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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鸢从来都没有想过, 会在自己家的大门前看到元衡。
毕竟她以为对方会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好好修炼, 怎么就突然跑过来了?!
“衡、衡哥?”
元衡垂下眸子看着她。长身玉立, 一袭白衣像是把所有的月光都披在身上。
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站在厉家的门口, 就几乎吸走了这条街上所有的视线。
厉鸢赶紧把他拉到门后, 小声地问:“衡哥,你怎么来了?”
元衡把落在肩头的小凤挥下,敛了眉目:
“今日是裂缝开启之日, 我本打算静心打坐修炼。却不知为何心中烦乱, 总也静不下心来, 所以来此寻你。”
厉鸢抖了抖唇,她今天白天被自己的老娘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下午又被宁逐弄得浑浑噩噩,此时早就把这个特殊的日子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看着元衡, 她的大脑木然一片, 好像是被人砸了一拳,思考的能力仿佛也随着理智被一拳打飞了。
元衡看她面色有些僵硬, 以为是自己出现得不凑巧,微微敛了眉目:
“师妹,是不是我……”
话音未落,里面就传来厉老爹威严的声音:
“小鸢, 来人是谁?为何在门口踟蹰?”
小凤飞起来,兴奋地道:“是元……”
厉鸢立马抓住小凤的嘴,下意识地挡在元衡的面前。
元衡听见厉老爷子的声音,不知道想到什么, 看着厉鸢眸光像是被蒙上一层温柔的夜色:
“厉鸢,他就是你此世的父亲吗? ”
厉鸢点了一下头:“是,我爹叫厉万钧,我娘叫柳盼扶。”
元衡轻声道:“这一辈子我没有参与过你的生命,已经很是遗憾了。今夜我能来到此地,许是天意,我能否拜访二老?”
天意?
又是什么天意?
“厉鸢!你还在门口磨蹭什么?”
厉万钧在大堂内喊她,厉鸢焦头烂额,破罐子破摔地道:
“好吧,你进来吧。”
她叹口气,将元衡领进门内。
随着两人的靠近,一瞬间,喧闹的大厅内彻底一静。
元衡长身玉立,眉目沉静且冷冽,周身似有云烟氤氲,与这里繁华景象格格不入。
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空气,也像是瞬间来到寒凉至极的高山之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明明视线像是被封住了,却不敢再多看一眼。
坐着的几个人还算是好的,他们有桌椅倚着,即使僵硬着身形也没有太过失态,倒是那些站在旁边的丫鬟家丁,早就软了腿肚子,一口一个“仙人”地叫着,昏昏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厉鸢拉着元衡,乖乖地站在几位长辈面前:
“爹、娘,姨娘、姨丈。这是我……我的……”
小凤被厉鸢捏在手心,含含糊糊地喊:“未……婚……”
“师兄。”
元衡施法让小凤闭紧嘴巴,替厉鸢回答。
厉鸢不由得一愣,接过了话头:“是,他是我师兄。”
元衡对厉老爹微微一拜:“伯父、伯母,晚辈元衡,是厉鸢的师兄。深夜前来打扰,是因为路过此地,想起师门交代嘱托厉鸢几句话,若有打扰,还请见谅。”
小凤炸了毛,在厉鸢的手心里张不开嘴气得直蹬腿。
厉鸢不由得呆了,她看着面无表情的元衡,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师兄说起瞎话来竟然比她还要顺口!
厉老爹这才回过神:
“既然是小鸢的师兄,还、还请上座。”
厉鸢叹了一口气,让元衡坐在两侧。对方看了她一眼,让她先坐,这才坐在她的旁边。
元衡就是元衡,即使来别人家做客,也能坐出讲课的姿态。
他身姿端正,长睫微垂,端坐在此处仿佛有梵音传来,屋内的人无一不停直了身板,肃了面目。
厉鸢暗道,既来之则安之。
如果衡哥只是来拜访她的父母,那么她就不用这么担心。毕竟衡哥性格冷冽沉静,他不像是楚随之那么横行无忌,也不像是克里斯那么霸道偏执,应该不会说错什么话……吧?
想到这里,她猛灌一杯凉茶压压惊。
只是刚一拿起茶杯,元衡就微微抬起手盖在她的茶杯上,指尖一动她茶里的水就缓缓冒了热气。
厉鸢一愣,小声道:“谢谢师兄。”她见周围没人,以袖挡口:
“师兄,你别用法力了,万一他们真把你当神仙祭拜怎么办?”
