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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司令部值班室通了电话,戴上帽子,出去锁上院门,只见郭威和张天琳跨进徐志翔开来的奥迪车。自己目送军军的面包车跟着奥迪车驶去,抱上娃娃和亓国良夫妇坐上小刘开的车,顺路拐进医院看了一眼童晓波,放下一天玉溪烟。车进干休所的院里,刚停在贺叔的家门前,欢天喜地的叮叮和当当跟着大板出来迎接娃娃。
“小刘,停好车快回来!”
贺叔关上车门,拉着我的手走进家门,身后就传来停车的声音。有人不用我去帮助,龙水泉手提的篮子里是只大公鸡,泉嫂的篮子是只大白鸭,兰兰提着两条红鲤鱼,亓国良抱进来一个猪头。在当地的风俗里,这四种礼物代表“吉祥如意”,也代表晚辈对长辈的敬意。徐志翔手提一篮子盖着张红纸的鸡蛋,军军的鸭蛋篮子里撒满七彩片,小刘一手一只甲鱼,每只足有三斤重。
“水泉,来就来,你还真讲究!”贺婶高兴地责备了一句,龙水泉也高兴地说,“婶子,他六子叔给二老又添了孙子,我就表示表示。”
贺婶拉着泉嫂坐下,高云辉倒水泡上茶,小康给龙水泉点上红塔山,张天琳和舒静带着笑声放下水果盘,贺叔让我坐到了身旁。
“毛部长,”舒静给泉嫂递了个苹果,说,“小妹打电话叫我们过来喝喜酒,真有这么大的喜事!”
“她怕你们不来。”贺婶客气了一句,我给贺叔点上过滤嘴,说,“舒静,你不知道小妹当上副行长?今天单喝贺晓梅的贺官酒。贺婶,喜酒就是喜酒,等六子抱回来小孙子,我来讨杯喜酒喝!”
“谁也没有喜娃娃亲!”陈艺茹嘴里含着块糖,跟上脱了外衣的娃娃走出卧室。孩子给大人挨着个发糖,高兴的龙水泉抱起外孙子吻了两口,说:“喜娃子,谁给你的新衣服?”
“乐妈奶!”娃娃手指布花说:“丫姥姥作的,胖兔兔,板扳!”
“三儿,”贺婶慈祥一笑说,“你知不知道业荣和志翔的关系?”
“听小妹说过。”我也笑了。
“大哥,以后就抽这个!”
贺晓梅撕开一条玉溪烟,我可笑又可气地说:“当了三天半行长,还是个副的,配了辆奥迪车,还是旧的,你忘了自己到底姓啥!”
“我大哥就是个山西徐老星!”
在大家的笑声中,贺晓梅作了个鬼脸,让军军左手抱起了叮叮,右手夹上当当,小刘举起娃娃,她拉上玲玲跟着大板上了楼。
“小妹,给孩子量量尺寸,让丫丫给叮叮当当作过年衣服穿!”
“军长,”徐志翔接上我的话,站在厨房门口说,“这不太合适,人家丫丫还是新媳妇,过年上街一买就得了。”
“傻志翔!”郭威推开徐志翔,走出厨房,说,“这有什么不合适?你见过丫丫作的衣服?琼琼从小就穿丫丫的衣服,特时髦!”
亓国良拉上郭威一起坐到沙发上,说:“志轩,今天郭威当大厨!”
郭威从我的手里接过一支玉溪烟,得意地说:“你上回去我们大灶吃的米线感觉不错,中午我给你露一手,配上水泉哥的小菜,志翔的热炒,不会比宝二嫂的五星级饭店口味差!”
亓国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嫂子,水泉哥不该退奖金。”
我刚开口,泉嫂却认真地说:“他叔,你哥在公司挂了个名,不出力,不干活,光动嘴,拿上业务费再拿奖金,谁服你呀?”
“水泉,你是不是嫌少?”
