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溪畔初识花解语

揖清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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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梦化云烟,凉亭识解语】

    解语花·天香旧梦

    ——揖清风

    楼台雾拢,岸水叮咚,烟雨几番醒。

    画屏玉柱。离彩凤、几度逃离旧城。

    孤影凉灯。对青盏、痛饮尽空。

    难有时、出得阁中,无妆再无镜。

    曾对花浅听风。按衣逐舞蝶,归来意兴。

    金杯酒浓。掩心惊、醉看一池芙蓉。

    皇朝大统。江湖里、此去无踪。

    最有情、小叶天香,为我随身行。

    ————

    临安城地处南唐国偏北方,面积广阔,四季温暖如春,天气多逢阴雨。

    城中一条蜿蜒大江穿过城池,江水湛清碧绿,因此得名‘碧波江’。

    沿江一条宽阔大道,东西贯穿,道旁建筑林立,形形色色的人影进进出出,显出一片繁荣景象。

    时值初春,江畔杨柳摇摆,鸟语花香,才子佳人纷纷停岸吟诗作对,好不自在。

    清晨的临安城闹市中人烟熙攘,叫卖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此刻,云玄静静站在江畔的一颗大柳树下,任凭清风拂过脸颊,吹动起一头白发。

    远处的几个妙龄少女对着云玄指指点点,似乎在说着什么。

    似是说到了害羞之处,其中一个长相颇好的少女突然脸色一红,轻轻捶打了几下身边的同伴。

    几名少女顿时笑作一团,倒是惹得路过的小伙子们频频侧目。

    二嘎子背着包袱,席地而坐,怀里抱着铁剑,一手一个的吃着刚买的一笼肉包子。

    时不时发觉几个少女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便自脸色一红,赶紧低下头,大口的吃着包子。

    不久,就见几个公子哥装扮的年轻小伙上前答话,姑娘们一哄而散,纷纷跑进了身后的一栋阁楼。

    阁楼依山而立,南面大江,颇具气魄。

    一群公子哥们见状尤不罢休,连忙跟了上去。

    楼分三层,雕梁画柱,隐有鸟语花香,弦音雅乐从楼内传来。

    一颗参天大树从楼内高高立起,巨大的枝干横生,茂密的树冠遮蔽了楼上的大部分天空。

    楼门正中高悬一面镶着金边,攥金字的牌匾,赫然有着“烟雨楼”三个气势雄浑的大字。

    今日,便是四月十六。

    正是到了赴宴的日子。

    江流缓缓,远处的港口停着一排大大小小的船只,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云玄迷茫的看着这眼前这一切,心中却再也不复之前的平淡。

    苍山有术,名天道剑典,相传为枯荣上人所留,为复国仇家恨,自己自幼便孤身上了太苍山。

    前十年,自己相继练就了拨云、迷踪、掠空、游龙、惊鸿。

    再十年,朝夕只练一式春雷。

    练成之日,春雷一出,顽石化粉。

    本欲学成下山,却听守剑奴说,

    “春雷起,天地动,万物生。”

    “春雷之意,在于结束过去,开启新生。”

    “这二十年,你因恨而生,大修无情剑道,春雷到头来只是练就了皮毛而已。”

    “想要练至大成去改朝换代,你还需磨一剑,守一剑。”

    “何为守剑?”

    “剑成入鞘,以心练之。”

    守剑奴缓缓说道。

    “苍山以北,有一恶蛟,可杀之取鳞为鞘。”

    “苍山之巅,可得寒铁若干。”

    “苍山以东,有天然地火熔炉,凛冽寒泉。”

    “几时方能大成?”

    “不久,不久......”

    守剑奴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个苍老的背影。

    十年终成春雷剑,剑成之日,守剑奴与世长辞。

    泪送葬别,自此日夜守剑。

    暑往寒来,这一守,便是五十年。

    须发皆白,终下山。

    一路所见,家家灯火通明,夜不闭市,一片太平景象。

    三年行遍神州,最后还是来到帝都。

    面对着那个让自己国破家亡的男人,心中恨意翻涌,掌中春雷却迟迟未能出鞘。

    从此失魂落魄,日日以酒为伴。

    又过一年,再次回到太苍山。

    面对守剑奴的墓碑,仰头灌下一坛烈酒。

    “师父,我……似乎明白了。”

