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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馆!”
小闯卯足了劲的这一声大吼,别说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他自己都觉得今天有点超常发挥。
隔壁楼上正观战的梁库也兴奋非常,在那里大呼小叫,就跟体育场里正观看斗牛比赛一样。
周天易稍稍惊了一下,马上就从几个徒弟的表情中猜出了几分,脸沉了下来,对大徒弟严厉道:“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大师兄眼看是瞒不了了,支吾著:“这……这小子说是我们练的这些个不中用,过时了,小师弟就和他切磋了几下,谁想到他输了还不认帐,就赖上门了。”
大师兄边说,边拿眼睛瞄师父,根据师父表情的阴晴起伏,来决定如何把事情编的婉转。
知徒莫过师,周天易当然最清楚几个徒弟的脾性,眼看他们眼神闪烁、躲躲藏藏,就知道准是仗著几脚功夫,跟面前这个小牛犊过招时没手下留情,惹的人家找上门来。
虽说他还不是很清楚其中前後原委,但以前在隔壁院子里偶尔看到几次放假来的小闯,料定都是年轻人之间的磨擦,就呵斥跟小闯过招的那个最小徒弟,上去给小闯道歉。
小师弟哪里会情愿,眼睛连看都不看小闯一眼,含糊不清的道了声歉,样子活像是吃了一百颗黄莲。
现代的师徒家法,早不能跟古时候比,师父威严虽在,但完全只是表面的威慑作用了。
小闯把手一挥:“不用道歉,你没错!传统拳法没有西洋拳实用,我的确说过,我现在还是这麽说,上几次输给你不能代表什麽。有种就再来一次!”
小闯说话句句虎虎生风,咄咄逼人,要放在平日,八卦掌的几个好事之徒早出手戏弄了,但今天有师父在,一肚子痒痒憋著,心想:一等师父离开,一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皮痒的小子。
周天易笑了笑,觉得这虎头虎脑的小闯颇可爱:“小兄弟很有志向,不过你现在还小,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东方拳法不全是为了技击打斗,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锤炼。我徒弟有不对的地方,我替你罚他们。但比武却是绝不再允许了!”
说著,周天易走到小闯身边,长辈式的抬手,想拍拍小闯的肩。
小闯本能的脚下一动,也没见得如何动作,肩膀刚好错开,周天易的一只手乍一看是拍到了,但只有他自己和小闯知道,那手实际拍空了。
这一不在意的动作,完全是小闯的本能反应,多日的苦练步伐,不知道各种变换进退在脑子里冥想了多少遍,连吃饭、上厕所、睡觉都没忘了时时重复。
但他却不知道,这一下意识的对阵衍步伐的应用,让周天易的眼皮子,为之猛然的一次抽动。
同样,此种惊诧并没在老练世故的周天易脸上暴露出来,但就在这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
“小兄弟怎麽称呼啊?”周天易忽然摆出了一副更加亲近的长辈式笑容。
“李闯!”小闯回答的很乾脆。
周天易:“呵呵,果然像是块练武的好材料,不知道从哪里学的拳,这里有亲戚吗?”
周天易在暗暗的套小闯的来历,但这种近乎於聊家常的问话,却让几个徒弟们搞不懂,师父是不是心血来潮,要收小闯为徒?
小闯被搞的也有点不知所谓,但还是回答了:“没亲戚,我家在外市,一放假就到你这里来踢馆。”
问话间,场上紧张的气氛淡了许多,楼上正观战的梁库莫名其妙,心想那中年人婆婆妈妈的跟小闯乱扯些什麽?倒快是动手啊!
可以理解,毕竟为了这一天到来,他梁库可是付出了无数心血。
简单对话後,周天易话头一转:“难得小兄弟跟我们拳馆有缘,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你们东西方拳法多交流交流。”说著,对那个最小的徒弟道:“你们就再切磋一次吧!”