贺叔笑眯眯地一问,龙水泉马上接道:“叔,两万还少?咱村人均才一万出个头。军军他叔一来,让师里公开给厂里人发红包,军里公开给公司的头头发奖金,大家不知道该说啥是好。我二哥和三哥因为我当村支书闹别扭,领上家里人去单干,养猪喂鸡一年也剩不下几个钱,听说公司发奖金就托人传话,想入公司股,我没让入,让他们领上孩子去承包军军他四姑父师里农场。六百亩水浇地,四百亩水塘,还有猪舍鸡场三万多平米,都是你老人家一锹一锹挖出来的,家属们干不了,荒了太可惜。他四姨夫前天去家里一说,我昨天领上他们去农场看了看,一下想承包五年,等我跟会计合计合计再说。”
“泉哥,”我给龙水泉递了一支玉溪烟,说,“以后农场**李剑飞他们师里的副食,咱们这边有公司做后盾。”
“他叔,这事我说了算!”
说罢,龙水泉给我点上烟。泉嫂解释道:“他叔,你修个房子,军军一家三口也要进去住,乐乐他外公还先给了钱,他婶子还要给他工钱,哪有这么个理?你不懂地里能出多少钱,别管闲事。”
“三儿,修房子还是自己掏钱?”
小康惊讶地问道,我摇了摇头,说:“军里出砖瓦水泥,泉哥领军军他们干的。我以前没花过丫头家的钱,花了单得当个好女婿,让我大姐二姐不*心,也省的别人说我四六不懂。”
“谁敢!”张天琳义正词严,我笑了笑说:“你不说,他不说,有人说,做出来先堵住别人的嘴。”
“老贺,三儿一点没变!”
贺婶夸了我一句,龙水泉起身说:“他叔,你坐着,中午没外人,我跟你嫂子先去做几样小菜。”
这时,大板跑下来,让我们听了听孩子的欢叫声又跑上楼。
说句实话,开办长城公司,还能运作的一年比一年强大,让部队家属包里有钱花,让官兵嘴里有肉吃,这些都是贺叔和龙水泉父子感情的结晶。四十年,祖孙三代人,真正体现出了“鱼与水”的交情。
据说,当年干休所选址选在市里,贺叔想休息后跟龙水泉的父亲走动方便,借口上街就能进医院,选在离龙台镇不到两公里的地方。亓国良画好图纸,军里请不动市里的建筑公司,贺叔买了两瓶茅台,直奔龙台镇,找前龙台村的老支书,请村里的土建队给盖一盖。碰上杨铠和吴亮拿着中华烟,去感谢老支书鼎立相助,长城公司营业半年挣了一百二十万块钱。贺叔进门就见山,老支书也不含糊,让龙水泉领上他的土建队苦干了九个月,在一片坑坑洼洼的烂泥地盖起军区一流的干休所和公司办公楼,还用集资款在省道旁建起十万多平米的批发市场,每年的租金和干休所各得一半,成了两位老人私交甚密的见证。军里和村里合办长城公司,技术和管理也是各出所长,公司为兵服务,全心全意,鱼水情深,直到现在,公司仍然是红红火火。
“志轩,发了多少奖金?”
高云辉问道,我可笑地说:“备了两百万,发了一百三十六万,长城公司最多,才四十二万。”
“志轩,”陈艺茹忧心地说,“你大张旗鼓地发奖金,本来就够干啥的,有什么为难得跟我说一声。”
“艺茹姐,”郭威高兴地说,“何副政委和王参谋长去军区汇报工作,听说军区政委第一个点了头,司令员在会上说,公开发比偷着发好,给下面人比上面都吃喝了好,能调动积极性就好,连说三个‘好’字!你让我们师人说,军长到下面吃大灶,还先交伙食费,不听汇报,要看专业是否称职,不服气可以,训练场上见。我们师昨天开会,坦克团长董栋东发誓让全团‘咚咚咚’起来,他刚知道军长还会玩坦克。开短会,不说废话,四十分钟全年总结,一针见血,没有一位政委敢应战。党委书记给大家领了奖金,顾不上喝慰劳酒,吃团圆饭,转身就走。秀峰说他一辈子在志轩面前抬不起头,聪明人尽办傻事!”