    苍山之巅,冰雪纷飞。

    “春雷!起!”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云玄口角含笑。

    ……

    再度醒来时,已身在破庙。

    依稀间,眼前似有人影晃动,却怎么也瞧不清。

    少顷,这人似乎在自己身上撒着什么东西。

    伤口,愈加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人影再度出现,似乎为自己穿了衣服,又扶着自己喝了些东西。

    渐渐的,竟感觉稍微好受了一些。

    微微睁开双眼,便见一黑衣刀客对着一个少年当头劈了过去。

    来不及细想,一指点出,刚恢复的一点玄力化作一丝剑气,击中刀客后脑。

    便再度昏迷过去。

    再度醒来时,那名唤二嘎子的少年,却是欲拜自己为师,自己这些年练的,皆是为了仇恨,最后才大彻大悟,如何能让他再走我的老路?

    况且自己的功法,他也学不来。

    索性传他个一招半式,让他有个自保之力,倒也够了。

    江湖险恶,能力越大,是非愈多。

    这一个月来,陆续来了不下十几波人,皆是为了自己掌中春雷。

    自己也没有客气,一一送他们归了西。

    少年的一句师父,让自己想起了守剑奴。

    虽然他从未喊过自己一声徒弟,但在自己的心里,他早已是自己的师父。

    ……

    清风徐来,吹动一头白发。

    这,不是我那个世界。

    这些日子对周边环境渐渐了解,云玄最终得以确定。

    默默站在平静的江边,脑海中已是波涛翻涌。

    “春雷起,天地动,万物生。”

    云玄口中呢喃,眼中再度恢复了神采。

    “春雷之意,在于结束过去,开启新生。”

    “咔嚓!”

    云玄手腕猛然一翻,木鞘炸裂,春雷长剑斜指青天。

    “归鞘!”

    一声轻喝,春雷青黑色的剑身颤动不止,发出一声声剑鸣。

    此番动作,倒把一旁刚刚吃完包子的二嘎子吓了一跳。

    少顷,只听得数里外一声龙吟炸响,一条蛟龙赫然腾飞入空。

    而后化作一阵黑光直奔春雷而去。

    只听得“仓啷”一声,长剑入鞘,云玄信然将长剑负于背后,依旧静静的望着江水。

    只是举手投足间,再没有了之前的半分垂暮之气。

    “师......”

    二嘎子想说些什么,却又如鲠在喉。

    一时间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倒头就拜。

    “神仙在上,我我我给神仙磕头了。”

    附近见此场景的男女老少皆是满脸震惊,不少人纷纷跪伏磕头,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云玄环视一圈,见这几天整日尾随自己的几波“尾巴”纷纷溜走,倒也不以为意。

    “啪啪啪!”

    就在这时,一阵掌声传来。

    “公子果非凡人,奴家怜香儿,这厢有礼了。”

    来人施施然对着云玄施了个万福,见云玄看向自己,双颊顿时飘上两团红晕,赶忙低头说道:

    “阁下准时赴约,我家花公子已备下酒席,还请公子随奴家移驾。”

    云玄转目观瞧,只见来人是一位妙龄少女,样貌生的清秀可人,香肩微漏,雪肤凝脂,一身白色纱裙随风飘动,颇具几分仙气。

    看了看四周越来越多的围观众人,深知此地不宜久留。

    “不必多礼,请姑娘头前带路。”

    云玄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又看了眼一旁不知所措的二嘎子,说道:

    “行走江湖,怎能没个名姓,以后,你就叫叶云吧,且算我半个弟子。”

    二嘎子只感觉自己被一阵天大的惊喜砸中,眼中热泪盈眶,口中竟是发不出任何声来,只能砰砰的在地上磕着头。

    云玄见状一手扶起二嘎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跟上。”

    一行三人依次进了烟雨楼,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更有好事者鼓动民情,编起了神话故事,一时间竟是引得临安城人人欣喜,给附近的龙王庙添了不少香火。

    与此同时,神仙进了烟雨楼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男女老少纷纷进入楼中,只为沾沾仙气,倒是让烟雨楼的生意更加红火起来。

    云玄进得楼中,见一层皆是用餐的食客,阵阵菜香扑鼻,叫人食欲大动。

    又有金童玉女往来添菜送酒,倒让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二嘎子一阵阵惊奇不已。

    透过纱窗向后望去,隐约可见水榭楼台若干,以及一颗足可数人环抱的巨大树干。

    只听怜香儿说道:

    “好叫公子知晓,烟雨楼一层主以碧波九纹鱼,驴汤虎骨羹,十八宴三种菜色闻名、二层则是烟雨楼独有的天香小叶茶,至于第三层嘛……”

    怜香儿明眸一转,卖了个关子才道:

    “则是我们这里的美女了。”

    “不瞒公子说,真正来烟雨楼真正吃饭品茶的没几个,其实都是冲着她们的名头来的呢。”

    怜香儿接着带领二人进入一处名‘醉仙居’的雅间,只见里面正摆了一桌丰盛酒席,香味袭来,二嘎子看的连连咽了好几口唾沫。

    “这位‘叶云’小哥,这是我家公子专门为你准备的,请您慢用哦~”

    怜香儿口角含笑,对着一脸谗相的二嘎子说道。

    “什......什么,真的吗?,给......我......准备的?”

    “是的,这是我家公子的吩咐,请放心享用吧。”

    安排好二嘎子后,怜香儿便带着云玄径直穿过一楼,进入院中。

    烟雨楼是一座浩大的回字楼,中央空出一块巨大空地,假山喷泉,奇花遍布。

    一颗巨树屹立中央,遮天蔽日。

    这树,好大!

    云玄眼中闪过一抹赞叹之色。

    “这是天香树,我们烟雨楼久负盛名的天香茶,便是由此而来,整个南唐国,只此一株。”

    见云玄目露赞叹,怜香儿连忙介绍道。

    “只有每年的初春时分,才能采摘其刚发的新芽。别看树那么大,采摘起来,倒也颇费力气呢。”

    怜香儿摊了摊手,明亮的眼眸看着云玄,更显明媚。

    树下偶有亭台,其上有男男女女偶尔品茶弄乐,惬意无限。

    二人继续前行,穿过中央小路,便进入了后排楼层。

    进得楼中,怜香儿带着云玄继续向后走去,穿过一座精致的月亮拱门后,眼中只见一片青山。

    却已是出了烟雨楼,到了烟雨楼的后方。

    “此为天香山,天香树也因此而得名。”

    “公子请随我来吧。”

    怜香儿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着行走,渐闻潺潺溪流之声,起初如空谷鸣响,后又如珠盘玉落,待得行进,便见一条山溪出现在眼前,溪畔四座拱桥相继坐落,拱桥后面,则是临溪而建的数座亭台楼阁,其间相隔数百米,有小径相连通。

    青烟环绕,鸟鸣清脆,与前面烟雨楼的喧哗截然不同,仿若仙境。

    每座拱桥桥头各立一石,依次雕刻着:水月小居、云梦小筑、天香小阁、幽竹小楼四个飘逸灵动的大字。

    怜香儿将云玄领到天香小阁前,脆声说道:

    “我家公子就在里面等候,请公子自行前往便可,奴家这就告退了。”

    说罢微微一福,便倒身退了开去。

    天香小阁共分两层,下得拱桥,便见有一木桥相连,阁楼一侧溪畔有一凉亭,亭内此刻摆有一席饭菜。

    云玄定睛看去,见一人正自端坐一旁。

    想来该便是怜香儿口中的“公子”。

    待得走近,云玄闪目观瞧,只见此人一席白色长衫,身形略显瘦削。

    发髻高术,上配银冠,一头黑发在阳光下闪耀生辉。

    细看此人样貌,但见生的一张瓜子脸,鼻若悬胆,口若桃樱。

    一双丹凤明眸,顾盼之间,英姿飒爽,却是罕见的男生女相。

    云玄心下暗赞,此人若是女子,定是个能祸国殃民的人物。

    花解语双眼微眯,同样细细的打量着渐渐走近的云玄。

    只见他身着朴素灰色布衣,背负长剑,一头白发被随意束起,面庞俊逸非常,双眸开阖间似有星辰藏于其中,又似经历沧桑,让人不知不觉沉迷其中。

    再观其步履飘逸,如漫步云间,却又自有一份不动如山的气魄。

    花解语心中惊叹,起身抱拳笑迎道: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在下花解语,忝为这烟雨楼的主人,今日特备了些粗茶淡饭,请公子前来一聚,不敬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嗓音温和细腻,确是男子无疑。

    “吾名云玄,花公子不必客气。”

    云玄回礼,应着花解语的手势,坐在了凉亭酒席一旁的石凳。

    见云玄入座,花解语也相对坐下石凳,抬手撩襟,给云玄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满,这才说道:

    “三月二十四,临安城主府萧默然过八十大寿,南南北北的来了不少江湖上的人给他贺寿。那天我也去了,值得一提的是,地阁的燕十三送了他一把剑鞘。”

    “萧默然?”

