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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宝菱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有那五千两银子,钱夫人拿来娶个更好的儿媳妇不成吗?”
徐广庭道:“那五千两银子是姨父东凑西凑交给姨母用来给二表弟下聘的,姨母给了母亲,除了娶若兰以外,还想求母亲让我提拔她亲生的懋表弟,母亲给了你一千两银子置办嫁妆,剩下的四千两自己留着了,而姨母呢,既给自己的亲儿子谋了前程,也不至于娶进来一个嫁妆丰厚的儿媳妇来和自己作对。”
陆宝菱道:“这事父亲知道么?”
徐广庭苦笑:“要是不知道,也就闹得不这么厉害了,姨母因是庶出,和母亲的关系并不亲近,咱们俩成亲时,姨母才上门来一回,如今突然要说结亲的事,我心里也嘀咕着呢。”
陆宝菱蹙眉道:“母亲是长辈,这些话咱们也不好说,你是怎么劝的?”
徐广庭苦笑:“哪里是我劝的,是父亲威胁母亲说要把这件事告诉姨父,要闹到钱家去,问问姨父是怎么管家的,母亲怕闹大了不好看,这才不说话。”
钱老爷虽然官职不高,但读书人总有那么些傲气,要是知道钱夫人为了儿子的前程,不惜花钱到徐家来巴结,定会勃然大怒,到时候不要说结为儿女亲家了,就是这亲戚间的情分只怕也没有了,要是闹得人尽皆知,也叫人笑话。
因此大老爷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也只是说说罢了,又回禀了徐老夫人,说坚决不同意这桩婚事:“……且不说这么做以后亲戚之间难相处,那个钱思也不是个好的,虽说读书行,如今有了秀才的功名,可今年都十九岁了,屋里已经有了两个通房丫头,又是读书读死了的,不知道变通,人情礼节更是不通,这样的人即便用功刻苦,将来也走不远,若兰是我的长女,她的婚事若是不好了,连带着下头的若霜也不好起来,就是若秋若雪也都没说亲事呢,这事传出去,都只当咱们徐家卖女求荣呢,对广庭的仕途也无益。”
徐老夫人正在念佛,听了这话缓缓睁开了眼睛:“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媳妇敢这么做也是你管家不严的缘故,如今闹了起来,她是嫡母,子女的亲事本就应该由她做主,你占不了理,你把她叫来,我好生和她说说,至于钱家那边,虽说平日里不大走动,可到底是亲戚,钱老爷那边也派人知会一声,家丑不可外扬,这事钱夫人做的也不地道,钱老爷自会知道怎么办。”
大老爷应了,自出去吩咐人。
第二日一早,陆宝菱去给大夫人请安,大夫人还在发脾气,见了陆宝菱神色才缓和了一些,道:“广庭额头上的伤如何了?”
陆宝菱道:“擦破了皮,昨天涂了药,今天一早起来看,红肿消下去不少,只是还看得出来,只怕今日上朝别人都要问了。”
有句话陆宝菱没说,见徐广庭额头上有伤口,大家定会问怎么弄得,徐广庭总不能说自己不小心磕的吧,他是武将,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哪,到时候只怕又是风言风语传出来。
大夫人脸上有些内疚:“我也是一时气急了,都怪孙姨娘那个贱人,见我拿了东西不说躲还往上凑,这才伤了广庭。”
又要叫孙姨娘过来训斥,被陆宝菱拦住了,陆宝菱思忖着,要光靠大夫人自己想明白只怕还不成,要是大老爷劝,更是火上浇油,有些话还得自己这个做儿媳妇的说,便笑道:“母亲先别着急,先听我一言。”
大夫人疑惑的看着陆宝菱,陆宝菱道:“说实话,母亲给若兰找的这门亲事也算是好的了,钱思有功名,钱家又是咱们的亲戚,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的了。”
大夫人脸色便缓和了几分,道:“谁说不是呢,就算有些个小毛病,孩子还年轻哪,将来经的事多了,自然就好了,谁不是从年轻夫妻时候熬过来的?”
