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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后,马鬼坡决战。
仅剩的五万天兵,全部纠集在了边界上,神情紧张,表情凝重。
我和浅绛等一干法力低微的仙子,被安顿在稍远一些的山坡上,悬着心观望。
随着一声诡异的号角声响起,打头阵的魔军出现在地平线上,他们身上布满古怪的花纹,神情坚毅的越过边界往前挪动。一寸一寸,腐骨之蛀般,缓慢密集让人心麻。
忽的一声尖利的口哨划破夜空,有斗篷人手持银线从天而降,那银线如同张了眼的蛇,张牙舞爪的朝着天兵扑去。只听嘶嘶两声,数十名天兵人头落地,再看那银线,已经由白变红,泛出阵阵阴寒邪光。
“神仙的血,还是那么臭哇!”来人取下斗篷,阴柔的脸上皮笑肉不笑。
“梦特娇!”我惊呼出声——想不到他也是魔!
“是冥妖。”浅绛俯在我耳边恨恨的说着,“他是冥界怨恨滋生出来的邪物,一心想推翻天庭自立为王,对天庭的大事小事了如指掌,只是没有曜变天目那样本事大。”
我想起那本做了笔记的《飞狐外传》,心中忽然明白几分——原来当初他是拿故意给我看的。
“雕虫小技也该作乱犯上?!”向来暴躁的雷公双手一挥,袖中铜锤飞出朝前舞去,企图将那些吸血的银线拦腰斩断。
“不好!”浅绛低叫了一声,“那冥妖的法器会万般变化!这可糟了!”
她话音刚落,银线忽然幻化为一张网将铜锤牢牢兜住,又狠狠一甩,将铜锤抛入流沙的漩涡中。眼看着法器就要不见踪迹,雷公顿时急的哇呀呀大叫。
正在着急的当口,天边忽然刮起一阵清风,越刮越急,越刮越大,流沙漩涡慢慢被吹开。
朗朗一声的“起”字落地,铜锤应声而起,在风的力量慢悠悠回到了雷公手中。
青衫舞,如墨长发随风而扬,天青足踏十二色金边祥云从天而降。
“偶像啊,偶像来了。”浅绛大大舒出一口长气。
睹见满地血腥,天青袍袖一甩,那些剥落的头颅重新回到了身躯之上,本来阵亡的天兵全都活蹦乱跳起来。
“嘿嘿,固元术果然名不虚传。”冥妖干笑两声,脸色更加苍白,“可是苍南圣君啊,你何必加入战局呢?身为j□j天尊的子弟,你迟早都要成神超脱,仙魔闹的天翻地覆也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何必为了这群不争气的子弟出头呢!”
“邪如果能胜正,这神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天青看着他,冷漠的扬起右手。
“哪怕仙界之人再不争气,也轮不到妖魔宵小横行霸道!”
伴随着说话声落,一柄青色长剑的出现在他手中。
“破!”一声厉呵划开乌云,空中玄光辐射开来,涨满整个天地,层层清风将污秽一浪浪涤净,过处水洗透亮,仿如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重现光明。
白光褪去,冥妖手中的银线悉数断落化为粉尘,摇摇晃晃喷出一口鲜血,打头阵的魔军也消失了三分之一。
“偶像啊,偶像!”浅绛早已激动的手足无措了。
眼看着剑花就要刺破冥妖的胸膛,空中忽然响起极其响亮的口哨音。
答答,答答,哨音之后是急促的马蹄拨开重重雾霭,有人正踏马而来。答答,答答,我遥望那如墨的飞影,心跳开始变得急促而难以控制。
“我说天青,打狗可也要看主人!”
随着一声调笑,马蹄声戛然而止,乌压压的魔军前伫着一道让天地失色的身影。
紫玉马,黑锦衣,深眸中有锐芒灼灼,似乎将所有的霞蔚都收了去;嘴角噙着淡淡蔑笑,仿佛全然不把这天地放在眼里。
我脑海里有什么嗡的一声炸裂开来。
“有本事就拿我开刀呗!”那黑衣人勾起嘴角懒洋洋朝天青笑着,吊二郎当玩世不恭。
“来,捅这里,你是最听话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天青双眉一挑,反手就要将长剑朝他刺去。
“不要!”我拉下盖在脸上的面纱,失声大叫起来。
嘈杂的战场上呼声是如此微弱,几乎完全被风声淹没,然而天青却真的停住了剑。
“不要杀他!”我挣脱开浅绛的拉扯和劝阻挠,朝前方狂奔而去。
“为何?”剑在喉头,黑衣人也不躲避,就这么挑着眉看我,“为何不让他杀我?”
“因为你是救我的人。”望着马匹上熟悉又陌生的脸,眼泪不知不觉流下。
“你是阿木。”我轻轻的叫了一声,“你是阿木。”
阿木,原来是阿目。
黑衣人脸色一凌,却又很快恢复原样。
“小豇豆,你还记着魔域的事儿呢?”他满不在乎的耸着肩膀,“那不过是还债罢了,你在天牢里被人剜去眼睛,多少也有我的责任,我只是同情你。”
“走开!”他伸手将我推向一边,“这是男人间的战争,我等这一天等了五百年,不许你来捣乱!”
“不!不止是因为这件事。”我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其实我……”
“豇豆红!”一声劈头暴喝打断我,天青狠狠瞪着我,脸白的像纸,双目骇人的腥红。
闭眼,咬牙,扭头,我狠心抬起下巴迎向曜变天目:“其实我……”
铮的一声,忽闻箭破空声响,眼前陡然灼亮刺目,世界一片白茫茫。
“哈哈哈!”绿釉在半空中畅快大笑,翠色衣衫仿佛毒蔓张牙舞爪,“挖眼死不了,投毒死不了,就连丢到魔域你也能活着回来,我倒要看看你命有多大!”
我低下头,发现衣服的领口上不知于何时染了一朵乌紫的花,极艳极妖。那花正以飞快的速度不断放大,似乎很快就会凋零坠落。晨风吹过,花蕊乏起金黄幽光,顶端开出一朵六瓣曼珠沙华——我认得,那是支诛仙箭。
“小豇豆?”曜变天目摇摇我,语音虚浮,手指根根绷得青白。
“我……只是……想还一样东西给你。”我朝他伸出右手,努力摊开满是鲜血的五指。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块小鸡心石。
“我真的有心,你不必……再挂着它了。”我指着他脖颈上的红绳,微笑。
透过对面人急剧收缩的瞳孔,我看到自己的嘴角正在流出血来,然后是鼻孔,眼睛……寸寸刻肤的痛从胸口蔓延开来。那么痛,那么痛啊,痛的连身体也撕裂开,一块一块化为碎屑。
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变轻了,轻得飘起来,朝着更远更高的地方飞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飞升吗?我朦朦胧胧的想。
“渺渺!渺渺!”身后似乎有谁在叫我的名字,慌乱的,不知所措的,痛彻心扉的。
一如五百年前的南天门,寒冷又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