达成共识后美作玲和道明寺司走到一楼大厅与其他人汇合。
正如迹部景吾所言,所有前来渡假的人员都等在那里,包括美作玲带来的保镖们,众人安静的分坐在角落,听到声响纷纷将目光投过来。
先扫了眼厅内,确定众人安全后,美作玲跟在道明寺司身后走到两名同伴附近,寒暄过后众人各自起身,拿着行李欲要离开,然后忽而起了骚/动。
先一步往门口走的佐井美咲失声惊道,“咦?!我的…东西呢?”拔高的嗓音显得惊慌失措,她拔/出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又伸进裙子口袋胡乱翻找一番,之后猛地回身扑到紧随的某位男子面前,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行李,撕开拉链把东西倒出来四下扒拉。
“没有!没有!怎么会!”佐井美咲喊得歇斯底里,手里衣物化妆品饰物扔得四下飞散,动作彷如疯子,“不见了!”
半晌,佐井美咲停下来,抬头,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神色狰狞而扭曲,目光环顾周遭一圈落到一处,直勾勾盯着,怨毒不已,“是你对不对?偷走我的东西,贱/人!”
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佐井美咲嘴里咒骂着一面从地上爬起来,纵身扑到人群中手死死揪住月森瞳,象是恨不得咬死她,“还给我!把东西藏哪去了?交出来!”她喊得语无伦次,边推搡边在对方身上翻找,“小偷!凶手!贱/货!”
月森瞳痛叫起来,一面抗拒着一面求救;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几秒钟后两个女孩子附近有人回过神来赶忙上前制止,佐井美咲很快被强壮的男子拖开,月森瞳被小寺则织搀扶在臂弯里后退。
“够了!你们闹什么!”道明寺司满脸黑气的暴喝出声,快速走上到中央,周身弥漫着浓烈的煞气,“把两个疯女人给我扔出去!”
被隔开的两个女孩子象是被吓住都停止哭骂,其他人也同样愣住,看看发丝凌乱面上各自多出几道伤痕的月森瞳佐井美咲,又看看发话的道明寺司,现场安静得诡异。
“等一下阿司!”花泽类的声音如冰水撞击,带着深冷寒意;从角落里站起身施施然走入人群,精致的脸庞转到佐井美咲那里,“丢了什么?”
“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佐井美咲满眼忿恨瞪着月森瞳和小寺则织,奇怪的是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明失物,“总之,一定是月森瞳拿了!”
“我没有,整理的时候你一直跟我一起,那两位先生也可以作证我根本没有动过你的任何东西。”月森瞳白了一张脸,眼圈立刻就泛红,看了看周围,忽的咬咬牙,“我的行李都在那里你可以去找。”抬手点住一处,“来这里之后我还没整理,都是原封不动。”
众人随着月森瞳点出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地上落了一个奶白色的女式行李箱,一位男子随即出声说道,“刚才要阻止她们我把它随手放在那里。”
佐井美咲恶狠狠瞪了月森瞳一眼,随后接过对方凌空抛过来的钥匙,真的分开众人上去开锁检查起行李箱。
看着佐井美咲半蹲在地上细细搜查,美作玲眉心微微一皱,视线略略瞥过月森瞳却发现她坦然自若,不由得一愣,那表现明显是被冤枉?
心念一转,美作玲又把目光投到另外一处,一处他始终在意的位置————三条樱子所在的角落;定睛一看疑惑却是更深。
三条樱子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和其他人一样注意力也在佐井美咲身上,然而表情却是古怪。
她沉默的看着,象是在思考又象是看见什么…意料之中的事件正在上演,瞳眸反射微光,锐利如刀刃。
………
“呀——”佐井美咲尖叫出声,相较于几分钟前她的尖叫此刻的波段却包含惊骇与惶恐,彷如在电影院看恐怖片看到高/潮片段,被演绎场景同化,心神俱裂。
美作玲猛地扭头看去,下一秒也和旁人一般惊得呆住,瞳孔收缩如针尖:
佐井美咲往后跌坐在地上,溢出喉咙绵绵不绝的惨叫把气氛渲染更加紧绷,她面前是摊开的旅行箱,一些衣物被胡乱抛在脚边显然是随意丢弃,旅行箱中央铺垫整齐的衣饰,俱是与月森瞳气质搭配的轻浅柔和色系,它们就象是托衬,更反射得中央那团不明物凄厉狞恶。
看不清原型的模糊物体呈现出暗红与青紫交错诡异色泽,被挤压过后汁液沾染到底部的衣料上,晕开铁锈暗渍,随着暴露在空气中,腥膻气味缓缓扩散。
[呕——]靠得近了的几人忍不住发出恶心的干呕声。
美作玲捂着鼻子后退,心脏象是被谁用手攥住,头皮发麻外加血液倒流,他知道那是什么玩意!是西门总二郎灾难的导火索,是清水晶子死去前接到过的恐吓…
剥了皮的动物。
“报警!”混乱中有谁大声叫道,接着又有人紧张的呼喊,“总二郎!”
闻言美作玲心头咯噔一声,赶忙回过头,同时耳际划过一道风压,是花泽类飞快掠过他朝西门总二郎那里跑去。
道明寺司也在那里,两人围着西门总二郎不知所措的样子,西门总二郎捂着脸,整个人蜷缩得像只虾子,姿态无比古怪。
“美咲!”月森瞳的惊叫把已经不堪的场面推向不可收拾,灾难现场般的厅内,美作玲看到佐井美咲抢过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旅行袋,手探入某处暗格复又满脸惊喜,将旅行袋抱在怀里一言不发就往出口冲。
“美咲!”
“拦住她!”
美作玲和月森瞳不约而同出声大喊,负责守卫的男子立刻分出人手追出去,等确定佐井美咲不会就此失去踪迹,美作玲这才缓出心神专注另外的杂乱。
西门总二郎被平放在沙发上,身侧有人替他做应急处理,道明寺司、花泽类面色晦暗,外泄的气息阴郁而紧绷,美作玲使个眼色给剩余人手,示意他们看牢这里不要再出岔子,随后忙不迭赶到同伴身边。
“怎么样?”
“是刺激过度。”负责急救的男子拨冗回答美作玲的疑问,“找个房间让他先休息。”
“那好,把人送到楼上,分出人手保护西门,其他人等着再麻烦警察一次。”花泽类率先作出决断。说完之后他踱开几步让出位置,清冷的眼眸微微转移少许,落到某个角度,复又慢慢眯紧。
察觉异样的美作玲抬头看向花泽类,随即清楚地看见同伴眼中烽火撩草原般燃起硝烟,愤怒与不安的火焰时隐时现。
花泽类看的是三条樱子的方向,而对方也若有所觉的侧首回视,神情波澜不惊,斜倚的身姿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
她静静看着他们的方向,良久双唇微启,探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露出饕足之意。
她边上站着迹部景吾,半米开外守着日吉若,两人竟是视而不见般任由她杀人狂似的狞恶气息肆意蔓延。
死水般凝固的气氛里,三条樱子缓缓起身离开位置,直直走到他面前,美作玲呆呆的任由她的嘴唇凑到自己耳边,轻轻开阖溢出湿润气息,蛇虫般钻入耳蜗。
她说,“今晚把所有人留在这里,别让警察捣乱猫捉老鼠的游戏很快就会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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