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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渐短,天气转凉,已近秋分时节。若是北方诸国,此时已是落叶飘飘,但楚国地界偏南,树上的叶子才刚刚泛黄。
余火拉着蓝雪离开安乐伯府后,便往城北数十里的迷踪林飞去。
据刘幽所言,那妖怪的老巢就在迷踪林里,但布置有强大的阵法,刘幽不敢擅闯。
约莫一刻钟后,远远便看到一处笼罩在红色雾气中的密林,让余火心中嘀咕,这怎么跟竹山有点相像?只是雾的颜色不太一样。
——真让人头大,万一林子里也是幻术,这回可没有清心丹救场了。
不过,和余火的顾虑重重不同,蓝雪执剑在手,抬脚便要往里硬闯,余火连忙将其拉住:“师姐,不要冲动!林中的雾可能是幻术!”
蓝雪冷眉一竖:“那又如何?”
如何?难道你忘了以前在竹山被人家一直控到大结局?
余火很想举那个例子,但蓝雪正在气头上,他怕蓝雪打他……于是委婉劝道:“妖怪情况未明,很可能有筑基修为,咱们还是得谨慎一些。”
“嗯。”蓝雪点了点头,余火松了口气。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情况。”丢下这句话后,蓝雪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迷踪林。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于雾气之中,余火在心里疯狂吐槽——师姐你也太莽了吧!
很快,打斗声从迷踪林传来,余火心急如焚,在外面等了好久,打斗声却源源不绝,毫无停息的迹象。
“师姐!师姐!”余火扯着嗓子朝雾里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余火御剑而上,飞到空中,只见林中有一块地方雾气翻腾,余火张开法眼,却看不到个中内情。
“往其母之!”余火着急地爆了粗口,牙一咬,心一横,朝着雾气翻腾之地决然落去。
余火破雾而落,四周却不见人影,他大声喊道:“师姐!我来……”
话音刚喊一半,眼前所见忽然一变,四周的树木纷纷燃烧起来,变成一片火海!
天火流星,地火通明,草木树石皆为烈焰。余火茫然地站在其间,他看到的不再是迷踪林,而是一座燃烧的大山,烈火汹汹,天地变色,似要灼尽世间万物。
汹汹火海之间,缓缓浮现一个灰烬凝成的人影,身上还残留着星火点点。人影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黑色的灰烬。他指着余火,恨意滔天:“孽徒,你竟敢谋害为师!”
“师父?”余火瞳孔紧缩,发现他竟像是玉道人的模样!
又一道人影从右边出现,它的身形微微发胖,蹒跚着朝余火走来:“小师弟,你为何要害我……”
“大师兄?”余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明明都已经死了。
余火的身边出现的影子越来越多,共有六个,每一个都来向他索命。
“小师弟,我死的好惨……”
“这火扑不灭啊……”
“烧死我了……”
“为什么……”
“我好恨啊……”
看到这些灰影,余火想起了那个恐怖的夜晚,道心大乱,叫道:“不!不是我!不是我!”
余火发疯似的想要逃离,却发现双脚被牢牢定住,低头一看,有半个灰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脚边,把他的双脚牢牢攥住,说道:“小师弟,你要去哪里?”
所有的灰影都纷纷围了上来,把余火围在中间,说道:“跟我们走吧,走吧,走吧……”
余火眼中的慌乱渐渐退去,瞳孔开始浑浊,口中轻轻念道:“走吧,走吧……”
他吃力地拔出飞虹剑,放到自己的颈边,慢慢地,慢慢地,割开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一道细细的血线流了出来,粘湿了他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兽牙,那是苏嫣离开时送给他的,他穿了条细绳,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兽牙粘到鲜血,骤然亮起,驱散了余火眼前的迷障。
余火终于清醒过来,看着手边的飞虹剑,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心中涌起一阵后怕。
他悲伤地看着周围的人影,缓缓说道:“师父,师兄,师姐……你们已经死了啊……”
他一挥剑,眼前的世界便灰飞烟灭。
都是幻象。
从陷入幻境到脱离幻境,整个过程不过数秒。余火醒来发现,周围出现许多纸人,正手持刀枪,向他缓缓刺来。
——还敢补刀!
