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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妈妈这回来就是打算跟着徐氏一起启程上路,路上也有个照应,十一月的寿宴,如今十月,坐船也要一个月,若是现在启程,正好能赶上。
对于这次去京城,冯氏也是默许了的,徐氏嫁过来这些年,辛苦持家,对她这个乡野出身的婆婆,不说心里有几分尊敬,可面子上从来客客气气的,吃的用的都是头一份,又对宋老爷体贴温柔。贤妻孝媳,实在是没的说,冯氏自然也愿意替她在娘家人面前做脸,因此对于妈妈十分客气周到,于妈妈一见冯氏如此有礼,就知道徐氏的日子过得不错,也就放下了几分心。
徐相大寿,冯氏是妇道人家,又是平辈的亲家,不好跟着一同进京贺寿,再加上赵知文来年春闱,也要专心念书,有人照顾,因此便只叫宋老爷,徐氏带着宋祺,一家三口进京去。宋祺是第一回进京,自然是又高兴又期盼。一商议好,徐氏便开始打点行李。
徐相另有信给宋老爷这个女婿。虽说当年宋老爷一穷二白,可宋老爷的才华是摆在那的,当时若不是宋老爷执意回乡,徐相怎么说也能把宋老爷留在京城,十几年下来,如今最低也是个正三品,可是宋老爷却无此志向,一直留在青乡县。
每回考绩得了优,上头有意提拔,都被宋老爷婉拒了,一直窝在青乡县做个小县令,实在是屈才,徐相有心提拔,却次次被拒绝,心下恼怒,也就不管不问了。
可如今眼见着外孙女大了,谈婚论嫁,一个正七品的父亲,能说的亲事实在有限,再加上宋老爷在青乡县十几年,兢兢业业,虽没晋升,可功劳压在那,徐相想着这回女儿女婿进京,走走路子,许就留在了京城,最起码,一个正四品的官职是少不了的。
可宋老爷却不这么想,青乡县虽小,可民风质朴,说到底也没什么糟心事,到了京城,天子脚下,建功立业的机会多了,接触那些腌事的机会也多了,两相比较,竟不如现在清净自在,可岳父发话,他也是要好好思量的,尤其是为了徐氏跟宋祺,宋祺也就罢了,徐氏这些年跟着她吃苦受累,也着实辛苦了,宋老爷唯一愧疚的便是她了,这样想着,便对这件事默许了三分。
宋祺这些天总是跟着赵知文打转,毕竟去了京城就是好几个月见不了面,宋祺和赵知文还从来没分开这么久呢,一想起要和赵知文分开这么久,去京城的喜悦就冲淡了几分,还有冯氏,也是十分舍不得的。
赵知文被她央的没有法子,便得了徐氏的话,带着宋祺去上香拜佛。除了县城,往东走几十里路,便是一座小寺庙,庙虽小可灵验的很,冯氏和徐氏都是到这儿来拜佛,路上有个茶摊子,宋祺照例是要下车喝茶休息片刻的。
今天茶摊子里围着不少人,宋祺觉得好奇,便带了帏帽,下车去瞧,赵知文劝她不住,只得跟在后头护驾,只见桌子旁边坐着一个身材瘦削,双目失明的老人,旁边摆着一面旗,上面写着铁口直断,通眼通灵。赵知文只觉得好笑,这八成又是个行走江湖的术士骗子,靠给人算命挣点钱。
那算命的旁边坐着两个人,一看便是老实的庄家人,周围也围了不少人,都窃窃私语不停,赵知文禁不起宋祺哀求,便上前询问:“请问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聚在这?”
