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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胸口出现了一个大洞,感觉比先前秋星木见到的时候还稍微大一些,洞口处封了一层半透明的皮膜,火光下,洞里不停有东西撞击着皮膜,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女人一见到那胸洞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叹到竟然已经扩散到这种程度。说罢,女人让众人让开一点,自己举着火把走进大汉尸体,用手中的刀在皮膜上轻轻割开了一个口,然后退到一边,把火把伸到洞口上方,静静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割开的口处发生了些许的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试探着洞口,秋星木依稀看到缝里有伸出一支白色细长像是树枝一样的东西,郑浩突然咳嗽了一声,那东西立马缩了回去。郑浩连连道歉,拍了拍胸口,说不小心让馒头给噎了。女人蹙了蹙眉头,把火光靠的更近一点,命令苗天赐暂时不要劈木头了,那东西胆子小,不小心又得给吓回去。
那皮膜表面似乎用油处理过,火光一靠近,便变得半透明,这时候,秋星木依稀看到皮膜里有一个小小的黑影正趴在皮膜上,有拇指大小。过了一会儿,白色细长的树枝一样的东西又伸了出来,在缝隙外面探了探,这会它没有立马缩回去,在缝隙外面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众人屏气凝神,密切注视着皮膜的动静。
见外面许久没有动静,皮膜里的东西好像终于放松了警惕,只见缝隙朝外面凸起了一点,从里面伸出了四五支“白色树枝”,紧接着,两把小刷子似的东西也伸了出来。秋星木心里纳闷,这到底是个什么。
那两把小刷子时合时分,越来越长,跟着一颗长着两颗绿豆大小的眼珠的小脑袋从缝里伸了出来,众人这才看明白原来小刷子是长在这个小脑袋上的触角,“白色树枝”是这东西的几只脚,随着这东西蝴蝶破蛹似的从皮膜的缝隙里爬出来,它的真面目也公诸于世。
原来这竟然是一只特大号的飞蛾,单单身子就有拇指大,翅膀更是有人的手掌那么大。和平常见到的飞蛾不同,这只飞蛾全身上下通透如雪,不掺杂有一丁点儿瑕疵,静静伏着,乍一看过去只以为是上等白玉雕出的工艺品。
女人眼疾手快,用刀轻轻一挑,那白蛾就朝墙角飞了出去,早已等待在墙角的男孩轻轻一跳,两手合拢,把白蛾捂在手心里。就在这时,皮膜里传来一阵阵沙沙的声音,像是无数纸片在相互摩擦。女人见状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火把反而朝皮膜更加靠近了一些。
没过多久,摩擦声变得十分剧烈,皮膜像被风吹的门扇一般呼呼直响,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膜底下集结,随时都准备破膜而出。
“呼!”的一声,皮膜缝隙被从里面一下子撕开,一道白色的烟雾从破洞里蜂蛹而出,径直扑向火把,那是成千上万细小如沙的白色飞蛾,火焰一遇见飞蛾便剧烈地燃烧起来,噼噼啪啪的直响,从小火苗慢慢地变成了火团,逐渐变成两三米高的巨大火树,宛如燃放了大型烟火。如果不是大殿的屋顶高,此刻整个大殿估计都得被点燃了。
女人忽然大喊:“快添木头!”
原来火势一增大,木头也急剧地削减下去,女人本来拿的木棍有棒球棒大小,现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短,而从大汉胸口里喷涌而出的飞蛾群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听到女人的喊声,郑浩二话不说,捡起刚刚折断的扁担就搭到女人的火把上,扁担一下子就烧着了,火焰登时间变大,但紧接着,扁担也以几块的速度变短化成灰烬。女人担心火焰熄灭,到时候如此庞大数量的飞蛾非把所有人都淹没了不可,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大汉。
女人一把丢掉手中烧尽的木棍,从夺过苗天赐正劈到一半的柱子,直接抱着就过去接火,那柱子本来就被白蚁蛀的疏松多孔,烧过火的人都知道这种木头是最易燃的,女人把柱子一抱过去,火一下子就烧着了,火光冲天,巨大的热浪把门窗吹的哗啦啦响。
只见随着飞蛾群从胸口里喷涌而出,大汉的身体像漏了气的皮球一般逐渐瘪扁了下去,当最后几只飞蛾从皮膜里爬出来扑到火焰里化作几团流星后,大汉的身体只剩下一副摊软的人皮口袋。女人让苗天赐搭了一堆柴火,把人皮收拾着卷成一团,丢在火里,不一会就烧成灰烬。
苗天赐从后堂里拿出一把中药铺称草药的小称,从男孩手中接过白蛾,那白蛾在男孩手中捂了这么一会儿,不跑也不飞,让苗天赐乖乖地放到小称上。苗天赐拨拉拨拉小秤砣,看了一会儿,微笑着跟女人说:“东蛾西草,南蚁北蝗。媚姐,是好斤两,应该值不少。”
女人细细鉴赏了白蛾的成色,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虫母品色不好还能叫虫母吗?”回头对男孩说道:“瓶子,装上。”男孩二话不说,把白蛾放进嘴巴里,再张开时,嘴巴里空空如也。
秋星木大惊失色,指着男孩叫到:“他他他……他吞下去了!”
