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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蒲柳芝突然神色难明。
“明轩,我为什么帮你,你就不用管那么多了……你只要知道,我是真心待你好的,我……就像我曾经说的那样,我与你爹,有交情。”从前,她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说要帮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冷冷的问她。
他不相信皇甫府中任何一个人,更不相信自己的婶婶,嫡庶不相立,这婶婶还是将自己父亲赶出皇甫府的罪魁祸首的夫人。
一直到了最后,他皇甫堂公子的名号渐渐远扬,手里也开始有了些许实权,才真正的相信她起来。
对她,也态度热络了些许起来,几分对长辈的恭敬……但是,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原因,才能让她做出这么大的事情?
按理说,对皇甫逸羽的情分,应当比对他还要多。
此刻,皇甫明轩看向蒲柳芝的神情,有几分戒备的探究。
蒲柳芝没想到一切来得如此之快,看到这有些疏远的目光,刹那间心痛如绞,“明轩,婶婶我……”
……
夜黑了下来,人也都暂时退下了,既然说都掉崖死了,自然是明天天色放亮了,才过来搜山,大晚上的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现在山崖底下是这样的情形……
齐明荷坐累了,靠到了皇甫逸羽的身上。
两个人这么静静的看星光:“还记得上一次看星光是什么时候?”
“落日湖的时候。”
“嗯,你还记得啊?”
“……”又沉了声不说话了。
此刻夜黑风高,孤男寡女……这感觉就像是在回溯当初在邙山的时候,不过都过了那么久了,当初的剑弩拔张与探究也没了,成了如今的样子。
太无聊了,他又一动不动的,这会儿齐明荷只拿手细微的挑起了他头上的几撮发。
皇甫逸羽顿然敛了邪眸:“又怎么?”
声音还没彻底出来,只被她刻意拨弄了一下,然后自己径自的拿起了自己的几缕散发,一起缠绕在一块。
这感觉……微妙得有些奇妙。
“没什么,就是闲着无聊,玩一玩。”
皇甫逸羽敛着目光看着她,这会儿山风呼啸,又差点心神一动,将她一揽。
齐明荷出声:“结发玩一玩……”
发妻发妻……结发夫妻。
突然,感觉到他大手一用力,蓦地又要将她捞进怀中,沉沉吻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她吓了一跳,齐明荷猛地想退开,结果,这一瞬两个人刚才扯到一起的头发被一拉,狠狠的一拽。
“唔……”自作孽不可活,疼得头皮发麻。
此时,附带连同皇甫逸羽都被一扯,扯得邪眸挑出了暗光:“齐明荷。”
“……”疼得瘪嘴。
“让你乱动。”
“让你碰我?”
似乎又要剑弩拔张这一会儿,疼过了以后反而又噗嗤了一声,笑了出来。
“不闹了,咱们还是在这里坐着歇一下吧。你说箫侍卫什么时候才过来?要是说咱俩死了,待会儿再回去皇甫府,会怎么样?”
皇甫逸羽此时薄唇倏地一扯,扯出难以言喻的冷魅来。
面无表情,似乎所有魅笑的温柔全不见了。
“萧宇戌时会来,等回了皇甫府,带你看戏,嗯?”
齐明荷水眸里瞬地掀起了水光,“看什么戏?”
皇甫逸羽突然不说话了,这会儿就这么把目光幽幽一挪,看到了远处去,这山崖下颇凉爽,面前一轮弯月如弯刀,两个人这般在这里坐着,月色的亮光都倾洒到了鼻翼上。
“今夜,是她的死期。”蓦地冷冷道。
这邪肆的样子,就像是认真的想要杀人那般。
齐明荷突然心头跳了一下:“逸羽……”
这会儿,只看见皇甫逸羽又一瞬变了脸色,浑身邪肆狂傲的气势一藏,又变成了几分霸道的样子:“刚刚做什么了?嗯?”