几个徒弟一时没反应过来,师父的转变太快了点吧,小师弟一脸犹豫不定的望著师父。
周天易似乎没看见,又补充了一句:“但我有话在先,你俩切磋点到为止,不可以好勇斗狠。”
这句补充,可算让小徒弟肯定了点,心里一阵窃喜,这回终於可以名正言顺的修理面前这个狂妄的小子了。
此时大师兄的嘴角,甚至阴笑的露出了两颗大犬齿。
终於开战了,所有人都莫名的激动起来,学武的人就是这样奇妙,如果所学的东西不能找个人拳拳到肉、鼻青脸肿的证明有效与否,那还不如让他去自杀。
小闯紧攥的拳心有点冒汗,毕竟只是隔了十几天,不知道老大和自己研制的这种中国玄步配西洋拳击,到底管不管用。
可这一紧张,小闯就全失了步法上的空灵无碍,几拳挥了出去,又是被小师弟窜空子欺近身来,险些又被掀翻在地。
几个师兄弟大声叫好,楼上的梁库却叫苦不迭,他不懂什麽技击,自认为能帮上小闯的,只有更加震天动地的大呼小叫了。
周天易看出了小闯心理,微笑道:“小兄弟,切磋拳法,最怕心里有拘谨,放开打,你刚才迈出那一步,再偏左一点就更到位了。”
听完这话,小闯心下一宽,反正输的不是一次、两次了,索性豁出去了。
一放开手脚,蕴含阵衍玄妙的隐身步法,渐渐发挥出来,顿时小师弟就感觉到了压力,因为他开始发现,他没那麽容易欺近刚刚还在慌乱的小闯了。
对师父不帮徒弟反帮外人的这种做法,几个徒弟百思不得其解,小师弟就更加不理解了,心里一气,憋足了坏劲,要全撒在小闯的身上。脚下步法加速,手上的力道也已经超出了切磋范围。
这几个徒弟哪里会知道周天易的阴险用心,他这样做,是为了激起小徒弟的怒气,以便让小闯最大限度的把刚才躲过自己那一拍的玄妙步法发挥出来,因为小闯那种蕴藏著无比玄妙的步法,对他太重要了。
小闯越打越顺,把隐身步法与西洋拳击结合起来,这十几天一直是用冥想的办法来演练的,毕竟和实战有很大的出入,现在通过与小师弟的现场对练,小闯越来越熟练隐身步法的妙处。
他发现对方的盲点,竟然就在正前方,盲点在大多数人的理解里被误解了,不要认为视线的两侧是死角,其实人的视角馀光比正面更灵敏。
现在场上的对阵形式完全逆转了,在原本打心里狂妄的小师弟眼里,小闯的身形忽然变的飘忽起来,明明是看准在左,待快步欺上前的时候,小闯却忽然站在了他的右侧,而每次失误,不是脸上就是肋下,定会遭到小闯的铁拳痛击。
而在几个旁观的师兄弟来看,小师弟被小闯连连攻击得手,是不可理解的,明明是可以躲过的拳,小师弟却像是眼盲了一般,傻傻的在那里等著挨打。
更可气的是小闯那小子,不知道迈的是什麽狗屁步法,在圈子里对小师弟穿来插去的,活像在跳蹩脚的探戈。
他们当然看不出,这种被他们鄙视为蹩脚探戈的步伐,却是蕴藏著玄妙步法的隐身技击术,短短的十几天,两人已经完全不是同个档次了。
不消几个回合,那个曾经轻松羞辱小闯的小师弟,已经鼻青脸肿,金星乱冒,恐怕再挨不了几拳,就要一头栽倒了。
周天易终於叫停了,无论怎样掩饰,都遮挡不了此时周天易眼中流露出的惊诧。
还没等周天易发话,大师兄已经耐不住性子出手了,因为他觉得小师弟今天输的实在是窝囊,他甚至怀疑小师弟是不是吃错了什麽东西,搞的有点神情恍惚。
对於大徒弟的贸然行动,周天易少有的未加表态,甚至可以看得出,此时他的神情是种默许。
这一次对阵,可是大大的不成比例,人高马大的大师兄,光是岁数就比小闯大了近十岁,一身蛮肉吊著两只凶眼,每踏一步,都如同砸下一记木桩,双掌抡风,活像个黑煞神似的向小闯扑去。
旁观几个师兄弟的嘴角,同时露出了阴笑。
楼上的梁库可有点坐不住了,他妈妈的,这摆明了是以大欺小啊,不禁破口大骂,正要转身下楼冲入拳馆,却忽然听到一声脆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截乾柴枝,被人一拳打断的声音。
