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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弟, 别来无恙啊。]
杨莲亭僵硬的转头, 瞳孔中一青衣少年长发迎风飞舞,衣角被风掀起,脸色沉静的站在院中, 嘴角弯弯,眼中却满是凌厉的刀锋。
仿佛见鬼一般, 杨莲亭面色倏然一白,打了个哆嗦, 慌张的看了看四周, 见只有这少年一人,急恍从地上爬起来,壮着胆色厉声呵问:[大胆, 你是谁?这里我是神教禁地, 岂容小儿擅闯?]
东方轻哼了一声,嘴角依然弯弯上翘, 瞬间便移至杨莲亭三步之内, 抬了抬下巴,朝床上的人一指,声音像是冰原上划过的刀锋,又如三月飘入水中的柳絮,那般轻飘飘却能切骨碎肉, [杨总管,莫非忘记了床上的人?]
[你,大胆小儿, 胆敢闯我神教禁地,受死吧!]杨莲亭心中又惊又恼,这般小儿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狂妄无礼之极,急恍之下蹭的拔出长剑,一下便向东方心口刺来。
近身之下,这一剑未免难以讨了好去,东方嘴角放平,也不见多余的动作,只伸出两指捏住剑身,用了两分力,借着刺过来的力道,一迎一送,杨莲亭猛力之下身体往前倾倒,东方脚下一绊,杨莲亭扑腾一声,便摔了个狗啃泥。
东方转身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衣服上留了个黑色的鞋印。
杨莲亭大喝一声,从地上爬将起来,只见脸色通红,眼睛红丝暴涨,做了多年总管,哪里敢有人这般欺辱于他,口中啊呀大喊,提剑便刺。
长剑刺得也快,对着少年心口、气海、玉堂刷刷三剑,怎奈那少年不知练了什么武功,身形快似闪电,提剑之人竟然连少年身影也看不清楚。
杨莲亭几剑皆刺不中,心中早已慌乱,后悔平时疏于练习。做了总管之后,本就稀松平常的武功更是和了稀泥,面对少年只守不攻,如耍猴般的轻松闪避,直累的他喘气如牛,大恨之下,猛的朝少年扑过去,不料少年这次却不闪不躲,还伸手一拉,只听刺啦一声,杨莲亭胸口的衣服已经破了一个大洞。
[你!你!来人啊,来人啊。]杨莲亭衣衫破损,头发散乱,狼狈之极,惊惧之下忘记此处本是极秘之地,哪里有防卫,他喊破喉咙也没半个人来帮忙。
东方冷嗤一声,用桌子上的锦缎擦擦手指,随手丢在地上,瞟了一眼站的离他远远的杨莲亭,心中竟闷闷一窒,这人心如蛇蝎,却这般软蛋,当年在自己身边时,何曾是这个样子。
暗中抚了抚心口,再也回不去了。
东方冷然道:[杨总管,是想让谁来救你,东方不败吗?]
[你,你大胆,竟然敢直呼我教主名讳,我教主神通广大,武功天下第一,你,你今日欺辱与我,我教主定然不会放过你!你就等着受死吧!]
东方轻飘飘的接了一句:[那就让东方不败来吧。]
[好,你,你等着,我这就去禀告教主,有种你等着。]杨莲亭借机转身就想往外跑,东方轻飘飘的又说了一句:[杨总管,东方不败不是就在这床上吗?怎么,杨总管,可要我给她带上这人皮吗?]东方从怀里掏出来血肉模糊的人皮,冷笑一声,朝杨莲亭一步一步的逼过去,[莲弟,要看吗?]
东方近一步,杨莲亭便踉跄的退一步,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看了一眼东方手中血淋淋的人皮便不敢再看,眼睛左右瞟着,额上冒着森森的冷汗。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杨总管,你在害怕?]
[没有,没有,你别过来,拿开,把这东西拿开。]冷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脖子僵硬,双手紧握成拳,剑柄上都是湿汗。
[你不是说他长的美吗,要我说,他实乃是天下第一大傻瓜,这样一个傻瓜,怎么可能会美呢?]东方将带血的脸皮捏紧,手指已然泛着青白的颜色,声音仿佛从地狱而来,透过一片水雾,清清楚楚的传过面前人的耳朵里。
[不是,你走开,拿开!]杨莲亭背靠着墙,突然闭上眼睛,拿着剑如柴刀一般胡砍起来。
[滚开,滚开,滚开……]他人有些疯魔了,一边胡砍,一边踉跄乱走,在碰到门的一刹那,手脚并用的往外爬去。
东方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曾经爱过的这个人,像看到恶魔一样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惊慌的要远离这里。他不敢看这张人皮,他不敢看啊。
转头看看床上冷透的人,轻笑了一下,原来,他见到了,只会害怕,只会惊惧,他没有心啊。
东方静静的站在院内,仰头看看将要黑下来的天色,听到铁门摇晃的声音,那人的钥匙在自己手里,想要出去哪有那么容易。
[来人啊,来人啊。]
杨莲亭使劲摇晃着铁门,喊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过来。
铁门外还有一道石门,石门外还有一间石屋,石屋外左转左转再左转是东方不败的原来住的院子,院子里没有守卫,只有三天打扫一次的两个侍女。
[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杨莲亭喊累了,手上的剑把铁门砍得碰碰响,却只有火星子,现在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用玄铁精钢来造锁,不然早就砍断了。
夜晚很快来临了,黑木崖乌云滚滚,极低的天空,一颗星子也没有,只有燃烧的火把偶尔发出磕吧的嘣破声。
为了迎战,各堂主并往来香主暂时歇在黑木崖上,此时已经吃过了晚饭,个别屋子里已经熄了灯,黑乎乎的一片。熟知情况的人当会疑惑,习武之人,哪里会这么早安歇的?况白道武林就在百里之外,如何能睡个安慰觉呢?
