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可怜的妹妹得了白血病

行者的来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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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兴旺第一次买房,没什么经验。主要看两点:一、价钱贵不贵?二、离县高中远不远?

    和赵雨荷跑了两天,邵兴旺看中了一处新建楼盘,觉得价钱合适,距离也不远,有些心动。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明年6月30日才交房。如果能按时交房,对他们来说,装修和添置家具的时间就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没有更好的房子了。要么太远了,要么太贵了,或者交房的日子在后年或者大后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房子,就像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一样。邵兴旺这样想着,便很快交了定金。一周后,又交了首付款,办妥了购房手续。

    冬去春来,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补习班依旧红红火火。大量垫资,正一点一点地消耗邵兴旺积累的家底。银行已给他放了贷款。从3月份开始,邵兴旺就要开始月供还贷了。

    邵兴旺并不担心,只要坚持到年底,拿到今年的工资和分红,他银行卡上的数字又会再次增长。这次,邵兴旺下决心要让它翻一番。

    邵兴旺把全部的精力和心思都用在了工作上。父亲脚崴了在县骨科医院住院,他都没抽出时间前去看望。

    今年的招生情况比去年还要好,邵兴旺需要扩班,需要招聘更多的老师。为老师们提前垫付工资,对他而言,的确是一笔较大的开支。

    为此,邵兴旺和申老板述说了他的困境,包括买房,还房贷,父亲住院需要支付医药费,妹妹上高中的学费,生活费,也需要提前留出来。

    申老板通情达理,很快就同意把前半年邵兴旺垫付的钱给他结清。按照合同的约定,邵兴旺自己的工资和分红只能等到年底了。

    即便如此,邵兴旺和赵雨荷已经非常感激,为遇到这样的好老板而感到幸运。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上帝在给他们关上门的时候,又为他们打开了另一扇通往未来的窗户。这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切都是那样的朝气蓬勃,一切都是那样的生机盎然。

    事业、未来,终于可以把握在自己的手中,这让邵兴旺对未来充满了期望,充满了期待。

    拿到新房钥匙的当天,施工队就进场开始装修。这是给父母买的房子,因此,邵兴旺请了最好的装修队,做了他们认为最满意的设计,房子里的沙发、家具、厨具等,他和赵雨荷都提前选好,提前订购,想着,一定要赶在妹妹邵忆晨上高一之前,让她住进去。

    一切都是新的,房子是新的,装修是新的,家具也是新的。妹妹邵忆晨搬进去后,一直说,房子的味道很大,经常头晕。

    邵兴旺和赵雨荷都没有在意,只是提醒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把窗户开大一些,不要害怕。因为他们给亲爱的妹妹安装了防护网,妹妹的安全工作,他们充分考虑到了,包括给家里安装了一部电话,电话机的墙面上贴有邵兴旺的号码、家里的号码、小区物业、小区保安处甚至连报警电话“110”也加了进去。

    谁也没有想到,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11月30日,也就是妹妹邵忆晨住进去三个月的时候,老师给父亲邵振邦打电话,说女儿邵忆晨发烧了,好几天了,学校的校医看过后,建议到医院看一看,做做检查。

    等邵兴旺急匆匆地赶到时,妹妹邵忆晨正在县医院做检查。县医院的大夫告诉邵兴旺和他的父亲邵振邦,情况不太好,需要到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同时,下了病危通知书。

    邵兴旺问大夫,妹妹得了什么病?县医院的大夫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只说是不好的病,很难治,并催促他们赶紧去省城的大医院就诊。邵兴旺和父亲有点慌,心情无比沉重。

    邵兴旺当天就将妹妹邵忆晨转到大秦中心医院。不久,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主治医生把邵兴旺和父亲叫到办公室,用极为低沉的声音告诉他们,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邵兴旺已经从医生严肃的表情和沉重的语气中,预感到妹妹的病可能很重。于是弱弱地问了一下大夫:“妹妹得了什么病?”

    “白血病。”医生说。

    “什么是白血病?”父亲邵振邦问。

    “就是血癌。”医生回答。

    一听到“癌”字,邵振邦“啊!”了一声,瞬间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上。他痛苦地蜷缩在医生办公室的墙角,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邵兴旺问医生:“这个病能不能治好?治愈的几率有多大?”