陆宝菱笑道:“若是以前,这门亲事算是好的了,可若是如今,就有几分不妥当了,母亲您想想,如今广庭是新晋的武英侯,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多少人上赶着巴结,若兰若霜又是亲妹妹,只要广庭放出话去,只怕朝中的阁老们也要为自己的儿孙们来求娶了,嫡子不成,庶子总是不错的吧?广庭却一点风声没露,这是为了什么缘故?还不是因为子女的婚事要母亲来做主,他做哥哥的可以相看,却不能做决定,要是越过母亲去做了决定,一来不孝,二来,别人也会以为广庭拿妹妹来拉拢人心,换取权势。”
听到这儿,大夫人有些不安了,陆宝菱看在眼里,笑道:“广庭的地位越尊贵,皇上越看重,咱们后宅的这些人越是要低调,要不然就是给广庭招祸了,钱家虽和咱们家是亲戚,亲戚间亲上加亲原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那个钱思是庶出,居人之下已久,如今娶了若兰,那便是扬眉吐气了,万一借着广庭的名头生事,咱们能说什么?再说了,他要读书,费些银钱就罢了,以后做官什么的还不是要广庭来打点?就怕他尝了甜头,事事都要来找广庭,到时候得陇望蜀,他威逼着若兰回娘家来求情,咱们能不理?若兰又是个闷葫芦的性子,打落了牙齿也只会和血吞,要是好了,光宗耀祖的是钱家,要是不好了,受牵连的可是咱们家。”
大夫人气的猛拍桌子,怒道:“我说她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哼,真打量着我是傻子了。”又对陆宝菱道:“好孩子,难为你想的明白。”
陆宝菱笑道:“母亲也是为了若兰着想,一时想差了,您瞧瞧,这亲事还没说呢,您和公公就先吵起来了,都说结亲是好事,要是为了这件事闹得咱们家宅不宁,还算是好事吗?”
大夫人想起大老爷的疾言厉色和婆婆的敲打,又是羞惭又是愤怒,恨不得立刻去找钱夫人算账,陆宝菱见状便告辞了,说去给徐老夫人请安。
徐老夫人如今信了佛,在卧室里安了佛龛,每日早晚三炷香,又时常的吃斋念佛,陆宝菱去的时候,正赶上徐老夫人吃早饭,只有一碗白粥,两碟子腌菜,简单的很,陆宝菱道:“您过的这么清苦,广庭知道了要怪我不孝顺了。”
徐老夫人笑道:“是我自己要吃斋,和你什么相干,他说你,你叫他来找我,我年纪大了,都说千金难买老来瘦,我还想抱重孙子呢,那些大鱼大肉少吃些也是好的,我念佛也是为你们积福呢。”
陆宝菱笑道:“过年的时候各寺庙的香火是最盛的,您要是喜欢,咱们去寺里上香去,祖母您也能和大师讲讲经,我们也能跟着凑个热闹。”
徐老夫人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你们孝顺,只是如今节下忙,广庭也时常不在家,咱们就不要折腾了,叫他担心。”
陆宝菱知道老夫人这是心疼孙子呢,也没说什么,陪着说了一会话,老夫人身边的瑞云进来回话:“大夫人把姨太太找了来,关了门不知道说了什么,姨太太走的时候气冲冲的,还说再也不登咱们家的门,大夫人从屋里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跟着呛了一句,谁稀罕你们来,姨太太可真是气狠了,指天对日的说,以后她再来一次,她就不得好死。”
徐老夫人叹道:“你瞧瞧,又把人给得罪了不是?你婆婆呀,如今是越发的不着调了。”
陆宝菱腹诽,儿子做了侯爷,她做母亲的也跟着水涨船高,自然跟以前不一样了,也越发觉得自己尊贵起来了。
大老爷知道了这件事,又是生了一场气,对大夫人也越发的埋怨起来,钱家如何陆宝菱是不知道,只是听小厮说,前阵子钱老爷才来向大老爷借了两本书,以往都要一个多月才还的,如今只过了五六天就来还了,言辞之间也颇为冷淡,大老爷留了吃饭都没应,只怕这门亲戚是断了。
徐广庭中午没回来,晚上吃了晚饭才回来,满面疲容,一气喝了三碗茶才道:“父亲派人守在宫门口等着,我一出宫就告诉我这件事,说亲事不能结,这门亲戚也不能断,叫我亲自去钱家赔礼道歉,我在钱家门口站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叫我进去,姨母和姨父说话还阴阳怪气的,我做一个道歉右一个赔礼,又应允了给懋表弟找个差事,姨母这才松动,说留我吃饭,我也不好告辞,耽搁到了现在。”
陆宝菱一顿:“我想着这事闹大了也不好,就劝了劝母亲,想让她知道和钱家结亲不好,没想到她气急了,觉得钱姨母哄骗了她,这才闹起来。”
徐广庭叹气道:“也不怪你,出了这件事才叫我明白钱家不能深交,如此也好,不远不近的,亲戚就这么处吧。”
陆宝菱忙吩咐人准备水,亲自伺候他洗漱了,又说起了镇国公的事:“今天姐姐派人来说,镇国公如今越发严重了,水都喂不进去了,只怕就这两天的功夫了,家里又闹着这事,我也没说,这两天你把事情安排安排,若是陈家真的要办事,咱们少不得过去帮衬一些,不为别的,得给姐姐姐夫壮壮声势,免得叫人觉得他们好欺负。”
徐广庭应了,却想起了今天在朝堂上的话,皇上见他额头有伤,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只说是不小心磕的,可皇上明显不相信,下了朝又叫了他去问,又笑着说是不是和宝菱打架了,他说不是,又不好说是母亲砸的,支支吾吾的,皇上显然不信,只当真的是和宝菱有矛盾,一笑置之,劝他大度些,这个黑锅倒叫宝菱给背了。
然后又见到了大皇子,大皇子如今也有四五个月了,沿袭了陆宛君的容貌,越发的玉雪可爱,性子又好,见了谁都笑,皇上喜欢极了,亲自抱在怀里,被尿了一身也不松手,又亲自给换了尿布,还夸大皇子精神气儿足,像他。
如今还这么小呢,就这么宠爱了,等孩子渐渐长大,要是还这么宠着,只怕要养歪了,要不要提这个事呢?