元衡难得勾了一下嘴角。
小凤在厉鸢的手心里,不敢打扰两人的氛围,默默地流着泪。
厉鸢感觉到自己手心的濡湿,赶紧把小凤放开,看它鸟脸上的羽毛都湿了,哭笑不得。
“师兄,你把禁言咒解开吧。小凤不会乱说话的。”
小凤祈求地看向元衡。
元衡指尖一动,小凤瞬间被解开鸟喙,它站起来甩了甩鸟头,冲元衡哼了一声,跑到厉鸢的旁边求安慰。
厉鸢摸了摸它的头毛,小声道:“让你多嘴。”
元衡道:“莫要惯着它。”
两人正说话时,没有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白露一眨不眨地看向元衡,好半晌没有说话。
她母亲恨铁不成钢地拽了她一把,她这才猛地吐出一口气,喃喃地道:
“仪表不凡、恍若谪仙。”
她母亲一愣,自家女儿如此反常,难不成是……
厉万钧看厉鸢和元衡低声说话,看起来很是亲近,于是力持严肃地咳了一声:
“小鸢,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你的这个师兄?”
南境的弟子一共就那么几个,如果真有这么气质出众的人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厉鸢刚想说话,元衡道:“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平时在外游历,很少回武道院。伯父不知道也属正常。”
厉鸢:“……”
她惊呆了,她从来不知道师兄还能把她以前的瞎话加以运用,还能说得这么面不改色。
师兄,你忘记了当年你对我的谆谆教导了吗?你忘了你曾经说过君子从不诳语吗?
你说过的话难道都被你喂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吗?
元衡似乎看出厉鸢面上的纠结,用心音对她道:
“我说了谎,回去会自行抄写一千遍门规。”
厉鸢用无语的小眼神看他。
元衡指尖一动,将茶推到她的手边:
“若是不让你为难,即便是一万遍也是抄得。”
厉鸢摸了摸耳朵,顿时不说话了。
柳盼扶借着灯光,眼睛都不眨地打量着元衡,左看看、右看看脸上是挡也挡不住的乐呵。
柳盼扶的妹妹,也就是厉鸢的姨娘,看自己姐姐笑得见眉不见眼,不由得“啧”了一声。
这来人的底细还没弄明白呢,就用看女婿的眼光看上了?这也太快了点吧。
柳盼扶可不管她妹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现在看元衡越看越满意。
看周身的气度,定然是经常上位者,看衣着布料,非富即贵。
能是南境的大师兄,武动必然也不俗,若是配上厉鸢……
想到这里,厉老娘顿时一阵激动,感觉自己的女儿这辈子嫁出有望,赶紧扯了扯一直装深沉的厉老爹的袖子:
“你别不吭声了,人家都过来了还不问上两句?”
厉老爹回过神,咳了一声问:
“元公子……你来此地是为了做什么任务?”
柳盼扶:“……”
她把厉老爹扒拉到一边,对元衡笑道:
“元公子,你家乡何处、年方几何、有无娶亲?”
厉鸢:“……”
厉鸢无奈地用手盖住侧脸,冲她老娘使眼色:“娘!您也太直白了吧?!”
直白虽然直白了点,但这却是屋内众人最想问出的问题。丫鬟家丁们都竖起了耳朵。
白露摸了摸头上的小花,连呼吸都屏住了。
元衡放下茶杯微微抬眼,一瞬间大堂里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停直了脊背。
元衡看向厉鸢的父母。
其实厉鸢和这一辈子的父母长得不是特别像,只是眉宇之间有一些相似。
所以厉万钧和他的师傅厉沧渺并无多少相似之处。但元衡只看向厉万钧的眉宇,就难免不会想起自己的师傅,他声音和缓了一些:
“回夫人,我家住在临仙山。”
——其实是临仙阁。
小凤在心里默默地翻着白眼。
“刚满二十五岁。”
——已经三百二十五岁了。
小凤哼了一声。
“尚未娶亲。”
——但是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妻。被对方抛弃了还眼巴巴地追了过来。
小凤啧啧了两声。
听元衡这么一说,柳盼扶的眼前一亮,她一拍巴掌:
“那正好,元公子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元衡抬眼:“什么日子?”
