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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力挫骄兵
瞧你们少见多怪的,在我们团里,长官们从不开小灶!
——陈公勇
张灵甫一席话真像楚霸王当年一般气吞山河,慷慨激昂,而且他说话的时候,喜欢望着对方的眼睛,给人的感觉格外真诚。迎着这种诚实而坚定的目光,蔡仁杰的心里忽然涌动起什么,眼里竟有些湿润了,想坦率告诉张灵甫,原先自己没当上团长,心里是不舒服的,但转念一想,又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争一个团长的位置,多没意思啊,所以话到了嘴边,就变成这一句万丈豪情的话:“你放心,团座,我蔡某决不是那种临阵脱逃、贪生怕死之辈!”
“好伙计!”张灵甫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接着又作了简单分工:张灵甫和卢醒带一营两个连去望亭,蔡仁杰则率团主力守锡澄线。后来,蔡仁杰又放心不下,坚持已见,从团部直属的机炮连里拨出一个机枪排给了团长这边。
一切部署完毕,已到傍晚时分。落日里,霞光中,倦鸟归林,一缕缕炊烟袅袅,似轻纱、如薄缦,飘飘荡荡在远远近近的农舍上空,夕阳的余辉倒映在太湖里,被烟波浩淼的湖水糅碎成星星点点。然而,远处那连绵不绝的炮声,已无情地提示了这片富饶的土地不再是世外桃源。
阵地上开始野餐。陈公勇和机枪排的弟兄们席地而坐,一个个手捧一大海碗米饭,围着一桶放满小米辣的红烧鱼块、一桶青椒炒番茄正吃得满头大汗。见战士们吃得这么香,张灵甫和卢醒也端着饭碗凑进来,弟兄们连忙让座,还有的好奇地抬头看看团长、营长的饭碗,却发现原来和大家都是一样的菜饭,便互相吐了吐舌头。陈公勇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那几个弟兄一眼,用筷子敲了敲手里的瓷碗,说:“瞧你们少见多怪的,在我们团里,长官们从不开小灶!”
“嘿嘿,陈排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本团座也有开小灶的时候。”张灵甫开着玩笑说。
“什么小灶!不就系跟你下碗面条、包几个饺子啦!”卢醒又对弟兄们解释道:“我们团座系北方人,吃惯了面食,硬说这米饭吃不饱肚子。你们说怪不怪?”卢醒出生在广东,典型的南方人,精瘦精瘦的,作战风格也和他的体型差不多,机动灵活,就是说起话来,总分不清“是”和“系”、“王”和“黄”,“胡”和“服”。听营长这么一说,都是南方人的众弟兄,个个笑着摇头道:“那面食有个么吃头,我们才觉得吃不饱肚子咧!”
“别说米饭吃不惯”,张灵甫用筷子从菜桶里夹起一块鱼肉说:“就是这鱼,俺还是在广州读黄埔军校时,第一次吃到这玩意儿,哎呀,当时闻起来真香,一口咬下去,他娘的,怎么有那么多小针扎得满嘴痛!后来,才发现原来鱼里面有很多小刺,嗨,难怪这玩意儿在南方卖得比肉便宜,有刺嘛!”团座的第一次吃鱼体会,逗得陈公勇他们差点笑破肚子。
卢醒连忙提醒众人:“行啦行啦,我们快吃饭吧,小鬼子一来就吃不成啦。”
说话间,夜色渐浓,隐隐约约地,从阵地前方传来沉重的马达轰鸣声,“这是什么声音?”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抬头一看,只见滚滚的烟尘扬起在正前方的公路尽头,大家又互相对视一眼,正纳闷间,忽然一个黑乎乎的铁疙瘩昂着炮筒,拐过路口,拖着长长的烟尘直逼过来,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脚下的大地也跟着颤动起来。
“坦克!”众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坦克后面,则是如蝗虫般涌动的骑兵和步兵,接着,相隔不远的铁路上也发现大批鬼子的身影。
“好哇!准备战斗!”斗志昂扬的张灵甫大叫一声,嗖地一下拔出驳壳枪。“他姥姥的!要跟老子打夜战?找死啊!”又左右看着弟兄们说:“紧张个啥?咱又不是第一次打坦克,这乌龟壳一到晚上眼睛就瞎了!”按原定计划,弟兄们迅速进入各自的战斗位置。
张灵甫还赶紧与蔡仁杰取得了联系,在得知他那里暂无动静时,便嘱咐他千万别出声,一旦望亭方向打响后,再根据信号给予炮火支援,专打敌人后路,让小鬼子夹着尾巴逃跑时也要剐一层皮。
望亭镇北边,京杭大运河横贯而过,汇入太湖,两条主干道(苏州至无锡的公路,上海至南京的铁路、)分别跨过运河,从镇子里向南延伸。其中,编号为一三七号的铁桥下,已安装了足够当量的炸药。弟兄们正严阵以待,埋伏在公路旁、铁桥后、运河边,满腔的怒火全都凝聚在右手食指上,只等一声令下就扣动扳机!
