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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金氏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过了一会儿傅春儿出来,苍白着一张小脸儿,颤声对哥哥说:“不,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傅阳也跟着紧张起来。
“出什么事情了?”傅老实有些不明就里。
“爹,前日里哥哥交给我一个锦盒,说是行商交给哥哥暂管的货品,明儿个哥哥回大德生堂,是要找李掌柜销账的。我之前是放在东厢床下面箱子里的,现下……现下却不见了。”傅春儿说着说着,话语之间竟带了些哭腔。
“吓,怎么会不见了呢?”傅老实一听说是傅阳东家的东西,在自己家“失踪”的,当时也急了起来,说:“春儿,你记得没错?确实放在东厢箱子里的?这几日没动过?”
傅春儿自然说她不曾动过,而且带着傅老实进了东厢,在箱子里又检视一番,果然不见踪影。傅老实也有印象见过那个锦盒,当日他似乎见到傅阳拿回家来的,此刻听说不见了,自然大为紧张。
“要是实在找不见,那就只能赔给人家。”傅老实想了一会儿,只得这么说。
“不行啊,爹!”傅阳急急忙忙地说,“那个锦盒里装的是关外送来的野山参,听说可值钱了,只怕比我们这个院子的赁银还贵,家里哪有余钱去赔呀?赔了钱,下个月我们家怕是就没钱住这院子,连赁铺子的钱都没有了。”
听到傅阳说了这话,连傅老太太都惊动了。走出东厢,在院里听着众人说话。
傅老实听了这话,真正着急了,搓着手道:“春儿。你好好再想想,是不是放在东厢了。”
傅春儿使劲儿点了点头,说:“是,就是在东厢,但是前几日家里贺客多,人来人往的。不是,不是遭了贼吧!”
她这话一说,院子里的气氛马上便都不一样了。傅老实马上说:“如果遭贼,那贼也不会单只取了一件去。春儿你再找一找,且先别只找这一件,都看看还有什么不见了的。”
听见这话,就轮到了傅兰儿脸色不对了。一会儿傅春儿出来,表示她也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丢的都是些针头线脑的零碎物事,什么平日里扎在发辫上的小彩珠。一方好绢裁成的手巾子之类。傅阳听了,就转身对傅老实说:“爹,既然是这样,丢了不止一件物事,要不还是报官吧。”
“报官?”院子里好几人都讶然出声。
“是呀,爹你不是认识几位广陵府的差爷么?请他们来勘察一下。做个见证,这样我向李掌柜那边,也好交代一下。”傅阳一本正经地说。
这时候傅兰儿的面色彻底白了,而金氏也重重地咳了几声,忽然开腔道:“阳儿,是不是报了官,就不用向你东家赔了那……那物事?”
“咳咳,哪能呢,”傅阳接口道,“报了官之后。官爷也会把咱家搜查一遍,看看是不是我们监守自盗,昧良心吞了那包人参。如果确定不是,差爷便会给我家做个见证,但是这银两么。”说到这里,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傅老实,说:“只怕在最后找到那物事之前,我家都先要将银两都垫上的。”
傅阳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傅家小院里的人面色都很难看。
傅春儿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是被刚才金氏的话气着了。报官这一说,是傅阳提议的,意在吓唬一下金氏她们,至少让她们知道,亲戚家的东西也是不好随意拿的。但是怎么听着金氏的意思,如果报了官之后,暂时不用向大德生堂赔钱,难道这包人参,这位大伯娘就也不打算还给自家了?