不悦的声音:“快把头发解开。”
齐明荷咬唇:“……”无趣得不再追究。
“知道了!”不甘愿的把头发解开。
这一会儿,又忽然百无聊赖的坐着,忽地,只听到了隐约传来的阵阵风声,这风声呼啸得太意外,不似是山崖下树影层叠,互相碰触刮出来的风,反而倒像是有人在崖上,敏捷的身影与山崖峭壁摩擦碰触而过的声音。
此时,这声音幽幽从上方传来,不仅仅是一人所发出的动静。
齐明荷突然一愣:“逸羽……”
目光此时也顺势向上看去,忽地抬头。
黑夜中,蓦地出现了飞鹰般的几个人,犹如鬼魅。
“……”忽地,这一瞬都没什么心情打闹了,两个人结在一起的头发就这么松缓开来,直接散落在手中。
皇甫逸羽冷肆随意的样子,浑然天成的领袖气概,而她则是彻底发愣,第一次见萧门之人,一动不动……
“门主。”这些恭敬的行礼声纷纷整齐传来。
感觉,好像有什么天梯也正快速的从断垣上放下来,齐刷刷的鬼魅声,就仿佛从地狱传出来的声响。
这一瞬脑子空白,再等到回神的时候,已经看到四个人整齐的站在面前,除了萧宇之外,还有另外三个从来没见过男人,皆是长相冷酷。
应该就是他夕阳落下时,吩咐让萧宇叫来的人吧。
此刻四个人一齐整齐站在这里,气势上顿然凸显得皇甫逸羽更是冷魅,眉宇一挑,皆是杀气。
“既然都来了,那就上去吧。”
四人此刻齐齐敬声:“恭请门主。”
齐明荷这会儿还在被这场面震慑着,一动不动。
皇甫逸羽突然回头:“明荷,还站着做什么?”
齐明荷一愣:“哦。”
这会儿,看着前方的他伸出的那一双手,下意识的要抬手去握。
蓦地一瞬,心里头跳得快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习惯他是皇甫逸羽了,突然看着这“萧寒光”的场面……嘴角轻轻抿着。
霸道而邪肆,暗藏的温柔没变化。
齐明荷这才缓了口气,定了定心。
“……”
往前走了两步,蓦地:“嘶……”
皇甫逸羽挑起了眉头:“怎么?”
“坐太久了,脚……麻了。”几分不好意思。
现在萧宇、箫青、萧统几人正在这里站着,她却突然出了这个岔子。
让人……看笑话了?
所幸,几人面无表情,也不敢透露出什么表情。
就这么诧异的看着皇甫逸羽蓦地回了身,竟将齐明荷打横一抱。
这动作,自然熟稔得……已经习惯成了自然。
萧宇所幸已经淡定了,剩下箫青、萧统、箫明三人冷酷的眉眼挑了一下。
这世上……让门主破例的人出现了?
此时,不由得想起了从前枉死的花魁,此刻立即给齐明荷和皇甫逸羽让道。
一群人,犹如鬼魅的就这样踏着天梯,飞掠从容的上了山崖。
萧门之所以能够让几个大国都为之忌惮,都是有缘由的,除了掌握着神功利器,还有数不清的高手,这会儿不过是初揭面目而已。
一群人上了山崖,又再见到这紫藤树,兴许是药效过了一点了,这会儿闻着这淡淡的紫藤花香,好了许多,也不觉得反胃了。
这会儿齐明荷选择不说话,脚麻还是依旧走不了路,感受着皇甫逸羽上来后的冷肆。
他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于是她也不故作娇柔的挣扎着下来了,干脆让他抱着。
出声:“逸羽,我们现在回皇甫府么?”
“嗯。”
此时此刻,一批人马将皇甫府不动声色的紧紧围住。
皇甫府中,此时仍处在公子出事的氛围中,无法自拔,这晴天霹雳……
而西院,也仿佛是收到了惊吓般的清寂,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出,亦不下令,仿佛一切都停滞了一般,也无人胆敢说话,此刻……死寂沉沉,唯有一批停止搜救了的侍卫,站在大堂一侧待命。
府外,这被围起来的事情犹还未发现。
此时秋山脚下,华美的车辇早候着了。
萧宇则提前回皇甫府安排,莫约小半个时辰后,就能到府。
府中,西院内,风吹拂树叶的声音。
蒲柳芝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无法再去回答皇甫明轩的任何问题。
皇甫明轩看着她,然后步步逼近……
“婶婶,帮了明轩这么多年,怎么?此时连到这样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了明轩吗?”
那天夜里,他来这里喝茶时,那么略微几句简短的话,已经让他起了疑心。
“明轩……”蒲氏低了声,“你别问了,你只要知道,婶婶是真心疼爱你的,就行了……你只要知道,婶婶的一切付出都是为了你……很快,这整个皇甫府都是你的,就好了。”
皇甫府,整个拥有着百年基业的皇甫府,世人所仰慕的皇甫府。
皇甫明轩硬朗的身姿挺直而站,纵然即将接手皇甫府,也有骨气的不糊里糊涂承恩:“婶婶这是不打算坦诚告诉明轩的意思?”