昨天,小鬼子在杭州湾登陆以后,由于从我侧翼偷袭得手,逼得我全线后撤,一路上竟没遭遇象样的阻击,便以为“支那军队”兵败如山倒了,竟敢撒起胯子打穿插、截击我军。
“轰隆隆,轰隆隆!”四辆各自间隔二十几米远的坦克,大摇大摆地越驶越近,马达的轰鸣和履带的滚动声越来越响。突然,跑在最前面的一辆坦克把头向下一低,“嗵”地一声就栽下去了,只撅起个屁股搁在路面上。后面的三辆坦克赶紧刹车,纷纷掀开盖顶,探出几个人影,一个劲地向后招手,大概是示意后面的鬼子快点跟上,去看看前面出了什么事。不一会儿,鬼子的大队骑兵和步兵赶上来,在车灯和手电筒的照明下,才发现公路被横挖了一道宽七、八米,深四、五米的壕沟,由于事先用木板和浮土作了伪装,致使在前面开道的坦克一下子栽进了陷阱。
难道支那军有陷阱,指挥头一辆坦克的山木少尉吃了一惊,但是前方毫无任何动静,又使他放下心来,也许只是支那猪们阻挡坦克前进的一个手段,赶紧挥手让后面的步兵上来帮忙。
就在鬼子兵们“呜呜呀呀”地操着鸟语、说着什么,手忙脚乱的时候,“打!”埋伏在河堤上的张灵甫一声令下,设置在河堤下的四门迫击炮首先开火,在相距三百米的距离内,不用修正弹着点,第一轮打出去的四发炮弹就全部命中目标,其中竟有一发炮弹直接打在坦克上,“当”地一声爆炸起火。随后,四周里枪声大作,像家家户户放爆竹似地响成一团,愤怒的火焰在夜幕中到处闪动,日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顿时人仰马翻,死伤狼藉。一个大队长模样的日寇军官,单腿跪在公路上,拼命地挥动着手里的军刀,试图一边组织还击、一边赶紧后撤。但他还没有喊叫几声,一颗不知从那里扔出来的手榴弹,不偏不歪,狠狠地砸在他鼻梁上,然后落地爆炸。原来,还有两个排的弟兄,各自埋伏在距公路、铁路四、五十米远的稻田里,利用半人高的稻草作掩护,一人携弹二十枚,不住气地奋力投弹。于是,一排排手榴弹就像一群群黑乌鸦肆意乱飞,炸得公路上、铁路上遍地开花。
河堤上,架着轻机枪一顿猛扫的陈公勇,全身心都沉浸在这欢快、流畅、节奏感极强的射击声中,觉得这铁风琴比上音乐课时老师拉的手风琴还要动听、悦耳;火光中,那小鬼子中弹时东倒西歪的身影,就像是五线谱上一个个跳跃的小音符。陈公勇不仅篮球打得好,而且嗓音也很饱满、浑厚,在武昌读师范时,文、武、艺三全,曾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一位名叫刘娟的女生,才貌双全,在班上她坐在他旁边的旁边,在心上她占据了他全部的全部,两人相恋已久,本已约定婚期。只是后来家乡闹hong军,家里有百把亩田地的父母,被他的小学同学周志远带着红军逼浮财,逼不出来就拖到村口用锄头、扁担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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