女人回过头,好笑地看了眼秋星木,说:“小哥,大惊小怪什么,皮袋缝出来不就是用来装东西的?”
“可那是人呀!”
“佛曰,人只不过是一副臭皮囊……好啦,看你吓的,骗你的,又不是真人皮,长成人形就是人啦?真笨。”女人看秋星木被逗的一愣一愣的,噗嗤一笑,转身去和苗天赐说话,苗天赐带她往后堂去,男孩走过来把坛子背到后背上,跟了上去。秋星木看着男孩从面前走过,不管怎么看都和真人无二,除了两颗眼珠子,看上去像是玻璃做的一般没有神韵。
众人来到后堂,苗天赐给每人又勺了一碗黑汤,女人大大咧咧的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把一直罩在头上的兜帽放下来,只见一股乌黑亮丽的秀发从兜帽里倾泻而出,女人五官端正,脸颊上一粒黑痣点的恰到好处,一抹一笑都尽显韵味,整个后堂顿时间只觉得明亮起来。
秋星木一见到那满头秀发,刚喝到嘴里的汤一下子喷了出来,冲到墙角剧烈的干呕起来。
头发是女人最宝贵的财富之一,从一定程度上也是自己美貌的代名词,多少女人为了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现在秋星木一见到女人的头发就干呕不止,这还得了,简直比一巴掌扇在脸上还难受,女人当即就要发火。苗天赐深知里面缘由,急忙把秋星木误喝秀发羹的事说了。
“他没吐出来啊?”女人问。苗天赐摇摇头,原来他早知道蟑螂被秋星木吐出来了,只是不说。女人哈哈笑起来,看着笔直站在墙角的男孩,说道:“这么说我们家瓶子的晚饭是没了?”苗天赐无奈地点点头。
“那东西放在肚子里也不是办法啊,你赶紧给人家弄出来吧,也算是积积阴德。”
“诶,媚姐都这么说了。”苗天赐从货担里抽出了一支串串用的竹枝,走到秋星木身后,趁他不注意朝穴位上猛地一扎,郑浩听到墙角传来了秋星木剧烈的呕吐声。许久之后,呕吐才停止,秋星木脸色发青,在苗天赐的搀扶下回来坐下,苗天赐给他倒了碗热汤,加了许多生姜,秋星木一碗下肚,脸立刻红润了起来。
女人自我介绍叫秋伍媚。
“四川人。”郑浩说。
“我有口音?”秋伍媚不相信自己标准的普通话会有漏洞。
“刚好认识一个朋友是四川人。”
女人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后,便开始和苗天赐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其它的什么也不说,完全把郑浩和秋星木晾在一边,在几分钟之前她可是把一个彪形大汉烧得连根毛都不剩,秋星木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郑浩都有些怀疑女人给出的名字是不是真的,不管怎么说,至少有个称谓。
郑浩刚刚吃馒头噎着了,这下一连喝了好几碗,心满意足的拍拍肚皮起身要离开,一直不出声的秋星木冷不丁地开口了。
“先前在山路上的时候,怪物来追我们,他让我沿着山路往前跑,他说破庙里有一个和死人住一块的人可以救我们,我想他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郑浩抬起头,想了一会儿,终于像想起了什么,“喔!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是那个时候的人呀……难怪看着眼熟。他真跟你这么说吗?”