“明轩!”
此刻,皇甫明轩转身出去,几分贵气洒脱的身影,像极了从前那个人。
蒲柳芝终于出声,感触的哭了出来:“站住!”
“我说……”
既然皇甫府的事情,已成定局,既然这世上所有知情的人,都不在了,那么她说……
“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从来没想到,她费尽心思,造了那么大一盘棋局,却是在这里出了差错,她这般欢喜,皇甫逸羽死了……却是没想到,最终要刨根问底的却是皇甫明轩。
周围气氛沉寂,皇甫明轩此刻走到一半的步伐停驻,回过身来看她:“那婶婶就说吧。”
“我一直怀疑,我与婶婶,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
夜深静,齐明荷坐在马车中,看着皇甫逸羽也一脸沉寂坐在马车中的身影。
他此时一言不发,她则默默捶腿。
此刻看着身侧竟然还有贴心备好了的干净的衣袍与裙裳,齐明荷蓦地静静的……这会儿心跳竟然会莫名加快。
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逸羽,你是不是故意的……答应娘亲,来祭祖?”
“嗯?”
此刻,就像是冥冥中,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像是突如其来的……设了好几年的局因缘际遇而掀开了,她也忽地把一切事情和他的一切神情串联了起来:“就是为了……试试看,娘亲是不是会出手,包括玉溪夫人,所以……一切其实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皇甫逸羽此时一言不发,就这么继续静静的坐在车辇软垫之上。
冷肆的眉眼,面无表情,倏地,侧过幽眸来看着她:“嗯?”
邪肆婉转的音调。
“所以……逸羽,你刚才在山崖底下说的那一句,要杀了娘亲……”
此刻水眸一亮,就像是恍然大悟起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一直没有问你,你过来皇甫府是为什么……既然你不是皇甫逸羽,那你在皇甫府里,一直顶替着‘皇甫逸羽’生活,是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危害过皇甫府一次,亦也不是争夺家产……
还有在紫藤花树下,原本那出了神的样子,还有那几句她没有缓过神来的话。
为什么……总感觉他就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也像是……与整个皇甫府渊源颇深的样子。
此刻,皇甫逸羽只听着齐明荷这些话,勾了勾唇角笑,不回答。
今夜,统一与蒲柳芝算账。
不管是那些揭开的秘密,还是仍暂未揭开的秘密……
如数即将天下大白。
邪肆的声音扯出来:“问那么多做什么,嗯?等会儿回到皇甫府,自然就会知道了。”
此刻,一句话把齐明荷的好奇心给打回去了,此时只能感受着马车颠簸的声音。
他再笑着出声:“把身上的衣裙换了吧,免得穿得一天了,脏着不舒服。”再魅笑着温柔出声,“把身旁那套墨袍再给我。”
齐明荷此时就这么愣愣的把衣袍再给他递过去,而后……
马车外,是萧门的人在护送着回去,华贵的车辇,仿佛极致嚣张又放肆。
仿佛从不把任何东西放在眼里似的。
马车就这么在城道中飞驰而过,直奔皇甫府,待到皇甫府的时候,已经华灯皆上,府中一片死寂。
围守着皇甫府的人马看到这象征着身份的马车到了,倏地强行把皇甫府的大门打开,惊动了里头的人的时候,马车已经正对着门口,停在了这里。
皇甫府的侍卫们瞬间戒备,进入对峙状态:“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皇甫府!”
此刻,这声音一出,紧接着就是马车内缓缓率先下来的一道身影。
齐明荷换了衣服,此刻一身魅紫色的宫裙套装,繁复秀丽的花纹,就像是紫色而魅雅的花瓣,层层叠叠在这裙摆上摊开,向来只穿素色衣裙的她,这么一穿,胡人的天然媚色勾勒了出来,一瞬间的惊艳,看怔了此时赶出来的侍卫的眼。
“少……少夫人?!”
正准备进去禀报,在这拿出兵器准备恶战的时候,茫然不知所措……不知是该愉悦,还是该惊吓,完全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候。
此时,只看见另外一道魅色的身影再踏了出来,一袭墨色的玄袍,勾勒出颀长完美的身躯,凌人的气势……一双温润的唇微微勾着,笑出了几分魅意,温雅无双,却又从骨子里倾透出来了不羁……就这般对着众人。
如果不是因为此时这人邪眸上覆了一条象征身份的白绫,他们几乎以为见鬼了,此时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却又魅如修罗的男人!