    云玄看向正举起酒杯的花解语。

    花解语看了眼云玄背负的长剑,径自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再度倒满,这才继续说道:

    “不错,萧默然是四十年前就成了名的剑客,一手潇湘夜雨,无人能敌。”

    “此人生平有一爱好,就是收藏天下神剑,我所知道的就有天渊、句破、临斗、诛邪、寒光。”

    “天下十二神剑,他一人独占其五。”

    云玄轻轻抿了口杯中清酒,只觉得丝丝甘甜入喉,旋即又化作丝丝暖流,沁人心脾,却是难得的好酒。

    花解语再度一饮杯中酒,道:

    “九宵风云凭地起,塞北天外一寒光。”

    “相传寒光剑是北唐时期李青莲的贴身佩剑,当年他一人一剑,独守空城,一剑寒光东来,三千甲兵尽折腰,好不威风。”

    “可惜的是,年岁太久,寒光剑鞘早已失传,萧默然得此剑后,一直在尝试打造适合的剑鞘,几经失败,仍不放弃。”

    “寿宴那天,萧默然接过燕十三的剑鞘后,激动不已,当场便取出寒光,将其收入剑鞘。却不料剑鞘突然雷声大作,接着,便看见寒光剑猛然自行出鞘,一声悲鸣过后,竟然直接碎成九段!”

    花解语自斟自饮,连连喝了三杯。

    “呵呵,鞘内春雷滚滚,岂是一般剑器可以承受。”

    云玄微微一笑,只听得花解语继续说道:

    “寿宴不欢而散,然而那天在宴会上的人,却都在寻找这把剑鞘的主人。”

    “估计这阵子,有不少人找你麻烦吧?”

    花解语突然停下手中动作,静静的着云玄。

    云玄微微点头,花解语的话,与自己心中猜想所差无几。

    “麻烦倒算不上,只是一些虾兵蟹将。”

    “也对,以云公子的身手,怕是这天下没有几人能入得了你的眼吧?”

    花解语伸出白皙的双手,再次将云玄的酒杯填满。

    云玄眼神飘忽,似想起伤心往事,轻声道:

    “云某不过一山间散人,勉强会一些不入流的武学而已,不求闻达天下,能得一处安身立命,足以。”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花解语更是连连饮酒不断。

    “不知云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良久过后,花解语问道。

    却不料突然见云玄一反之前的少言寡语,大笑几声,朗声说道:

    “接下来嘛,打算找上几亩良田,讨房漂亮媳妇,再生上几个娃儿,也享享那天伦之乐。”

    “额......”

    花解语脸色微红,却不知是饮酒过多,还是听了那句‘讨房漂亮媳妇’的话有些上头。

    “想不到云兄之志,竟然在此。”

    花解语也是露齿一笑,半开玩笑道:

    “不如我来给你良田,再给你找个漂亮媳妇,你就留在我这烟雨楼,如何?”

    花解语明眸流转,眼神中带有一丝戏谑,又似带有一丝期盼。

    云玄微微一愣,没想到花解语会这么说。

    “你倒是坦白,恐怕你早就惦记上我了吧。”

    云玄举杯再度喝了一口,心下了然,有些无奈道。

    “你现在可是个宝贝,区别是人家惦记的是你的剑,而我惦记的是你的人。”

    云玄心下愕然,不知怎么的,听了那句“惦记你的人”总感觉怪怪的。

    转念思索,自己初来乍到,能有一处安身也好,况且这位“花兄”倒也还算看的入眼,索性就留下来,倒也算个去处。

    “好。”

    云玄应道。

    花解语闻言也是微微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云玄就这样答应了,倒是让自己的一番准备落空,连忙举起酒杯。

    “那好,我这就给云兄准备良田美女!”

    一番谈话下来,花解语已是连饮十数杯,醉意微醺之下,一言一行,颇具几分婉约。

    云玄心中感慨万千,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观他此番做态,倒是真像个姑娘。

    “良田美女不必,管吃,管住,就行。”

    花解语嘴角上扬,又是是露齿一笑。

    “成交!”

    两杯轻碰,两人双双举杯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