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捌是伤疤的捌

帘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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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有过男朋友。初中时候打伤一名向我送情书的女生,她高中的表哥带着外校的人来圈我。再后来那一拨人又被我打了,她表哥不知道发神经,开始追我。

    这段关系我不能定义为早恋,但维持了半年。可惜搭伙吃完两个季度的麦当劳儿童乐园餐,攒齐所有玩具。胖了五斤的高中男生决定和我分手。不,他说不是分手,这性质得是绝交。

    “不让牵手!召之即来!不负责任!”

    按照这描述,我觉得自己足够胜任钱唐的男朋友。你看,钱唐消失我等着,钱唐说话我听着,钱唐亲过我后我也忍住没杀他。人是有劣根性的啊,觉得好的东西就真的肯定会想留住。因为觉得好啊!

    钱唐之前没帮我报空手道夏令营前,我还思考着如何向他示好。现在钱唐帮我报了名,我也不关心他想法了。我直接把自己当成钱唐男朋友了。

    但我去他家的次数还是减少了。即使钱唐不提醒我,我也知道不能在他身上耽误太多时间——光靠打架赢不了整个世界,我仍然需要优秀的律师把我从牢里赎回来。虽然对以后的所谓“前程”依旧没头绪,但每科取得至少优以上的成绩,至少能堵住我爸的嘴。

    是的,我爸从小就说李家没第二名,这是家族传统。我挺认同这传统的,只可惜自己……靠,不提了。反正90分挺好,能给我爸交代,也能给我自己交代。

    学习不仅花费时间,还需要耗费极大极欠抽的耐心。我这暴脾气总得想出点什么事打发精力。于是叶青借我理科作业的时候,无意发现我的无聊爱好。但凡汉字里出现“钱”和“唐”这俩字,我会拿彩笔标出来。不巧那天这俩字都赶上了,她合上书后看着我很有意味的笑。

    叶青是个特灵敏的人,我不是个特能找借口的人,索性不掩饰。没想到叶青一点也不意外,她说她早知道我喜欢钱唐。因为每当她向我提起羚羊,我就只会说起钱唐。

    沉默片刻,我很诚恳问她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叶青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我很久。然后冷静的说:“李春风,我喜欢羚羊。”

    我简直出离震惊。后来发现叶青喜欢羚羊这事,全班貌似就我和羚羊本人不知道。亓妡讽刺我对高中生活一点了解都没有,我忍不住反驳,她却问我:“李春风,隔壁班永远第一的胡疯子,全名叫什么?”

    “呃……”

    她哼了声:“人叫胡文静。”

    我憋了会说:“真像女名。”

    “人家就是女的啊。因为个子矮,说话怪里怪气,所以才总被别人当成男的。李春风,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我患了一种病,叫青少年热情严重缺乏症。有时候大家在自习课说笑,我也想j□j去说话,可是真不知道大家都在高兴个什么啊!于是每天就背单词背公式。有时候亓妡要跟我讨论化妆品,我也拒绝。“别跟我说化妆品,我不要脸。”

    像大禹挺住没看他老婆,我也勇敢的挺住了去钱唐家玩的诱惑。就这样,俩月。足足俩月,六十天啊,我跟关在地下三层水牢的猴子似的,寂寞又躁动,每天喝一瓶维生素饮料维持生命。等攒到二十多个瓶盖的时候,也到了期末考试交卷那天,我终于有了点活人气息。

    班主任老头晃晃悠悠的挨个收卷子,被我猛抬头的表情吓了跳。“怎么了,李春风?”他问我,“这次考得怎么样?下半学期很努力啊,老师看得见。”

    我质问他:“老师你出卷子前都不看教学大纲么?今天那背诵课文里的段落,压根就不是书上的。这十二分呢!”

    语文老头愣了下就恢复正常表情。“李春风,大纲算什么?老师是在教育你们,在你们这个岁数,面对任何突如其来的情况,都要做到坦然,平和,专注”。

    搞文科的人都一大通病,那一大大大大通病就是他们特别瞧得起自己。语文老头给分的时候,绝对没他口头上这么坦然加平和加专注。但不管怎么说,我考完了。

    胜利的果实没品尝前,尾巴不能翘得太高。等成绩那两天,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也没心情去空手道了,闲得无聊就在跑步机上蹦跶。偶然听到我妈在隔壁屋对我爸轻柔说“风风期末大概也没有考好。最近她瘦了很多,你不要再说她”。过了会我爸才冷冷回答:“我不逼她。只是她被你放纵惯了,做事总是不尽全力。不然学习也不会这么差。”

