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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训练军官
你在那里听过蒋委员长的训导,陈诚、郭沫若等许多党国要员和大文豪也去讲过课,你小子收获颇丰呢,相当于读了博士啦。——张灵甫
对孟玲玲的得而复失,又使李天霞把心情放到了怀念清清上。
“我生命里的温暖就那么多,我全部给了你,但是你离开了我,你叫我以后怎么再对别人笑。微笑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悲伤,被划开的伤口里,流出的都是凄凉。”李天霞这名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间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吟出了这么几句白话感情诗。
“哼,张钟灵,你这个西北巴子(1)总有一天,老子要和你算总账。”李天霞愤愤地一抽马鞭,座下的骏马扬蹄飞驰而去。
当然,还有一些琐事,拈不上筷子,但也够李天霞不爽的。张灵甫当了副旅长以后,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性格上、观念上、生活上的不合格外明显。李天霞爱讲荤段子,爱往女兵堆中凑,不是要她们猜为什么搂别人的老婆、睡人家的姑娘不犯法的谜语,就是亲自动手,帮女兵们打绑腿。而张灵甫则洁身自好,以书法、篆刻、古玩修身养性,窗台上时常插上一束黄灿灿的野菊花或一束粉嫩嫩的桃花,如此一对比,两人品行之高低、涵养之深浅自见分晓。
两人有次好不容易坐到一起走军棋。李天霞取守势,一边一个师长,后面一个炸弹。中间一个司令。而张灵甫则喜攻。军长突破,司令跟进,炸弹逮谁炸谁,结果一扫一大片,几分钟就直捣黄龙,夺了军旗。李天霞死活不认输,说只有连长以下才能夺军旗,哪有总司令夺旗的。不算不算。张灵甫格外认真,说你要是夺了倭寇军旗,你看委座说算不算,李天霞却以为这句话是在讽刺自己不敢带头冲锋,遂把棋盘一推,两人不欢而散。
李天霞回到师部,政训处上校主任毛永奇随后跟进来,殷勤地倒了一杯热开水,送到李天霞手上。“喝口水,师座。”
李天霞不满地发泄道:“什么师座?前面还有一个副字呢。”
“哎。我这不是提前向您预支么?”毛永奇陪着笑脸说。
李天霞升任副师长以后,也把毛永奇从306团调到师里。原想是安排一个副参谋长的位置,但报上去以后没有得到军政部的核准,理由是战区以下暂不设副参谋长职位,于是只好屈就毛永奇了。这毛永奇也是人精,硬是看好李天霞的行情,这不,他一五一十地分析起七十四军的人事安排起来:
“在我们师里,老大的位置铁定是您的。您想啊,军座是委员长的小老乡、大红人,又立了战功,不会只当个军长吧?军长一高升,五十八师冯师长估计也会跟着一起走,他本来就是军座从德式师里带过来的,这些历史渊源,您比我清楚呢。他们一走,不就腾出两个职位?军长的宝座,非副军座王耀武莫属,剩下两个师长的空缺,您随便挑哇。”
这一番分析头头是道,说得李天霞心花怒放,浑身比抽了大烟还要舒坦。不过,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染上鸦片瘾。
“去,把笔墨拿来,老子练练!”兴致勃勃的他,挽起袖子,摆开架势,一副要与张灵甫试比高低的模样,每次想到史迪威和罗斯他们如获至宝地收藏张灵甫的字,他心里就很不舒服。经过一段时间练习,他恍然大悟:提笔写字其实与扛枪打仗一样,讲究一个“巧”字,灵活机动方能出奇制胜。在暂不具备与对方全面竞争的情况下,先进攻一个重点,练好一到两个字,不是一样拿得出手吗?