傅老实低下头想了想,道:“无论如何,要是咱家真的将阳儿东家的人参给失落了,那咱家就是给人家做白工做上十年,也得把这钱给纪小七爷还上。”这话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转寰的余地。傅春儿与傅阳一向熟识这老实爹的脾气,傅老太太也没有露出讶色,但是金氏与傅兰儿都是面色苍白,面面相觑。傅老实沉吟了片刻,道:“若是报官也好,将这事情过一下明路。”
说到这里,傅老实转身就要往院外走去。
“三叔……”傅兰儿一时按捺不住,呼叫出声。旁边金氏马上一记眼刀飞了出去,傅兰儿立刻乖乖闭嘴,将场面交由金氏来应付。金氏陪着笑脸道:“三弟啊,刚才也就春儿一人在东厢里找了一遍。东厢她住惯的,找的时候或许只在她惯常放东西的地方找……”
金氏看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咽了口口水,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我想啊,当日也许是阳儿告诉过春儿这东西要紧,她便放在个惯常不太用的地方。结果一来二去地,就将这地方给忘了。所以现在找不到……”
傅家父子三人都默默地看着她,不说话。金氏顿了顿,用手在脸上摸了摸,仿佛她脸上有东西一般。
傅阳叹了一口气,对傅老实说:“爹,要是再找不到,我还是先去衙门里报官,否则怕就晚了……”
“不会……”金氏一吓,脱口而出,急忙改口,道:“我是说,要不我们几个大人,帮春儿在东厢里彻底找一找。”
“你们几个,”傅老太太这时候开口,说:“都进来,好好在这屋里好好找一找。”她说着指向金氏和傅兰儿,“老实也进来看着。”傅老太太发号施令道。傅老实口中应了一声,但是没有动脚。
所有失却的东西过了半刻钟的辰光,便“纷纷”出现了,包括那包纪燮当日给的野山参。傅春儿与傅阳打开锦盒看了看,见里面的人参一枝枝的都还在,都是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傅阳故意责怪妹妹,“春儿,当日教你收好,你怎地收到连自己也找不到的旮旯里去了?”
傅春儿故作羞愧状,委委屈屈地撇撇嘴,说:“我……我也不知道怎地会就不见了,或许那几天娘生弟弟的时候,事情一多,我就全记岔了吧!”
听到这里,金氏与傅兰儿都微微地舒了一口气,她们可被以前这番动静给吓得不轻。而正房里杨氏也在听着屋外的动静,听到傅春儿说出这样的话,也暗暗舒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笑容来。倒是傅老太太,盯着傅春儿的脸看了半晌,叹了口气,才别过头去。
找到了失却的物事,傅家人大多是欢喜的。傅老实嘱咐傅阳将东西好好地收了,明日赶紧给大德生堂送过去。傅阳应了,当下寻了个包袱将那锦盒细细地包好。然而金氏却似乎有些不舍地看这包野山参。傅春儿晓得她定是为送礼的事情犯难了,便称:“大伯娘,您和兰儿姐姐都多日不曾来过广陵城。要是这两日没有什么事情,春儿陪你们上街逛逛吧!”
她可不是好心泛滥,她是觉得留这两位在家中,再影响到杨氏月子里的休养可就不好了。岂知金氏反而推辞道:“这真也不用,你娘刚刚生养这几天,原也是离不开人的,还是过两日再说吧。”说着,傅老太太的眼光便朝金氏扫了过来,金氏似乎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傅春儿不知道金氏为什么心虚,但是她突然觉得这位傅老太太似乎并不是原先她所想的那么简单,一位喜怒都露在表面的老太太。傅老太太似乎……似乎一直在平衡着各位媳妇,乃至各房之间的关系。具体怎样,傅春儿也说不上来,只是有一点很明白,那位四叔,则绝对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凡事只要涉及傅小四,傅老太太心中的天平便会彻底向这位四叔倒过去。
傅春儿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位老太太,看起来是个明白的,怎么偏生就不明白溺爱是害的道理呢!
晚间傅春儿照例与傅兰儿同睡在西厢。傅春儿颇为困倦的时候,没曾想傅兰儿突然开始问她不少广陵城里的事情,比如广陵城中有什么珠宝铺子、成衣铺子、香粉铺子之类,问得极细。傅春儿都一一答了,一边呵欠连天。
最后傅兰儿突然问:“今日三堂弟说到一位姓纪的,叫做纪小七爷的,难道就是三堂弟的东家?”
傅兰儿这句话一问出,傅春儿感觉自己“蹭”地就醒了,醒得炯炯有神的。“不是吧,那位纪小七爷,应该是东家的少爷,平日住在大德生堂附近读书,我与哥哥一起去大德生堂的时候见到过一两次。”
“是吗?春儿,你看要不这样,我娘明日要照顾三婶,不便上街走动。但是我跟着你上广陵街上走走看看吧,或者我们干脆明日一早上陪三堂弟去他铺子里,我也见识见识城里的生药铺子长啥样!”傅兰儿一本正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