    我真想咳嗽一声提醒我爸我妈,这墙挺薄的。他们商量我时能不能小点声,别不知不觉的把脸丢尽。但我没出声,我爸说对了。我就是不想尽全力。尽全力干什么?费尽全力拿个第一,谁都不稀罕。

    我在跑步机上索然无味的跑一会,感觉心情有点烦。刚考完试,也不想继续看书,索性悄无声息的溜出家门。

    不知道往哪里去。脚步已经自动来到钱唐家。他家很稀奇的全部亮着灯,透过院子外就能看到。我选择了老路翻墙。反正到了夏天,校服都是短袖,我也换了短裤,动作特别方便。

    刚落地,门在我面前突然开了。我连忙闪开,差点摔倒。

    “谁?”灯光从他后面打过来。

    我直直看着那个人,一瞬间说不出话。

    除了国外球员和歌手,我没有追过明星,也压根不关心。这份不关心让我在钱唐面前都从不过问他的生活。像是那些屏幕上的东西,还是留在荧屏里吧,它们对我缺乏任何现实意义。

    然而我看邱铭的第一眼,就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人是明星,而且估计是已经成名很久,千分之千的大牌明星。那气质就和普通人太不一样了,让人心慌发抖的眼睛,抿着的嘴唇,以及无形中特别强大的气场。

    邱铭重新问我:“你是谁?”

    “……呃,这里是钱唐家吗?”

    邱铭面无表情再看我一眼,掐灭了手里的香烟,让开一条道。走过时,我感到他审视的目光还凝在后脑勺上,直到见到钱唐才回过点神。

    “你家外面那人谁啊?”

    “邱铭。”不是钱唐,是邱铭自己说的。他随手拿了吧台上的酒和杯子,再深深看我一眼,对钱唐点点头,自顾自往楼上走。

    钱唐介绍邱铭,果然说是什么什么巨星,红得发紫那种。当时在西中,他曾经问我要不要邱铭签名,结果被我无情拒绝。这事据说被整个剧组知道,当成很久的笑料。

    我压根不记得。我直直的盯着邱铭的背影,看他消失在楼梯口才回过头,却发现钱唐正微笑看我。

    “最近过得怎么样?”钱唐很淡的笑容转眼就没了,他用手指敲敲桌子。

    依旧若无其事的语气,很泰然,像我们昨天才刚刚见面。我这么长时间不来钱唐的家,他没有主动过问我。他换了新的手机号,也不肯告诉我。现在我沉默不回答,钱唐也不急,好整以暇的等待。

    直到感觉出我的不对劲,钱唐终于收起那可恶的调侃语气,他略微扬眉,凑近了我:“怎么回事?特长生,脸都涨红了?如果还想要邱铭的签名,我现在可以——”

    我打开钱唐的手,极力镇定下来。

    “钱唐,我说……我说你除了那么多女朋友之外,身边到底还有多少男朋友啊?”

    钱唐愣住。因为戴着该死的金丝眼镜。直到要看到嘴角明显上挑,我才知道这人又是在笑。突然间,钱唐伸手拉了下我的脸,一拧,手劲压根就没分寸,疼得我当场废了他千万次的决心都有了。

    “我不缺男朋友。我好像已经有一位自告奋勇的男朋友了,是不是,特长生?”

    我闷闷不乐的揉着脸:“我只想提醒你,你有一位男朋友其实就够了。”

    钱唐再大笑。他笑完后似乎心情挺愉快,问我:“期末考完了?”

    我继续不甘心的追问钱唐:“那你和邱铭什么关系啊?他为什么在你家啊?他去你楼上干什么啊?”

    “看电影。”钱唐直接回答了我最后一个问题,“电影被砍下来,但后期做的差不多。即使不能上映,自己想留个做纪念。几个熟人都在楼上观影。你也想去看?”

    我只来过钱唐家的一楼,现在才知道二楼(居然)还有个微型电影院。推开很厚的一扇门,五六个人坐在超大屏幕前。房间里满是雪茄和洋酒味道,钱唐拉着我坐在后排。

    电影已经接近结尾,主演邱铭在屏幕中扬着他365度没死角的血脸,对他的异域杀手恋人冷笑:“有种你一枪毙了我,子弹能要我的命。但毁不了我对你的爱。那的确是件破破烂烂的玩意,但那破烂玩意也永远属于你”,下一秒恋人感动流泪,他毫不犹豫的拔出暗藏手枪爆了她的头,拿着抢劫来的钱和毒品,得意洋洋的开车走了。

    我还真就听不得这种台词,对钱唐说:“这台词你写的?哎都能沾饺子吃了。”

    钱唐估计笑了,也没声音。

    我接着逼债:“那我的剧本,你写好没?”

    他刚要说话,前方坐的人很重的“嘘”了声,我只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