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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再遇开口劝道:“前辈虽已老迈,但一腔报国之心却是一如往昔,令再遇着实钦佩!”陆游微微一声苦笑,道:“其实陆某这把老骨头就是上了战场又能济得甚事?只不过胸中沉郁,空自发发牢骚罢了。睍莼璩伤”将手一摆,道:“算了,不谈这些。稼轩公不是已调往绍兴了么,怎地你仍然留在京师?”毕再遇双手一摊,道:“没法子啊!韩丞相已在皇上面前荐我为武翼大夫,却又不放我出去领兵,再遇数次请求调往外任,韩丞相只是不允,当真是无可奈何!”陆游呵呵笑道:“好小子,急些甚么?韩丞相既然看你是个将才,必会加以重用,岂有不让你领兵之理?或许是时机未到而已。”毕再遇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只不过在京师中整日闲着没事,着实气闷得紧。”
见毕再遇双眉紧皱,一脸苦恼,陆游不觉微笑道:“你当真这么想离开京城?”毕再遇道:“是啊,哪怕韩丞相令我在辛大人帐下做一名小兵,再遇也心甘情愿。”陆游一口吸尽杯中酒,举手道:“离京之计嘛,倒也不是没有。”毕再遇闻言大喜,起身深深一躬,道:“肯请前辈赐教。”陆游又是微微一笑,手捻长须,缓缓道:“陆老儿上京前曾专程绕路拜访了稼轩公,与稼轩公做了一日长谈。”顿了一顿,又道:“稼轩公到任不久,便遣人将家眷接到了任所,一家人得以团聚,也算和美。”
毕再遇听他转而提起辛弃疾,心中不解,张着双眼呆呆倾听。陆游依然缓缓道:“次日我别过了稼轩公,方走出不远,辛家小姐却自后追了上来,拜托陆老儿进京之后,一定要替她办一件事。”毕再遇听得面色一红,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事?”陆游瞧了瞧毕再遇,哈哈笑道:“辛家小姐托陆老儿在京师寻找一位叫毕再遇的年轻人,又要陆老儿问那毕再遇,何以一别之后便音讯全无?”毕再遇闻言大窘,支支吾吾地道:“这个……这个……”他入京至今,并非有意不和辛小娥联系,只是他从未写过书信,又不好意思托人代写情书,久而久之,也就抛在了脑后。此刻听了陆游之言,方忆起自己确是大大不对。胸中暗忖道:“也不知辛妹气成了甚么模样,我委实也太过分了点。”
正在自责,又听陆游续说道:“那天我见辛家小姐怒气冲冲,心下不由好生奇怪,不知咱们这位毕大夫到底怎生得罪了辛家小姐。”他一面说,一面笑眯眯地瞧着毕再遇。毕再遇给他瞧的满脸通红,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和他对视。口中嘤嗫道:“这个……我只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讪讪地收了口。
陆游见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毕再遇兀自不肯开窍,不觉又气又是好笑,笑骂道:“真是个傻孩子!在瓢泉时你是怎生称呼辛大人的?自家的终身大事,怎地如此糊涂!”毕再遇听到〝终身大事〞四字,忽地福至心灵,喜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多谢陆老前辈,不,多谢陆老伯指点!”陆游瞧着毕再遇,不住摇头微笑。
其实陆游上京之前,辛弃疾便对他提过了毕再遇和辛小娥的婚事,因毕再遇双亲俱已不在人世,辛弃疾便想请陆游出面玉成此事。陆游先前就十分喜爱毕再遇,听得两个孩子两情相悦,自是大喜过望,焉有不允之理?当即便满口答应。进京后见入仕无望,便径来相府寻找毕再遇。
毕再遇欢喜片刻,却又皱起眉头,道:“陆老伯,这事却还有一桩难处。家严家慈早已过世,这父母之命是不用说了。但媒妁之言总还是要有的,这大媒却又到哪里去找呢?”陆游笑着摇头道:“这有何难?”毕再遇眼望陆游,亦笑道:“对极,对极!眼前不是有陆老伯在么,此事只有偏劳陆老伯再走一趟了!”说着不住打躬。陆游呵呵大笑,道:“好,好!今番这个月下老人么,陆老儿是当定了!”
一老一少又兴致勃勃地聊了半天,看看日已西沉,方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毕再遇唤过小二,伸手入怀,欲掏钱会钞,岂料一摸之下,怀中却空空如也。怔了片刻,方省起身上的银两已尽数给了那女子。眼看店小二笑眯眯地伸出了手来,毕再遇不禁面色微红,心中连呼糟糕。其实他并不缺钱,返宋时哲别所赠的百多两黄金尚分文未动,而且他身为武翼大夫,虽无实职,每月的一份俸银却是一文不少。但眼下都放在相府卧房,正所谓远水救不得近火者也。
陆游看毕再遇面色尴尬,知他囊中羞涩,忙取出一锭碎银,与了那店小二,携着毕再遇出了酒馆。毕再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道:“幸好陆老伯来找我,不然这个人可丢的大了。”陆游呵呵笑道:“无妨,无妨,只是到时候别忘了请陆老儿喝一杯喜酒便是。”毕再遇亦笑道:“这个小侄绝不敢忘。”
次日,陆游别过毕再遇,转回绍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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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陆游去后,毕再遇愈发坐卧不安,再也无心习武,每日里只是盼着辛府有无音讯传来。苦苦候了多日,终有一天,一名辛府家人手执书信来到相府,要见毕再遇。毕再遇听闻,忙飞奔出迎,将来人迎至卧房,也不及请人落座,便即拆信阅览。一看之下,果然是辛弃疾令其即日赶往绍兴,商议婚嫁之事。毕再遇胸中狂喜,好容易候得韩佗胄罢朝回府,便急忙携了书信前去求见。
韩佗胄见毕再遇又来求见,只道他又想离京,不禁胸中暗感不快。心道:“你不过是一介小小提辖使,又是待罪之身,全仗了我的提携方能有今日,难道便不思报答?”待毕再遇说明了来意,韩佗胄方始释然,遂展颜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你先前要求离京去跟随辛大人,也是为了这个缘故么?”毕再遇呆了一呆,有心想说不是,但转念一想,“听丞相大人的口气似已有松动,又何必再惹得他不快。”便改口道:“是。”韩佗胄呵呵笑道:“那你怎地不早些说起?”毕再遇尴尬地笑了笑,道:“属下只是不想拿这点私事去打扰大人。”
韩佗胄只道是年轻人面嫩,开不得口,也就不以为意,先前的不快也都抛到了一边。站起身来,在堂上踱了几步,回首道:“这样罢,本相赐你白银千两,彩缎十匹,以作婚嫁之资。你完婚之后,不必急着回京,便在辛大人手下演练军马,听候朝廷诏命,如何?”毕再遇闻言大喜,忙单膝跪倒,抱拳道:“多谢大人厚爱!但白银彩缎等物,再遇万万不敢领受。”韩佗胄笑着将他挽起,道:“婚姻乃人生大事,不可过于简慢了。再者辛大人也是一方知府,如太过简慢,岂不有*份?迟些时候我着人给你送去,你就不必再推辞了。”毕再遇只得躬身致谢,道:“谢大人赏赐。只是属下身无微功,委实受之有愧。”韩佗胄笑道:“想要建功立业,以后有的是机会。”毕再遇闻言又是一喜,不由问道:“丞相大人,您的意思是……?”韩佗胄笑而不答,只是挥手道:“你且去准备罢,时日一到,你自会明白。”毕再遇明白韩佗胄是在暗示北伐之事,不禁心头狂喜,当下拜别了韩佗胄,转身出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