其中有个人压低声音道:“公子还不知道吧,这位先生算卦灵着哪,刚才有人戏弄他,他却说出了那人的近况,还说他很快就要有个儿子了,那人听了不知是真是假,回家去了,不过留了人看着这个人,怕他给跑了。”
赵知文笑道:“那到底灵验了没有?”那人摇头:“还等着呢。”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马蹄声,一人骑在马上飞驰而来,报喜道:“生了生了,是个儿子。”众人大哗,那人家中有个姨娘有了身孕,将要生产,所以那人才会回去,没想到真的有了个儿子。
大家看向那算命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那人跪在算命的面前道:“刚才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先生勿怪。”算命的笑道:“无妨无妨,只是这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千万要小心看护才是。”
纵然这话不中听,那人也不敢怠慢了,连声邀请算命的家去住段日子,算命的摆手道:“我习惯了云游四海,安逸的日子不适合我,不去也罢。”
忽的又看向赵知文的方向,喃喃道:“竟来了位贵人。”有认识赵知文的笑道:“这可是今年的解元老爷赵公子,可不是贵人吗。”算命的摇头,道:“贵不可言哪,赵公子旁边可是位姑娘?”
赵知文一惊,看向身后的宋祺,此时轻视之心去了大半,道:“是,还请先生赐教。”算命的捻须道:“这位姑娘的命是大富大贵,只是可惜了。”
赵知文忙问如何可惜,算命的道:“姑娘想是生在一月,命中带福,可是却是倦鸟归林,不宜离乡的命格,若在家乡一生,必是平安妥当,福气不断的,可若是离了家乡,便如同鱼离了水,际遇坎坷,颠沛流离,难以长久啊。”
赵知文心中一突,道:“还请先生赐教,可有什么解的法子。”算命的道:“梅花香自苦寒来,虽是际遇坎坷,可熬过去了,也是富贵一生的,若说可解的法子,以后断不许跟带玉的太过亲密就是了,只是人这一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又说得清楚呢?”
说完竟是一叹,自顾自的拿起了东西,念念叨叨的捻须走远了,赵知文不好去拦,回头去看宋祺,生怕她吓着了,也没了上香的心思,便吩咐打道回府。
回到府里,冯氏听了这话大惊:“那算命的真是这么说的?”赵知文点点头,道:“我原以为是个游方的术士,信不得,可看他却不像。”冯氏道:“福姐儿才说要去京城,就叫你们遇见了这人,可见是天意,既是如此,就别叫福姐儿跟着去就是。”
宋祺自然不答应,徐氏更不答应:“不知哪里来的和尚道士胡沁的话,怎么信得。”尤其是那句不能离开家乡,难道叫宋祺一辈子呆在这个小县城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冯氏道:“那算命的说的是不假,其实福姐儿出生没多久,我就去给她上香祈福,灵虚寺的主持大师便批算过福姐儿的八字,说是福姐儿命里带福,只是不宜远行,那时我总想着福姐儿也没有远门可出,也就没在意,可如今一想,这去京城,可不就是远行了。”
徐氏不依:“那还说祺儿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呢,这些人的话真真假假,怎么能轻易相信。”冯氏瞪她:“你怎么知道其中的利害,就算是有福气,那也要有命去享才行,这回福姐儿一定不能去。”
徐氏道:“照婆婆这么说,切尔一辈子是离不开这儿了?要是哪天老爷升迁了,去了别的地方,难道也要留下祺儿一人?”
冯氏道:“我不管你如何说,反正我不能叫祺儿去冒这个险,祺儿是我们宋家唯一的后了,若是有个好歹,还教我活不活。”
徐氏气结,却无话可辨。宋老爷知道了这件事,叹着气,可也是没法子,老太太最是固执,如今还牵扯到宋祺,更是难松口,就是于妈妈,也没有话说的。一来,徐氏子嗣艰难,就宋祺一个,尤为金贵,这算命的话是真是假不知道,可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这后悔就晚了,冯氏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要么怎么说多子多福。
若是徐氏多多的生下几个孩子,宋祺的命格虽奇,可也有其他的子嗣,那也罢了,偏是独苗,别说冯氏不许,于妈妈想,要是自己唯一的小孙子被人算出了这样的命,她也不答应。这事就这样僵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