皇甫逸羽冷沉出声:“蒲柳芝呢?”
“……”眼前的一群皇甫府侍卫都还未缓过神来。
此刻,就这么愣愣着:“公……公子……”
紧接着便是余后,后知后觉的声音:“蒲……蒲……”
渐渐反应过来,问的是谁:“夫人……夫人她现在还在西院里,属下们这就去禀报,禀报公子回来了,公子没有死……”
皇甫逸羽倏地抬手:“不用,我亲自过去。”
整个皇甫府就这么后知后觉的轰动起来,可惜这轰动……已经是迟了,无法再传到西院去了。
此时,皇甫逸羽冷沉着眉眼,就这么一步一步,往西院走去。
齐明荷提了提裙子,这一身衣裙,是替他准备之时,也给她备下的,他那一身墨袍,就像是为他量身做的一般,将邪肆狂傲的气息如数衬托了出来,魅人到的极致,而她的……则像是与他陪了一对那般,穿上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此刻就这么加快步伐,跟在他身后,小跑着往西院走。
整个去西院的路也被率先不动声色包围起来了,萧门入侵皇甫府,也仿佛是如入无人之境。
整个西院早在不知不觉间被封锁了起来,此时就等着瓮中捉鳖,迎着他的到来。
这步伐声,轻而无声无息,就连皇甫府的侍卫此时都被留在了西院的最外头。
皇甫逸羽踏进了这陌生的西院,径直走向了此时安静如死寂般内院,齐明荷跟随着他的步伐,只是……这会儿还没有提步进去,只在这一墙之隔,蓦地听到了里头传来的声音。
来得恰是时候:
“明轩……你真的要婶婶说?”蒲氏略带了几分哀戚的声音,“说了,你真能接受?”
皇甫明轩沉寂的站在庭院正中间:“你说。”
寻常英气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深沉。
蒲氏嗫嚅着唇,喃喃发出不成调的声音,满脑子都是那日的箫声,还有那日皇甫明轩说的那些不如人的话,还有……她藏了二十多年的心事!从来没有人知道……没有人……
知道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姻缘错……姻缘错……
“呵呵……”她猛地笑了出来。
“你说,婶婶为什么要这么铤而走险的帮你?从来,只要你想要的,婶婶都会不辞余力的帮你拿到,纵然你没有开口,婶婶都会……你说,这是为什么?”
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廉政死了,廉洁远走,还有玉溪……
乃至于顾雪纯的娘亲……
如今,就连皇甫逸羽也死了,她本不打算说,就让这个秘密偷偷埋藏在阴暗里,一辈子不见底就好了……
“如果,我不说,你便会一直坚持着查个水落石出,直到知道了为止?”
“婶婶,若明轩说是?”
“好……”蒲氏踉跄了两步,豁出去了:“那我说……我是你娘亲,你信吗?”
“什么?”皇甫明轩沉哑了声。
此刻,整个西院内的氛围都仿佛凝滞了起来,一瞬每个人都失去了言语般,突如其来的话语,把皇甫明轩震慑得连退了两步,硬朗而英俊的身姿就这么僵了两下,退无可退,直接撞到了身后的树上,倚着树干,怔怔看着蒲氏。
“婶婶,你在开玩笑,你说什么?”
蒲柳芝忽然放声大笑了出来:“呵呵……我说什么?明轩,我说我不是你婶婶,其实我是你娘亲,你信么?”
既然非要刨根问底的寻她要个答案,为何又不能坦然接受?
是她的错……她的错!
众人都只知道,皇甫府的蒲氏夫人膝下无子,可是为什么没人问,她为什么会膝下无子,为什么会不受宠爱?为什么这二十余年来,在皇甫廉政没死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夫人,却没有人休了她?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设局,只为了要将玉溪杀掉?
还不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与廉洁的孩子!
她真的仅仅是心念廉洁么?如果没有她的一份私心在……拼死保护,那碧廉故居又怎么能安然无恙留到现在?
“不可能!”皇甫明轩冷沉出声!
这一瞬,纵然就连这三个字都无法好好出声……
眉眼都是慌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门外,齐明荷突然抬手,一下子屏息,倒抽了一口气,就这样拉着皇甫逸羽的衣袍,暂停住了脚步,仿佛就这样……也出乎了意料。
皇甫逸羽蓦地邪肆的勾起了魅眼,几分可怖的气息,沉沉的聚敛起来。
今夜,似乎不仅仅是他要算账,而是连这二十余年,所有皇甫府的秘辛,都要一并起底了。
……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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