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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使者在被禁军压着去见皇帝的路上, 已经明白事情的缘由了。
李昂顺面色沉着,没有半分挣扎地跟着禁军走人。入了宫殿时,那些被他指使着只是想要去将褚卫绑过来跟他说说话的刺客们正狼狈跪在地上, 衣角之上还有斑斓的血迹。
一直面无表情的李昂顺瞧见他们,表情才猛得骤变。恨不得上前去抓起他们的衣领怒吼:你们竟然敢对他挥刀, 谁让你们去抓皇帝了?!
但他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而是阴沉着脸跪在了地上。
顾元白以往面对使臣时的温和面孔已经撤下,沉声道:“西夏七皇子李昂顺。”
李昂顺抬头, 没在他身上看到伤口,这才确定他派的人确实没有伤到大恒的皇帝。
没受伤就好,他不由想到。
大恒皇帝语气还好,只是将李昂顺意图派人刺杀他的事情一一阐述, 两旁站着的大臣们比商讨榷场那日的神情还要冷漠,等圣上说完之后,便有官员站出, 言辞激烈地怒斥西夏不轨之心,索要赔偿事物。
西夏有苦说不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但等他们听到后面大恒要求的索赔数量时, 脸都要绿了。
这一次刺杀事件, 直到夜幕降临时才落下了帷幕。西夏使臣们将被软禁在鸣声驿,他们亲笔写下了求救的书信,与大恒的索赔条款一同送往了西夏。
到最后一切快要结束时, 李昂顺突然想请求和圣上说一句话。顾元白仰躺在龙椅上, 摸着指上的玉扳指,看了他一会, 面无表情道:“上前来吧。”
西夏皇子被禁军跟着走上前,看着顾元白的眼神里复杂, “外臣并没有让人去刺杀您。”
刚刚不狡辩,现在来狡辩了?
顾元白搞不懂他的脑回路,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个时候更带出了些冷漠的不耐,“哦?那这些刺客朝着朕刺过来的时候也只是朕看错眼了?”
李昂顺:“这些人确实是外臣指派的,但不管您信还是不信,外臣没让他们伤您。”
西夏皇子很奇怪。
他看上去好像不是记恨顾元白的样子。
顾元白几乎没有什么动容,“带下去。”
西夏皇子沉着脸转身走人,褚卫真的是个灾星,都是因为他才会落到这种局面。
大恒皇帝的这幅样子,分明就是不信他的话。
等人都走了之后,顾元白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戌时了。”田福生道。
顾元白起身,朝他看了一眼,田福生已经将那些书信都给收拾好了,待第二日天亮就往北疆送去。
圣上想起了什么,“那个手帕,那个纸条,凡是同边关战事无关的东西,都给朕通通退回去。”
田福生立即道:“是,小的这就收拾。”
顾元白眉目压低,一路回到了寝宫。
将西夏使者当出气筒的时候是快乐的,怒气都被压了下去。但等现在夜深人静、无人出声的时候,那种被人耍了的怒火又冲了上来。
薛远对顾元白的每一样举动都好像是要把心掏出来给顾元白一样。
但是现在一看,呵。
顾元白很少被人耍,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在成为大恒的君主之后,薛远还是第一个耍他的人。
疑心病很强的顾元白,几乎真的要相信薛远是喜欢他的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原文男主攻受之间的联系轰然出现,“嘭”的一下使顾元白想了起来,他身处的世界是一本书。
原文中的两个主角看上去好像还是天生一对。
有意思。
薛远真他妈的有意思。
顾元白这一夜睡得有些火气大。等第二天一起床,嗓子都被火气撩得有些疼,吞咽茶水都有些困难。但当他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的时候,顾元白突然想通了。
挺好的,他们两个真命天子能在一起,挺好的。
但薛远最好有自知之明,他最好清楚的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既然和褚卫有苗头了,那就别来往顾元白面前凑,暗中一套明面上一套,耍着顾元白的时候好玩?
顾元白是个社会好青年,更主要的是,是他一直在嫖着薛远,他不值得被人耍了一次就去千里追杀。但薛远最好能给顾元白一个解释,如果没有解释,如果他还敢光明正大地往顾元白这里寄来那些情情爱爱的书信,那这样的人,顾元白捏紧了手。
死不足惜。
田福生正在收拾着东西,颤着音儿道:“圣上,薛大人送的那翡翠玉扳指——”
“送回去,”顾元白眉眼被茶中的缥缈雾气挡住,看不见神情,“扔给他,朕让他留给他以后的媳妇。”
顾元白不打算继续嫖薛远了。
没意思。
冬日过得很快,好像一眨眼就能过去十几天一样。
一月份的时候,寒冬腊月,离过年就二十多天的功夫,最后一批从京城送到北疆的信终于到了诸位将领的手里。
驿站的人糊着满脸的雪,层层叠叠的衣服也挡不住寒气,被冻得瑟瑟发抖,朝着薛老将军道:“将军啊,这是年前咱们驿站最后一次前来送信了,之后要是想要送信就要等到年后了,那时下官会再来这边收信。”
这信自然是常规的书信,不是有关北疆战事的奏折,薛老将军笑呵呵道:“好,我等记下了。”
等驿站的人走了之后,有人上前查看,惊讶道:“怎么全是寄给薛九遥的东西?”