秋星木登的站起身来,脸紧紧面对着郑浩,说:“可是你救不了他,你连那怪物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得到他的信任,你还杀了他,现在还跟没事的人一样,你就没有一丁点的难过,一点点的自责吗?”
郑浩静静地用唯一的眼睛看着眼前激动的秋星木,他好像明白了秋星木愤怒的原因,的确,在郑浩待在这破庙里的三天里,由于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是和大汉见过一面,他没想到大汉对自己的态度是这般,从这个角度来讲,秋星木说的一点错也没有,自己确实不近人情。
郑浩张张嘴刚要开口说话,秋星木一个人影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拉开秋星木。
“啪!”秋伍媚狠狠地在秋星木脸上扇了一巴掌,清脆的声响在后堂里回荡,苗天赐和郑浩都呆呆地看着这边。
“犯浑!”秋伍媚骂了一句,甩头坐回石头上,又是其它的话一句也不多说。秋星木呆然地站在原地。
苗天赐和郑浩装作没看见,一个继续低头熬汤,一个溜回放棺材的房间里。
秋星木捂着印了红掌的脸在原地站立了半晌,然后六神无主地拖着脚步朝后院走廊过去。
等到秋星木走远了,苗天赐才过来问秋伍媚,“你干嘛打他?”
“这种人这时候不打是不清醒的。”秋伍媚说,“那个大汉子跟我是同宗异派,修的都是酿鬼术,不同的是,我用兽皮编织成人形做皮囊酿鬼,他把自己掏空了做皮囊,虽然活人酿鬼效果要好,但自残伤命,期间还要喝生血补充阳气。我本以为这种技术早就失传了,没想到还有人在用。你知道这生血是什么的血吗?”
苗天赐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似乎又想起来什么,问:“不会是那东西的……吧?”
秋伍媚点了点头。
苗天赐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得到证实,瞪大眼睛,猛地朝墙角的男孩看去,男孩始终背着偌大的坛子像尊石像站在那里,苗天赐目光一投到坛子上,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栗子,“那么说坛子里面装的就是……这么说那个大汉是故意带他来的?”
秋伍媚看了眼秋星木离开的走廊,说:“那小哥还以为什么人心都是红的呢。”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从破面上空一掠而过,雷声大的好像天被扯开了一道裂缝。
“汤不错。”
“啊?啊!”苗天赐注意到自己走神了,内疚了一会儿,说道:“都是祖传的手艺。”
“祖传啊……”秋伍媚看了看身上的行头,视线只停留了一瞬间,就看向苗天赐,说:“这时候乞丐要是在一定有很多故事解闷。”
“我看到汉良发的天阎明火了,估计得明天下午才能到。”
“王老爷子呢?”
“还得再晚点。”
“再晚一点啊……”秋伍媚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看上去不开心,魑魅魍魉又再次汇聚了不好吗?说来我们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是有那么几年了。”秋伍媚看着手上多出来的几条皱纹,说:“我这二十几年都费在这上面了。”
苗天赐听出了什么端倪来,问:“你不想做了?”
秋伍媚苦笑道:“老爷子会点头吗?”
“做完这一单,我帮你劝劝老爷子。”
“你?……算了,你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至少还开了一个公司,日子比你好过,先这样吧,我再想想。诶?话说你小孩怎么样了?”秋伍媚忽然站了起来小声快步地朝后墙过去,苗天赐奇怪地看着她,秋伍媚不动声色地朝他摇摇手,他立马明白怎么回事,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说:“啊,还好,都在城里上学,再过一年就要高考了。”
“是嘛?”秋伍媚已经到了后墙边上,后墙旁有一道裂缝,她忽然跳过去,墙后面什么人影也没有,只有黑暗和淋淋大雨。
“什么人?”苗天赐这时候也赶到。
“不知道,天太黑,什么也没看到。”秋伍媚还不放弃,警惕地四下里查看,结果一无所获,她站在裂缝口,回头看着外面的黑天,说:“要小心那个独眼,他看上去很不好对付,那个小哥看上去文弱弱的,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也要小心看着。外江湖,内山海,没有不险恶的。”说完,回身朝后堂过去,苗天赐四下里又观望了一会儿,见的确没什么动静,也回去了。
如果他们能抬着头仔仔细细地看一遍头上破损的屋檐的话,就可以看到在瓦片的阴影处,露出几缕雪白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