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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眉生给了秦婉如一张银行卡。
秦婉如自从顾礼墨那件事后,心中一直对顾眉生充满了仇恨又惧怕的复杂情绪。
她警惕地看着顾眉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眉生,“收买你。”
秦婉如像是听到了一件极其荒唐的世纪笑话。她凝着顾眉生,“你们顾家人都是这样的自以为是。”
她咬牙切齿,“眉生,你几乎毁了我的全部,我出身虽然不好,却也懂得良禽择木而栖。而你,绝无可能是我的好木。”
“顾眉生,你是有毒的。”
顾眉生脸上始终嚼着浅淡的笑,她轻抚着茶杯,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毁了你的清白?”
秦婉如无可避免地想起了皇廷酒店里,她在醉酒下与顾礼墨发生的一切。心脏仿佛又开始抽搐地难受,她开始呼吸急促,胸闷难忍。
顾眉生望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狰狞的表情,笑着道,“我知道,你喜欢栾亦然。”
“真是巧,我也挺喜欢他。”
秦婉如真的痛了。五脏六腑仿佛齐齐都破了洞,撕心裂肺的痛。
她长久地将目光驻扎在顾眉生的脸上,“顾眉生,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我不过是喜欢栾亦然,我有罪吗?!你竟然因为我们喜欢同一个男人就这样狠毒地毁了我的清白?!”
顾眉生不恼,她对秦婉如说,“那一天从头至尾,栾亦然都在。他的眼中看到你了吗?从你服了药到被送进顾礼墨的房间,那么长的时间,他有的是机会救你于水火。”
“可是他连一根头发都未碰过你。”顾眉生谈笑间说出的话,于秦婉如而言是一种酷刑,“秦婉如,栾亦然不喜欢你。我不过是帮你趁早看清这个事实。”
秦婉如紧握着咖啡杯的手仿佛再也控制不住,随时都可能将那只盛着滚烫咖啡的杯子狠狠地摔在顾眉生的脸上。
顾眉生波澜不惊,“秦婉如,这样你就沉不住气了?我过去倒是高看你了。”
她再次将那张银行卡放到秦婉如面前,“你心中有多恨我,你就有多需要我。”
“事实上,你心里很清楚,整个鸿云集团的人都知道你与我关系亲厚。你若出卖我而走近顾子墨,别人我不清楚。我爸爸绝对不会再容你。”
“顾鸿华若想毁你,”顾眉生说,“那你秦婉如在荣城努力想要得到的一切就真的到头了。”
她说完,径直起身离开。
这次见面,秦婉如又一次在顾眉生面前溃不成军。
因为她悲哀地发现,顾眉生虽然心狠无情,可她说出口的话,却那么真实。
真实地令秦婉如觉得生活原来竟是如此的残酷。她秦婉如在鸿云集团苦苦挣扎这么久,放弃了太多,割舍了太多。
她想努力往上爬,她想突破自身爬上这座浮华金融大城的金字塔顶端,她想从此再不必看人脸色受人摆布。
而她恍然顿悟,她秦婉如所有想要的一切,若没有顾眉生的默许,她连努力的机会都无法得到。
她选择了顾眉生那么多年,如今才想易主。
晚了。
顾鸿华不会容许她这样的一个女人夹在自己的一双子女之间,破坏骨肉人伦。
顾眉生害的顾希颜容颜尽毁,顾鸿华都能狠下心来刮她一个巴掌。
他若是知道自己在顾子墨和顾眉生之间来回游走,顾鸿华又会对她秦婉如做什么?
秦婉如这样一想,不可抑制地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她知道,总不会是一记耳光那样简单。
秦婉如从咖啡馆回到办公室,苏棠已经坐在里面等她。
她走进去,径直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这20个女囚,将她们的故事毫无巨细,一个个地挖出来。”
秦婉如蹙眉,“眉生的意思?不过是些不起眼的角色。”
“你这么觉得?”苏棠平静看着她,“还是,你根本知道这件事的所有前因后果?又或者,你就是参与者之一?”
秦婉如放下包坐到他对面,冷笑,“你们既然不信我,又为什么用我?”