薛远原本漫不经心地站在一旁,完全不认为自己会收到回信。听到这话,眼皮一跳,大步上前一看,可不是,落在最上面的一个大包袱上,就别了一个写着薛远两字的纸条。
这一个大包袱都是寄给他的?
薛远有些不确定了,顾元白能给他回封信就不错,这架势,难不成是把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什么贴身之物,也一起寄到北疆了吗?
这个包袱大得显眼,人人都围在了薛远的身边。混着醋意和羡慕地道:“好小子,这是家里人多么想你,得给你寄了多少的家书啊?”
薛老将军捏着他手里薄薄两三封家书,觉得丢人,看着薛远都格外不顺眼,“你娘寄给你的?”
薛远眼皮跳了好几下,心情混杂着不敢相信和受宠若惊,他抱着包袱就往外走,“我去看看。”
薛远三步并两步地回了自己营帐,把门紧紧一闭。激动兴奋地去解着包袱,顾元白不可能给他一封封回信的,这么重的东西,是不是连顾元白贴身穿的衣服都给寄来了?
有没有用过的手帕?擦唇过的银筷?
包袱还没打开,薛远都好似闻到了顾元白身边的那股香气。
悠长绵绵,浓郁尊贵,薛远几乎可以溺死在这种香气之中。
这绝对就是从皇宫寄出来的东西。
薛远嘴角勾起了笑意,眉头一挑,神采飞扬。包袱一打开,里面率先就滚出来了一个翠绿的玉扳指。
薛远目光一凝,眼睛追着滚走的玉扳指,及时伸手捡到了手里。
这个玉扳指眼熟极了,不就是他送给顾元白的东西?
薛远心里升起些不好的预感。他将玉扳指攥在手心,往包袱里翻了一翻,样样都眼熟极了,全是他寄给顾元白的书信。
里头是有一件衣服,但那件衣服是薛远的衣服,是曾经顾元白在薛府躲雨的那日借穿的薛远的衣服。
薛远攥紧这件衣服,眉头深深皱起,他把脸埋在衣服之中,一吸,好像还能吸到顾元白身上的气息,吸到那日雨天清清冷冷的湿意。
为什么他给顾元白的东西都被寄回来了?
是不喜欢悉万丹的头颅,被吓到了吗?
也是,薛远想,他曾经碰过头颅的手要给顾元白剥荔枝时,顾元白都嫌弃他手不干净。
想是这样想,但心里的焦灼却越来越深。薛远的下颔绷成了冷硬的模样,一一将包袱里的东西翻找出来。
终于,他在最底下找出来了田福生的一封信。
田福生将圣上同他说的两句话都写在了信上告诉了薛大人,一是以后不准再给圣上写无关边疆战事的信了,如果写了一个有关风月的字眼,那么就按罪处置。二是既然薛大人你曾经讨要过这个玉扳指,圣上便派人将东西寄回给你了,圣上说了,让你交给未来的媳妇儿。
田福生写在信中的语言尽量委婉了一些,但圣上的原话,他直接给照搬了上来。
看完信的薛远傻了。
他攥着圣上穿过的衣服,看着一地写满他心意的信封,彻底地懵了。
又低头将田福生的信给读了五六遍、十几遍,翻来覆去的读,甚至开始倒着读,但怎么读也搞不明白顾元白为何会说出这样的两句话。
难不成是他书信之中的话语太过大胆奔放,因此惹怒了顾元白?
可是他早就这么大胆了,他奔袭回京城的那一次,不是也与顾元白亲昵了吗?摸了,亲了,顾元白还让他低头伺候他,这样的人,会因为信中的荤话而生这么大的气?
回程的时候还是千里护送,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薛远越想脸色越是难看,手背上的青筋爆出,手心中的玉扳指发出了承受不住的咯吱声。
他被这声音唤醒,低头展开了手,那个翡翠玉扳指还好没有碎掉,仍然通透凝沉地待在他的手心。
薛远将这个玉扳指戴到自己的手上,他的掌心比顾元白的掌心大,指骨也比顾元白的大上一些,在顾元白大拇指上尚且要宽松的玉扳指,被他戴在了另外一个手指上。
薛远站起身,眉目压抑。
是谁同顾元白说什么了?
谁同顾元白说了薛远的坏话了?
到底是谁说了什么样的话,能让顾元白将这些东西大动干戈地给送回来。
薛远心中暗潮涌动,越想越深。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