梁库停住脚,往场中看,刚才还电闪雷鸣的大师兄,此刻保持著向小闯出掌的最後一个美妙造型,僵立在那里,旁边是一脸轻松的小闯,只是微微的抖了抖右手,好像刚刚击到了什麽重物。
周天易和几个徒弟盯著大师兄的僵立背影看,大约僵持了几十秒的时间,大师兄开始慢慢转过身来,鼻梁骨已经塌陷下去,两行和著鼻屎的污血,顺著嘴流下来;一双凶眼布满了形将爆裂的血丝,肥厚肉胸起伏的如同巨号风箱,大有一触即发、天崩地裂之势。
但接下来,让所有人都意外吐血的是,恶煞般的大师兄,竟然裂开大嘴,震天动地的嚎哭起来。
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输了也就罢了,可偏偏输给一个连嘴毛还没长的毛头小子手里,输给毛头小子也就罢了,可偏偏又是当著师父和众师弟面前输的,一口气无处消受,瞬间化作决堤哭嚎。
此刻的大师兄,也不管什麽身分不身分,面子不面子的了,挂著一脸的鼻涕泪血,哭著嚎著,向小闯扑去。
小闯越打越有信心,後来乾脆连手都不用了,只用巧妙的步伐,就把疯了似的大师兄蹩得连滚带爬。
本来刚才那一记重拳,就已经连本带利的偿还了小闯这些年受的委屈,可显然大师兄还是不依不饶的在那丢丑,连小闯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够了!”
随著周天易的一声厉斥,准备再想爬起来的大师兄,没再爬起来,坐在那里痛不欲生的乾嚎不止。
梁库一路欢呼著飞奔而入,一把就抱起了小闯,又是拥抱又是尖叫,一句话形容,就是不知道该怎麽折腾好了。
正当梁库拍手大声叫好,众师兄弟一脸羞怒的时候,有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极不相衬,一个是躲在角落里的房东老太,一个就是周天易。
他们的震惊,绝对不是普通意义的惊诧,在他们的眼中,似乎让人看到了世界末日,但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除了无比震惊外,周天易的嘴角却还挂著一丝诡笑。
就在小闯和梁库欢庆胜利的时候,古傲向吴姨等人,诉说了自己的那一段秘密。
那还是在念大二的时候,有一天,校内一位知名的考古教授找到了他,古傲当时还很奇怪,虽然自己在玩古界的名头很响,但本身却是读中文的,平时跟考古教授几乎没有接触,不知道找自己有什麽事。
教授把古傲请到了自己的寓所,并很诚恳的说出了来意,他通过各方渠道,知道了古傲在古玩界的人脉和造诣。
教授想请古傲帮忙,在盗墓和文物贩子的群里,打听一块古玉的下落,因为自己身为名牌大学的知名教授,与盗墓集团和文物贩子打交道,一是不熟,二是不妥,所以最後无奈下找到了古傲。
古傲立刻意识到,教授要他帮忙找的东西一定重要非常,对这类机密隐私,古傲虽然很想知道个究竟,但也不好刨根问底,只想等教授自愿的告诉他。
可教授并未多说,只是给古傲画了一张古玉图,告诉他说,这块古玉跟一个民间传说有关,最後还少见的补充了一句,如果真的找到,一定重谢古傲。
这就让古傲更加有想法了,他把那张小图拿回去反覆研究,发现此玉不但造型古奇,而且从玉雕手法上看,完全不是一个年代的产物,凭他古傲如此了得的断古经验,竟然看不出一点头绪,料定这块古玉来历非凡。
古傲边说,边找了支笔,就在桌面上画了一张图,那图上所示,正是朝歌也在寻找的婆婆手中的那块仿玉。
吴姨母女还有老王、蝎子眼,虽都是见过世面的,但对古董玉器的了解,仅仅都是知道它值钱而已,深知能被古傲这小子看上的东西一定错不了,小叶已经忍不住问:“那一定很值钱吧?”