他是臣子,而大皇子的事却是家事,说得多了会不会让皇上疑心呢?
如今的皇上可不是那个被宝菱踹了一脚还笑眯眯的皇上了,不能不小心行事。
算了,还是再过一些时候再说了,到时候大皇子启蒙,皇上必会指了启蒙恩师,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他心里这么想着,手下便无意识的摩挲着陆宝菱的肩膀,把她弄得痒丝丝的,还以为他想着呢,便把身体依偎过去,等了一会没了下文,抬头一看,徐广庭竟然已经睡着了。
把陆宝菱给气的,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床去,又看他这一天的确是累了,心生不忍,捏了捏他的鼻子,正要睡下呢,却给身旁的人给压在了身下,徐广庭的眼睛在黑夜里还是亮亮的,含着笑意看着她,叫陆宝菱无端的脸红起来。
徐广庭笑道:“你刚才干什么呢?”
陆宝菱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开,知道他在捉弄自己,便捏住了徐广庭的鼻子:“谁叫你欺负我。”
徐广庭便咯吱陆宝菱,陆宝菱最怕痒,笑起来,又怕惊动了人,埋在徐广庭怀里,徐广庭笑着轻声道:“按说我也很努力了,怎么还是没有动静。”
陆宝菱捶了他一下:“哪有这么说的,大嫂二嫂成亲的时间更长,不也没有?”
徐广庭似是想起了什么,笑道:“你知道么,大哥把屋里的丫头收了通房,可大嫂还不知道呢。”
陆宝菱有些惊讶,话还没说出口,就陷入了无边的情欲之中。
第二日徐广庭起的有些晚了,急匆匆的赶去上朝,陆宝菱躺在床上看着几个丫头围着他忙活,还不忘问:“你昨天说的那事可是真的?怎么一点风声也没露?”
徐广庭笑道:“是不是真的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急匆匆的出了门。
陆宝菱还真是好奇起来,大哥徐广宣是个和懦的性子,大嫂耿氏却是个好强的,外面看着贤惠,实际上徐广宣屋里一个通房姨娘都没有,如今徐广宣竟背着她偷偷收了个丫头,要是被耿氏知道了,只怕要闹个天翻地覆呢。
这可不是陆宝菱爱看热闹,只是觉得有意思罢了,端看着二夫人如何处置这件事,她最是要面子,到时候只怕恼羞成怒,是惩罚徐广宣不告父母而私下纳妾呢,还是惩罚耿氏善妒呢?
陆宝菱去给徐老夫人请安,碰上了二夫人,便微微一笑,二夫人正兴高采烈地和徐老夫人讨论徐若秋的婚事:“……我们若秋可是嫡出,模样性情又是拔尖的,又是侯爷的堂妹,这满京城的子弟还不是可着挑,可我却看来看去也没有好的,这说起来也是两个人的缘分,前两天去陈家探病,出来时候正好遇到定国公世子,他还特地问我好呢,我瞧着模样性子和我们若秋都般配,门第也不错,就想着请母亲出面说这门亲事。”
定国公世子,那就是程怀玉了!