余火大怒,挥手召出数团火焰,将纸人烧成灰烬。
不过,就在此时,树上忽然飘下几枚落叶,迎风便涨,原来是事先藏在树叶里的纸人,再次向余火袭来。
就这?余火看也不看,举手之间,将纸人全部化为飞灰。
林中的打斗声尤自未停,余火循声追去,越闯越深,中间除了纸人之外,还出现了土人的袭击,但余火无意缠斗,都是稍触即退,一心想赶快找到蓝雪。
复行数百步,树林慢慢变得稀疏起来,直到迷踪林的中心,生长着一棵参天大树,树下有一片很大的空地,两道倩影在其间打斗不停。
其中一人是蓝雪,另一人竟是余火心心念念的苏嫣!
余火的脑子轰的炸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细想,苏嫣已经明显落了下风,他当即大喊一声:“住手!”
听到余火的声音,两人纷纷停了下来,蓝雪皱了皱眉头,苏嫣却嫣然一笑,说道:“你怎么来啦?”
面对苏嫣的热情,余火有些心虚,对方毕竟是妖怪呀……他臊眉耷眼地说道:“我来找师姐……还有……谢谢你的……东西。”
“不用客气。”苏嫣大方说道,忽然指着他的脖颈说道,“咦,你怎么流血了?”
蓝雪闻言,也立刻看了过来,她嘴唇微动,却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了,便没说什么,只是关切地看着他。
余火抹去脖子上的血液,连忙说道:“没什么,来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
“没事就好!”苏嫣说着,一指蓝雪,“那你快来管管你家师姐吧!”
她不指还好,这一指让蓝雪立刻恼了,拔剑砍来:“妖怪,休得猖狂!”
“呀,卑鄙!”苏嫣差点被剑气所伤,险险躲过,开始狼狈逃窜,嘴上却还不消停,“以大欺小,臭不要脸!”
余火连忙冲上去,挡在两人中间,喊道:“你们不要打啦!不要打啦!”
苏嫣喘过一口气来,掐腰怒道:“我才不想打呢,是你家师姐追着我打!你快去管管她!”
余火转向蓝雪,苦苦劝道:“师姐,你……”
话未说完,便被蓝雪打断:“住口!此妖伤天害理,罪大恶极,今日我必诛之!”
苏嫣大怒:“臭道姑,你凭什么说我伤天害理?我伤谁害谁了?你给我谁清楚!”
蓝雪答道:“你残害巴山城百姓,你还说自己没伤天害理?”
苏嫣:“谁残害他们了?”
蓝雪:“就是你!”
苏嫣:“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蓝雪:“不承认是吧?那你半年前假扮安乐伯妾室,吸他阳气是不是真?”
“胡说八道!谁要那个死胖子?!”苏嫣又怒有羞,脸上通红,“人家……人家……人家还是女孩子!”
蓝雪冷哼一声:“哼,妖魔鬼怪,最会骗人!那我再问你,昨天夜里,为何派这些纸人土人来对付我们?”
苏嫣:“你是瞎了吗?这些纸人土人根本不是我的,我也被它们困在这里了!”
蓝雪:“狡辩!它们若非受你控制,为何攻击我们却不来攻击你?”
苏嫣:“因为我布下了幻阵啊,越往中心幻阵越强,它们闯不到这里来!”
“编,你再接着编!”蓝雪剑指苏嫣,“你猜我信不信?”
苏嫣恼怒至极:“我猜你想屁吃!”
蓝雪不为所动,下了最后通牒:“妖怪,把你抓走的人交出来,否则我定让你魂飞魄散!”
听着二人的唇枪舌剑,余火在一旁目瞪狗呆,倒不是因为苏嫣否认自己是凶手,而是因为蓝雪刚才说出的一连串对白……师姐啊,你剧本拿错了吧,你这几分钟说的话,顶的上过去半年了啊!
苏嫣怒骂一声:“****名门正派,姑奶奶跟你拼了!”
眼见二人又要开打,余火连忙喊道:“大家别冲动,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苏嫣和蓝雪异口同声说道:“滚!”
这一声不仅是骂,两人还各自分出一道法力,打在余火身上,余火的修为本就比二人都低,哪里能够抵挡,顿时被打飞出去,重重撞在中央的大树上。
——女人真可怕。
余火一只手揉着胸口,另一只手扶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扶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仔细一看,原来树下躺着一个人,身上穿的正是太一门弟子的制式道袍。
余火大惊,连忙查看对方的气息,发现对方身上伤痕累累,正是在废弃小屋失踪的莫雨师兄。
莫雨昏迷不醒,虽然还没死,但也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再看那两位女强人,苏嫣虽不是蓝雪的对手,但被对方勾动真火之后,顿时拿出了玩儿命的架势,这会儿正打得热火朝天,难解难分。
余火怕蓝雪伤到苏嫣,连忙喊道:“师姐,别打啦!我找到莫雨师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