“我们丰陵城的缘牵节啊。凡事男女互相欣赏,皆可互相留下一株花,若有意者再进一步了解。元公子既然尚未娶亲,倒不如在这丰陵城里试试,反正……好女孩多得是。”
说着,柳盼扶挤眉弄眼地看向厉鸢,就差明示了。
听到这话,厉鸢差点哭出声,她祈求地看向自己的老娘,希望她不要再像是推销员一样把她推出去了。
然而柳盼扶看不见,还是眼巴巴地看向元衡。
白露微微喝了一口茶,摸了摸头上的花,笑容比月色还要醉人。
元衡回过头,看向厉鸢满头的花朵,不由得勾了一下嘴角。
“这倒真是个好节日,我来得很是巧。”
厉鸢的喉咙一紧,她赶紧道:
“已经晚上了,这个缘牵节可算不得数了。”
白露赶紧道:“表姐,怎么可能算不得数。今日还没过,那就是算得。”
说着,她对着元衡微微一笑:
“元公子,缘分失不再得。你要是没有娶亲,倒不如在这丰陵城多住几日,若是真遇上了心仪的女子……也算是成了一桩美事。到时候再走也不急啊。”
白露的话虽然贴心,但细心的人怎么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她母亲贴在她耳边道:
“露儿,你太急了。这个男人的来历不明尚且不说,就说他和厉鸢认识,要是他和你表姐……”
白露跺了一下脚:“娘,你怎么能泄女儿的气呢?就说这人这一身穿着和周身的气度,一看就是来历不凡。我要是不把他留下来以后还能遇见这样的吗?
况且他要是真和表姐有情,那也没什么。男未婚女未嫁,一切都还做不得数对不对?”
厉鸢姨娘想了一下,不由得点了一下头。
厉鸢坐在元衡旁边想,别人不急她急啊。
她怎么能让师兄在这里待着,岂不是让她每天都水深火热?
她刚想说话,元衡就道:
“我还有要事在身,今晚就走。在此地不便多叨扰。”
厉鸢刚松一口气,元衡就道:
“而且我虽然没有娶亲,但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掷花之情,除她皆不收。”
白露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柳盼扶也不由得叹口气,难道自己闺女就真的和别人没缘分?
只有厉鸢的眉心猛地一跳。
她僵硬地看向元衡,对方就对她道:
“师妹,走之前我可否拿走你一样东西?”
厉鸢迷迷糊糊地问:“什、什么?”
元衡微微抬手,摘下她头上的一支花,轻声道:“只要它就好。”
厉鸢:“……”
这已经是明示了。
白露张着嘴看着二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眼眶都微微发红。她娘拍了拍她的后背,她气得一甩身,恼怒地哼了一声。
柳盼扶笑得见眉不见眼,捂着唇笑出了声。
见厉鸢发呆完全不在状态,又开始恨铁不成钢。赶紧把她叫到后院,狠狠地掐她一大把:
“你发什么呆?!再晚一点白露的花都要塞你师兄的怀里了!”
厉鸢这才回过神,她纠结地哀叹了一声:
“可饶了我吧。”
这边,元衡找了借口出门。来到厉家的后院中间最大的一棵树下,小凤从他的肩膀后爬出,看他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圆环,不由得问:“元衡,你要干什么啊?”
元衡没说话,他把圆环打入地下,待整个厉家都被罩上了一层无形的透明罩,这才吐出一口气。
其实他也很无奈,他自己此次是第一次见厉鸢的父母,空着手来实属不礼貌。
只是自己的空间里除了丹药就是武器,也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实在是窘迫。送武器恐怕会吓到两个老人家,只好把保护性的武器埋在厉家地下,这也算是保护厉鸢的一种方式。
他转过头,问小凤:
“这一段时间你跟着厉鸢,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小凤用爪子挠了挠脖子:“没有啊。”
“厉鸢可曾遇到过什么危险?
小凤的爪子在地上划了划:“怎么会呢?”
“她近来可有烦心之事?”
小凤看了看天:“那更没有了。”
元衡缓缓眯起眼睛。
正在他要逼问的时候,突然神色一凛,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能量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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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盼扶开始揪厉鸢的耳朵: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你那个师兄都那么明示你了,你还给老娘装木头?”
厉鸢被揪得嗷嗷直叫,她赶紧道:
“我错了我错了娘!我下次再也不装木头了!”
“呸!”平时对厉鸢慈爱得紧的柳盼扶,一遇到厉鸢的婚事就炸成了母老虎:“你那眼珠子乱转还想瞒我?说吧,这个元衡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喜欢你?”
厉鸢暗叹了一声:“娘,我和元衡之间真不是那么简单,你让我自己解决行不行?”
柳盼扶放开她:“自己解决?你忘了宁逐是被你怎么解决的了?”
厉鸢:“……”
她刚想打诨过去,就听到大门传来急促的三声响。
厉鸢解脱了一般,道:“我去开门!”
说着,她瞬间跳了出去,柳盼扶抓她不住,骂了一句:“你给我等着!”
厉鸢无奈地捏了捏眉头,打开门:
“谁啊?”
门口,蓝衣男子倚在石柱上,对她勾唇一笑:
“不到一个月未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厉鸢:“……”
她“啪”地一声关上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