苏棠站起身,“眉生只是让你去查,她并没有义务与你解释原因。”
事实证明,顾眉生并没有找错人。要说洗人底牌的本事,秦婉如绝对是个中好手。
加了密的邮件里,秦婉如将这20几个女人的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
而这些女人的背景又再次证实了顾眉生心中的猜测。
顾子墨要令她难堪。
就算不能令她出车祸身亡,顾子墨也要令顾眉生的人生中留下污点。拘留所的里的女囚和那几个女警,还有那些被处理过的高速监控,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顾子墨甚至料到了顾眉生一定会发击,他安然不动,任由她将这件事弄大。
如此一来,她顾眉生在拘留所待过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她会因为令顾家蒙羞而受到顾鸿华和顾云礼的冷落,她甚至有可能连荣城大学都不能顺利进入。
顾眉生轻轻放下手中个的笔记本电脑,距离她从拘留所出来已经过了三四天,这件事很快就会被媒体遗忘。
这么好的新闻素材,若就这样被浪费了,太可惜。
*
张小曼和顾眉生在张家待了足足大半个月之后,顾鸿华派了秋波弄的管家刘文来张家接人。
张小曼很直接,将一份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交给他,说,“放心,我总会回秋波弄。但告诉顾鸿华,他贵人再忙,签个名字的时间还请腾出来。”
这真是一份苦差事。刘文心里暗自叫苦,回去却不敢对顾鸿华欺瞒,将张小曼的意思悉数传达给了顾鸿华。
顾鸿华似是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情形,并没有刘文预期的着恼或者是震怒,他只是轻轻颔首,说,“你去告诉她,只要她和眉生回来,我立刻签字。”
这一天,刘文什么都没干,只忙着穿梭于荣城的两端,替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不停地传着话。
郑温娟最知道小女儿的性子。温软有余,狠绝不足。她从来不是顾鸿华的对手。
张小曼已经年近四十,郑温娟不可能用对待顾眉生的方式来对待她。
郑温娟只是提醒她,“婚姻夫妻之道,要么死忍到白头骸骨成灰,要么决绝抽离此生不返。小曼,你做不到。”
张小曼在张家待了许久,下楼的时候,她经过大院,竟发现空置了多年的栾家大门不知何时居然打开了。
她叫刘文先去车里等,自己却转身往栾家的两层小平房走了过去。
灰墙黑瓦下,摆放了两排极整齐的茱萸。鲜艳的红色,细小的花蕊,星星点点间,润色生动了张小曼许久不敢去回顾的某段记忆。
她甚至不知道栾倾待是什么时候从屋子里走出来的。
斜阳徐徐,暮色人影沉浸在水色间。令栾倾待觉得人生数十年,看似什么都已经是沧海桑田,又仿似一切都未曾流走过。
他走近她,轻声问,“要不要陪我去个地方?”
张小曼抬头看向他,许是黄昏光影太美,许是他脸上的温柔是她梦了经年的不敢奢望。
她竟忘了开口拒绝。
荣城的南山有座茱萸寺。站在大雄宝殿外往下看,可以看到荣城边沿那一条蜿蜒悠长的海岸线。
两人并排而站,栾倾待说,“茱萸寺里,却无茱萸。”
尘世夫妻,却无情爱。
多年情人,却无尘缘。
生活,就是一场不断破灭美好希冀的真实骗局。
盛夏晚风中,张小曼问他,“还记得那一年仲夏,你与我,栾倾山与宁茴一起去日本吗?”
栾倾待答,“你见到一个日本画师绘的山茱萸,栀子花的底色,画案上涂了一层黄泥画料,故意做成了仿旧风。细长墨绿的茎,四五瓣叶子将那珊瑚色的茱萸花盖得恰到好处。”
“当时,你说:这世上竟会有一种花,长得像是半开张的伞。墨绿色的伞身,鲜红色的伞顶。”
张小曼笑着点头,“是。这花长得像伞,将日久天长间悉心培养出的后代保护在伞下。她已经不去计较自己是否完满。”
栾倾待凝着她,唇边凝着一缕苦笑。他说,“不知是否是因为年轻时送了你太多像伞的茱萸花。所以这大半生里,我们总是散。”
“易散,难聚。”
张小曼不知道。她心中深藏了漫长岁月的苦,在这男人轻暖却无比犀利的言辞间被一点点地逼仄了出来。
“周遭男女,我心中始终最羡慕栾倾山与宁茴。爱的和与之相伴半生的,竟能幸运的是同一个人。”
栾倾待的眸色在夜来的空气中渐渐变得冷而冽,他盯着张小曼,一字字,“本来,我们也该是这样。”
如果没有顾鸿华。
如果不是顾鸿华。
张小曼突然拉住他的衬衫衣袖,说,“你不能找顾鸿华麻烦。”
“你帮他?”
张小曼看着他,“你别忘了,我的女儿才16岁。”
“她不会有事。”栾亦然不会令顾眉生有事。
“你回来如果是为了向顾鸿华讨个说法,请你收手。”张小曼对他说,“他手中,拿捏着我女儿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