陆宝菱不禁腹诽,程怀玉可是定国公的命根子,也是程家的顶梁柱,当初为了救他,程皇后宁愿辞去皇后一位,可见对程怀玉的重视了,他的婚事必定要经过反复的掂量,如今程怀玉对如玉那样的上心,陆家二夫人还不敢打这个主意呢,徐二夫人倒是心大。
徐老夫人捻着佛珠,没有说话,徐二夫人不由得有些着急,看向了一旁的大夫人和陆宝菱,大夫人镇定自若的喝茶,可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陆宝菱虽说面无表情,可也没说赞同的话,心里不由得生气,越发的要挣这个气。
徐老夫人却道:“程家乃是外戚,广庭又手握兵权,咱们不能结亲,你还是另外寻好的吧。”
徐二夫人猜到徐老夫人会不答应,可没想到她会直接拒绝,不由得急了:“娘,我打听着,如今还没有人家敢跟程怀玉结亲呢,程家面子上端着,心里早就着急了,也就是咱们能捡这个漏儿,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徐老夫人却不再说话,摆明了不同意。
徐二夫人无法,私底下又找了陆宝菱:“……你们陆家和程家的关系一向好,替你妹妹去说和说和,要是成了,对你只有感激的份。”
陆宝菱笑着拒绝了:“这件事事关重大,祖母又挑明了不答应的,咱们要是偷偷去说,就算成了,祖母也不高兴,况且,我哪有祖母的面子大啊。”
徐二夫人急了:“可你是端王爷的义女啊,你保这个媒,谁敢说不呢。”
陆宝菱越发的觉得徐二夫人糊涂,委婉推拒了,徐二夫人便有些恼怒,陆宝菱不禁苦笑。
腊月二十,镇国公去世了,陈家换下了过年贴的喜字福字,整个镇国公府如同白色的海洋,陈文宁和陆靖柔是嫡长子和嫡长媳,自然要打幡守灵,一刻也不得闲。
偏偏陈老夫人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又病倒了,陈夫人虽然也是伤心,却要在陈老夫人榻前侍疾,这上上下下理事的事情就都推到了陆靖柔身上。
陆靖柔还又有了身孕,劳累不得,陈夫人便托了二房的陈二夫人和三房的陈三夫人帮着理事,陆宝菱和徐广庭到陈家的时候,各处总算整整齐齐,下人们各司其职,没闹出什么笑话来,徐广庭便去了外院吊唁。
陆宝菱则在陈三夫人的陪同下去看望陈老夫人和陈夫人,陆靖柔正在劝她们,见了陆宝菱过来,这才抽出空来说句话:“二婶在我院子里呢,我也没工夫招呼你,你去找二婶说话。”
陆宝菱看她脸色有些苍白,很是担忧:“姐姐也要保重身子。”
陆靖柔悄声道:“放心吧,我好着呢,毕竟是办丧事,总要做出些姿态来。”
陆靖柔不是逞强的人,既然说了这个话,那就不会有事的,陆宝菱这才放心,又去了陆靖柔的院子,半路上却遇到了程怀玉,他穿着素色衣袍,也是来吊丧的,虽然上次挨了陆宝菱的骂,可如今见了还是客客气气的打招呼,陆宝菱想起徐二夫人的打算,不禁笑道:“你可真是香饽饽,人人都想要呢。”
程怀玉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见陆宝菱要走,赶忙上前道:“如玉怎么样了?”
陆宝菱顿住了,看着他叹了口气,认真道:“程世子,如玉毕竟是李慕容的遗孀,你也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就算是清醒了,也未必肯应你,就算我们家应了,程家也不会答应,你早些死了心,正经的娶妻生子,不比什么都强,如今这样的闹,连带着程家陆家脸上都无光,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程怀玉愣住,有些失落,陆宝菱看了他一眼,这才走开。
二夫人正带弘哥儿呢,弘哥儿穿着孝衣,小脸上满是泪水,眼睛红红的,二夫人心疼极了,在旁边哄他,见了陆宝菱忙道:“正好你来了,弘哥儿小,只知道哭,大姑爷便叫人把他送回来托我照看着,我怎么哄也哄不好,就是再伤心,一直这么哭也不成啊。”
陆宝菱便抱了弘哥儿哄,小孩子嘛,忘性也大,见陆宝菱给他东西玩,渐渐地也就不哭了,伏在陆宝菱怀里摆弄东西。
二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道:“镇国公正直壮年,孙子都还这么小呢,正是该享福的时候,这么撒手一去,可苦了陈夫人了。”
又问陆靖柔:“靖柔怀着身孕呢,正是要当心,可别累着了,你从那边来,看她如何?”陆宝菱道:“你放心,姐姐能照顾好自己。”
陆宝菱每日早上去,晚上回来,在陈家足足待了三天,等过了头七,便是下葬,这样的场合陆宝菱也不适合待,便跟着二夫人回了陆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