    医生说:“在医学上,这种病治愈成功的案例较少。少数成功的案例,也多是通过干细胞移植治疗的,成本和代价都非常大。”

    邵兴旺对医生说:“我只有这一个妹妹,不管花多少钱,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管有多么困难,只要能挽救妹妹的生命,我们都愿意承担。”

    医生说:“对于所有的病人,我们都会竭尽全力。”

    待邵振邦和邵兴旺父子俩平静下来后,邵兴旺来到了医生办公室咨询有关情况:“大夫您好!这个病的发病原因是什么?”

    医生告诉他们:“这种病的发病原因很复杂,目前也没有令人信服的定论,但大多与遗传因素、环境因素、基因突变,或者装修污染等,都有一定的关联。”

    “装修污染”,这个词,像根钢针一样深深地刺痛了邵兴旺的心。

    是的,他们刚装修过房子,妹妹在房子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尽,或者说压根就没有驱散的时候就住了进去。

    住进去后,妹妹邵忆晨总说自己头晕。

    邵兴旺不懂这些味道是有毒的气体,他和赵雨荷也不清楚空气的污染会对人体会造成如此大的伤害,装修污染竟然可以这么轻易地夺走一个鲜活的生命。

    农村的房子没人装修,从小到大,他们住的房子四面透风。邵兴旺以前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装修”这种污染,做梦都想不到,这玩意能轻易地要了人的命。

    “她太可怜了,不到十六岁,具体地说,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有短短的十五年七个月零八天。她像花儿一样,刚长出了花骨朵,还没有来得及绽放,没来得及享受阳光和雨露,就被黑夜无情地夺走了生命。老天太不公平了,对她,对我们这个家,对我的父亲母亲都太不公平了。十六年前,用一潭死水夺走了我的弟弟邵兴晨,如今,又用这样的方式夺走了我的妹妹邵忆晨。”在医院的太平间门口,邵兴旺用脑袋重重地磕着墙面,自言自语道。

    邵兴旺和父亲邵振邦,把妹妹的骨灰抱回了家,埋在了弟弟的坟旁边。

    这两个亲兄妹活着的时候没有见过面,就让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做一对好兄妹吧!

    在妹妹邵忆晨的坟前,父亲邵振邦声嘶力竭地哭喊,发疯似地扇自己耳光,抓起地上的泥土,不断往自己身上抛洒。邵振邦的手指流血了,指甲盖被坚硬的地面磕掉了。

    母亲刘云朵几乎要疯掉了。坐在女儿邵忆晨的坟前发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夭折了一个儿子,现在又失去了一个女儿。

    埋葬妹妹邵忆晨之后的第二天上午,小区的物业给邵兴旺打电话:“喂——是业主邵兴旺吗?”

    “是我。”

    “我是小区物业管理人员,有个农村老头说是你父亲,正在用铁锤砸你的门,我们怎么也拦不住,要不要报警啊?”

    “那是我的父亲。你们配合一下,他要砸就让他砸吧。”

    “李主任,老头进到房子里了,正在砸家具。”一物业管理人员跑了过来。

    “老头进房子了,你不报警,我们要报警了。”李主任在电话里对邵兴旺说。

    “不要报警,千万不要报警。那是我父亲,他最近有点不开心,你们配合他,让他发泄发泄吧。”

    “这人有病呢!这一家子都有病呢!”李主任挂了电话,嘴里嘟囔着说,“刚装修好的新家,这砸了多可惜。有什么事想不开?真是!”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父亲邵振邦回来了。一回来就质问邵兴旺:“你是老师,你是有学问的人,你怎么也像我一样,不知道这新房子里的味道能杀人?”

    邵兴旺赶紧跪下来,低头对父亲说:“大,我真的不知道。大学里没学过,小学课本里也没有。我也从来没有在报刊上看到过这些。”

    “我不让你买房,你偏要买。你不听我的话,是你害死了你的妹妹。”父亲邵振邦向儿子邵兴旺大声吼叫:“你给我滚!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有我这个老子,从今天起,从现在起,你我一刀两断。只要我还活着,你休想再踏进邵家这个大门。”

    “不要啊!大(方言:父亲的意思)——,你原谅我啊!大——。”邵兴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邻居们听到吵架的声音,赶紧过来劝架。

    父亲邵振邦不依不饶,他从墙角抡起铁锨劈过来,邻居邵和民赶紧用身子挡着邵兴旺,拉着他的胳膊说:“好娃哩!你赶紧跑。你今天不走,你是要把你大气死到这呀!”

    其他拉架的邻居也赶紧说:“狗子,赶紧走。你大正在气头上,等时间长了,他气消了,就好了。好娃哩!赶紧跑!”

    邵兴旺被邻居连拉带拽地推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