“三儿,你下去都跟谁比来着?”
贺叔可笑地问了一句,我摇了摇头,说:“贺叔,机步团的政委十发子弹打了八环,炮兵团的政治部主任不懂火炮射击诸元,坦克旅有三分之二的政工干部会开车不会开坦克,他们能去带兵打胜仗?这样也好,给我省了六十四万的奖金。你还没见防空旅的洪平政委,能说一口中国式的英语,张口GDP,闭口就是‘八个对’,好象‘文革’中背‘语录’。我问他战士们每天的伙食费是多少,通货膨胀对部队的生活水平影响有多大,强化训练一天应该补助多少,真是一问三不知。不过,洪平倒是好胃口,一顿能吃两个肘子,自报体重一百九十八,一年保证能换一把转椅,服装得单去另作。”
“三儿,洪平是你孔叔家的女婿。你孔叔去年病逝了,他跟小迪就没有搬出去住,结婚到现在,一直挺孝顺你孔叔孔婶的。”
面对贺婶的提醒,我点上过滤嘴,说:“贺婶,国良哥当年和兰兰姐谈恋爱,我贺叔骂他,稍息立正喊不了还想当营长,国良哥说他根本不想当营长,就想当个司务长,我上学前去找我俩伯伯,调他回后勤部当会计,从会计一直干到部长,合不合格上上下下有评价。时间一年,专业不合格必须给合格者让出位子,这事不能讲情面。”
贺婶笑了笑没吭声,亓国良高兴地说:“妈,志轩是明人不作暗事,有时间,有尺度,干好了还有奖励。谁也不用给军长请客送礼,军长也不会索贿受贿。这是面鏡子,谁敢不服?”
“国良的情绪挺高!”
陈艺茹开口就笑,高云辉若有所思地说:“志轩,你十几年没回来,有些情况还不太了解。洪平跟咱俩姐夫是好关系,是长城公司的创始人之一,跟水泉哥在公司是红白两张脸,为公司出过大力也流过大汗。他早就想脱军装当经理,是家里不干,还是公司出钱让他去读的研究生。你想一想,孔政委的千金为什么嫁给他?”
“云辉兄,谁想脱军装,我举双手欢迎。”
“志轩,”陈艺茹接上我的话音,说,“我赞助你一百三十六万,上班让小静给你送过去!”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云辉,”贺叔哈哈一笑,说,“平儿她爸为啥专挑三儿来当军长,不光图他年青,从小不怕吃苦,关键是咱们军的魂一直缠着他。我前天去看晓波,他说三儿没有在报社白呆了十八年,没有丢了魂,还带来好思想,好作风,好品德。这个院里有军里的十四个女婿,我还没听说谁家的女婿不想干了,都争着往前跑。敢说,敢管,敢比,敢拼,敢赢就是咱们军的优秀传统,三儿抓住了人心,他得人心!”
自己得不到人心不知道,反正上任之初,动了动军区在职司令员女婿的位子,停了停军区前任司令员女婿的职务,在军里产生了十二级地震的效应,把那些平日里凭借着父辈们面子养尊处优惯了的女婿,一个个的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开始思考自己的前途。
在部队除了老乡关系还有裙带关系。前面的关系是形成于先天,后面的关系自然形成于后天,我说的这种“裙带”绝对没有贬仰之意。在干休所里进进出出的女婿们,一个个的身后都有大大小小地政治光环罩着,他们先后走进老丈人的家门,开始都是凭本事,论才干,比水平得到了这种“光环”,如若不然,老丈人一家也不会送女儿去“自投罗网”。但是,和平年代,几次裁军,客观环境,疏于教育,给一部分军人造成“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错觉。那些个有“光环”罩着的女婿,久而久之,不思进取,读书看报,装饰门面,开会讲话,光说不练,胡中舟就是最典型的一个。说出来真是个笑话,自己对好妹夫不留任何情面,对好同学还“大打出手”,无非扮演了个“衙役”的角色。他升至军政委,刚从我的嘴里得到了实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