李天霞现在习练的,是一个草书的“虎”字,写到最后一笔的时候,还要让毛永奇在桌子旁边将宣纸向斜后方轻轻一拉,这样拖出来的笔锋就显得十分刚劲有力。
“嘿嘿,好字好字,师座您现在是虎虎生风哟!”毛永奇摇头晃脑的,又不失时机地赞美道。“那个什么北大的高才生,也不过如此啊。”
几天以后,长沙大火,七十四军星夜救援长沙城。
接到驰援长沙命令的时候,卢醒正在关帝庙里给全军班长以上、连长以下的两百名基层骨干讲课。
自从撤下万家岭,七十四军有了一个难得而短暂的休养整补之机。与以往一样,每次大战之后,全军中下级军官损失严重,只得从各种军校毕业生和老兵中提拔人才,学生兵有文化无实战经验,老兵有经验却又没有文化,而不少老兵其实也不过是参加了一两场战斗而已。为了快速提高基层连队的军政素质和战斗力,张灵甫在自己的153旅办起了抗日夜校,班主任就是从珞珈山军官训练团(2)受训回来的一营营长陈公勇。张灵甫对陈公勇说:“珞珈山本来就是武汉大学的校园,你在那里听过蒋委员长的训导,陈诚、郭沫若等许多党国要员和大文豪也去讲过课,你小子收获颇丰呢,相当于读了博士啦,得把学到的知识都贡献出来,可不能自己一个人独吞啊。”
陈公勇也正有此意。为期两个月的珞珈山强化受训,博览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众多领域,他的思想境界更高、知识面也更广,满肚子的话都想和弟兄们说一说。凑巧的是,陈公勇以前学的就是师范,张灵甫未上北大之前,也在长安老家当过几天的教书先生,两人天生一种诲人不倦的精神,一拍即合,夜校便风风火火地办起来。
夜校没有设校长。张灵甫只出任了教导处主任。他说:“蒋校长永远是校长,我们永远是学生,倘若有人喊我校长,岂不折杀本人也?”口气十分谦和与诚恳。
夜校每周二、四、六晚上开课,主要课程有战略战术、政治教育和文化知识,主讲者除了他们两人和卢醒以外,军部战地文工队副队长刘骁也被请了过来,作为课前课后领唱《七十四军军歌》的教官。军事课大都是讲习实战经验和作战技能,政治课则以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颁发的《政治训练令》、《政工纲领》、《前方部队政治工作实施办法》等法令为依据,倡导坚持长期抗战,激发官兵们的斗志和爱国主义情感(3)。
开学典礼庄重而简朴。关帝庙的大门贴上张灵甫手书的对联:“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课堂四周的墙壁上,也用石灰写下醒目的标语口号:“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国家至上、民族至上”,“训练重于作战,干部决定一切”等等。这些标语口号,是陈公勇按照珞珈山军官训练团的模式而营造的学习氛围。
第一堂的课主题是:“为正义而战”,由张灵甫主讲,前来参加开学典礼的俞济时、王耀武、冯圣法等长官也欣然就坐,参加旁听。
几盏从老乡家里借来的油灯吊在屋梁上。油是用木子树(4)的果实熬制的,像蜡烛,但因油质比蜡烛差,烧得黑烟直滚,灯心的火苗是红的,没有蜡烛亮。乡民们用不起蜡烛、煤油,家家户户点的都是这种灯。
(1)巴子:上海方言,除包涵“乡下人”之意外,还指那些不符合上海滩十里洋场价值观的人或事,如不懂行情、不懂规矩、自以为是等等。在上海,被別人說成“巴子”比被說“笨蛋”更为丟人。
(2)珞珈山军官训练团:后改为国民党中央训练团,蒋介石任团长,抗战期间共举办了各训练班18种,以党政训练班为主,先后共有23000余名党政人员参加了受训。(见赵普炬所著《中央训练团梗概》,载全国《文史资料选辑》第74辑)
(3)陈诚:《关于军队政训工作之指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编印。
(4)木子树:学名乌桕,分布于秦岭、淮河以南,与油茶、油桐和核桃并称为我国四大木本油料植物。其果实富含白腊油,是化学工业的重要原料,利用乌桕脂还能制造出类可可脂,用于生产巧克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