古傲迷茫中痴痴的看了小叶好久,好像是在想如何回答小叶,但最终不置可否,就接著讲了那段往事。
古傲肯定了这块古玉的潜在巨大价值後,开始认真著手在自己的那个圈子里撒网找线索了。
对於寻找的难度,他是有心理准备的,连自己和一位知名考古教授都无法确认来历年代的古件,恐怕天底下没几个人能知道。
实际的寻找难度,更远远的超出了古傲的预想,他几乎找到了他所有能找到的行内人,也想了所有他能想的办法,竟然耗时一年,仍是踪迹皆无。
古傲曾有一段时间甚至怀疑,那块奇特的古玉根本就不存在,但每次看到教授的认真神态,再参考了教授的为人、名誉、地位等等,怎麽都觉得教授不像在说谎,况且一个大牌教授,至於跟一个有著劣迹的学生撒谎吗!
但无论如河,那块古玉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转眼已经大四了,经过了一年的折腾,古傲已经越来越没信心。教授却仍是兴致不减,为这还特意请了一个月的假外出,究竟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这一个月,没有教授的督促,古傲完全放弃了努力,毕竟大学最後一年了,毕业前需要准备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里外一忙,也就把这事忘了。
以至於一个月後,教授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有点觉得突兀。
这次外出回来,教授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神色犹豫,气色惨澹,明显这次出去是一无所获。
教授再一次把古傲叫到了自己的寓所,他对那块古玉仍然念念不忘,但让古傲更觉突兀的是,就在这次见面後不久,教授急性心脏病突然发作,死在自己的寓所里。
古傲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沉默了,脸上表情有两分似乎是在为教授的死哀思,八分却是确定的遗憾,因为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这块古玉为什麽让一个大牌教授如此挂念,而这又恰恰证明了,这块古玉很可能隐含著巨大的价值。
吴姨母女,还有老王、蝎子眼,四双眼睛乾乾的瞪著古傲看,虽然他们最初想问的,是古傲从哪里得到闻广清那里,密藏著无数价值连城古董的消息,因为他们怀疑,有人把他们的行动泄漏给了另外一批骗子同行。
但古傲久久没有说出资讯来源,却扯到了一块古玉,他们并没有不耐烦,因为他们都隐隐的觉察出,此事绝不简单。
古傲正在一点点的从头说起。
古傲被开除了,他被校方以“盗卖古董,屡教不改”为由开除了,而此时距离毕业只有不到一个月。
其真正的原因,还是校方隐隐觉得,古傲似乎与教授的突然死去有些关联,因为很多教授、讲师,甚至是学生,都感觉到了教授近期的反常变化,而且在教授保留的笔记里,凌乱的记录著有关一块奇特古玉的资料。
校内的几位资深教授,一起对这块描述的古玉进行了研究,但得到的结论都是,此玉不合古代一贯的玉文化规律,很可能是某种神秘古老巫术的祭品。
经反应,校方又找到了古傲,因为教授在反常後期与之接触很频繁,而古傲又是被校方早就记录在案的问题学生。
古傲本人都是处在云里雾中,又如何回答得出校方疑问?结果就成了此次事件的第二个受害者。
被开除的古傲,很是郁闷了一段时间,除了因为还剩一个月就要毕业了却被开除,更多的还是为了那块神秘的古玉。
在社会上混迹了一段时间後,古傲通过四处打听,虽然无法知道教授遗留下的笔记里,到底记录了什麽,但却知道了,教授最後请的那一个月假,是去了一个叫“广元”的古镇。
就这样,古傲怀著复杂的心情,来到了广元古镇。
古傲最初到达後所遭遇的经历很相似於朝歌,在全镇进行了拐弯抹角的探听後,发现全镇的人,没一个说见过在这里曾长住过一个月的教授,以及关於古玉的任何资讯,忽然让古傲有了种古怪的感觉。
古傲外表上,完全是以一个来休闲度假者的身分,在广元住了一个礼拜,和谐安闲的氛围,让他像是回到了梦里的童年。
每天早晨,阳光从火车站候车室的窗户透射进来,他从长凳上醒来,有一种对生活的无限舒适感,站起来狠狠的伸个懒腰,再看著零星进出等车送站的人们,还有柔和太阳下,古镇懒洋洋的生活调子,他真的有点怀疑是否曾认识过教授这个人,和他的那块神秘古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