半夜的时候开始下雨,北方的冬天极少下雨,巡逻的侍卫冻的瑟瑟发抖,抬头一看,屋檐上已经挂了细细的冰凌,真是滴水成冰了。
秘园一间小小的刑室内,东方将银针穿了线,挥手间,轻轻的噗一声响,长长的红色丝线瞬间从屋子的这一头延伸到另一头,线绷的直直的,银针已经陷入石壁之内。
炉子里一次性放了很多木炭,火烧的旺旺的,东方坐在凳子上一边烤着火,一边拿杨莲亭的长剑挑刺他身上的衣服。
那人这时倒是有了些胆气,或许记起自己也是一教的总管,或者自封的副教主,死死的盯着东方,鼻子里哼了一声,只有些激烈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胆气不足。
上衣尽数被刺破挑到一边,露出胸口的一撮毛发,肤色微白,肌肉分明,身材十分健壮。东方看着这人胸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左胸上一个小小的东字刺疼了他的眼睛。
将长剑扔进火炉里,东方起身背对着那人,闭上眼睛,脑中浮现的却是相亲之初,那人为示忠诚不渝,在自己心口刺了一个东字,初闻之时,心下就分外动容。
何曾想过,凭着一副残缺的身躯,还能得到这样的深情,于是痴了,醉了,忘却诸般恼烦之事,只投身在那场情爱里,欢情日微,却是不死不休。
昨日之情今日之恨,后悔吗?
那一场缠绵之事,所得的又岂是一个悔字尽能说透的?
或,不曾悔吧,只如今,再不需要这般虚凰假凤了。
剑尖被烧的通红,杨莲亭仿佛被灼热了眼,张大嘴巴,满眼掩不住的惊慌恐惧。
[东方不败,救我!]
通红的剑尖倏然而止,东方神色复杂,而后冷然一笑,剑刃倏地刺破血肉,轻轻一个转圈,耳边听着那人的尖声喊叫,看着血沿着剑刃滑落下来。
剑尖一挑一抖,整块带血的皮肉落入炭火中,发出哧哧的声响,一股肉的烧焦味儿。
[啊——————]那人犹自扯着喉咙嘶喊,细听之下,仍有断断续续的东方救命的字眼,东方却连看也不看了。
等皮肉烧没了,东方开了房门,将屋内的焦臭之味散尽,屋内灌进一阵冷风,有些冷也格外的舒爽。
[放了我,我是神教副教主,伤了我,你也别想活着出去。]东方看着绑在墙上的人,那人额上冒着豆大的冷汗,如是以往,自己定会殷殷的为他擦了,若有人敢伤他,自己第一个不饶的。
如今,物是人非,再不会为他心疼了,心中只剩下茫茫的灰,吹不散,吹不尽。
吹够了风,关了门。
轻轻一扯,红线随之一抖,银针已经落入手中。
敷绑在墙上那人,面色如霜,络腮胡剧烈的抖动,双腿微微弯曲,膝盖之间略有碰撞。
[东方不败,你,你是东方不败的什么人?]杨莲亭牙齿有些打颤,看着少年一步步走进,浑身又僵又抖,仿佛见鬼一般,心中却存着十分的侥幸,上天何曾不帮他,这一次,也要如他的愿才对。
[东方,别杀我,东方,我最爱你,属下对教主忠心耿耿,属下最喜爱教主,东方不败,救我。]杨莲亭有些语无伦次,一会儿觉得少年不是东方不败,一会儿仿佛又觉得这人就是东方不败,盼着他是,又盼着他不是。
[你哪里最爱他?]东方的声音轻飘飘的,穿过暗沉的河流,聚成一缕烟丝吹进杨莲亭的耳朵里,让他身上一颤,抖嗦的说道:[属下心里只有教主,心里最爱,最爱教主。]
[那我把你的心挖出来可好,这样你就不用爱他了,你说好不好?]东方用银针刺了一下流着血的左胸,红色的血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起伏的心跳。
[不不不,我的心不爱他,你不要挖我的心,不要挖我的心。]杨莲亭使劲摇头,如霜的脸色有些狞狰了。
[那是哪里爱他?]
[我,啊哈哈哈,你到底是谁?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放了我。]
东方弯弯嘴角,摇摇头,[你的东西都是他给的,你只有这一副身躯,别的我不想要。]
[你是魔鬼!是魔鬼,是魔鬼,是魔鬼!!]声嘶力竭的叫喊,东方听着,眉头都没皱一下。
[怪只怪你负错了人,他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你当知道的。]
音停针落,叫声戛然而止,室内静悄悄的。
徒留下一抹丝样血红,从胸口这头,穿过那头,怔怔的将人的心钉在墙上。
有阳光透过来的时候,屋檐上已经挂了又长又厚的冰凌,在阳光的照耀下冰柱闪闪发亮,分外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