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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熊罴恢复了一位一国小主该有的傲然气态,雄心壮志,居高临下,努尔绥可在旁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西域版图辽阔,黄沙荒漠和翠绿草原各占一半。
可惜如今有十三国,常年混战,却始终找不出一个可以统一西域的霸主,如果不能统一西域,又如何染指这片大漠外的中原?
中原土地可是比西域富饶的多了,草原雄鹰也有想翱翔中原的一天。
努尔绥可贵为西夜古国的大祭司,又是那位国师大人的师弟,看着西夜古国这几十年来步步为营,运筹帷幄,势如破竹的灭掉两个民风彪悍的邻国,现如今已经有实力一举征服整个西域,距离大兵南下,就只欠最后一把东风。
年入古稀的黄袍老人眯眼看着漫天黄沙,畅想着有生之年的某天能站在那座富庶的京都皇城之上,体会什么叫‘他朝登皇楼,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而解开这一切囚笼的关键钥匙,就隐藏在这片黄沙之中,南瞻洲最后一处洞天福地。
努尔绥可轻声道:“道祖教廷与佛子曾言,天地之间三千世界,十个大洞天,两个在天上,遥不可及,剩下八个坠落在四洲之中。千百年来无数山上人苦苦寻觅,如今发现了五个洞天,南瞻洲八占其三,一个被大离王朝牢牢把持,一个被仙人宗门占为己有。”
澹台熊罴眼神中一脸向往,道:“大离王朝国祚四百五十三年,能够吞并小半个南瞻洲,与那处‘桃花’洞天密不可分,一处洞天的福泽实在太过深厚,能让一国国运亨通,且不说以往,就最近这一百年,南瞻洲飞升十三位仙人,六位来自大离王朝,这厚实的气运,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努尔绥可抓起一把黄沙,手掌一合,再轻轻放开,黄沙被碾成了细沙,随风飘散,道:“南瞻洲最后这一处洞天积雷山,传闻乃是昆仑仙境中的一重世界,被几位上古仙人联袂斩落人间,这几百年中,消息频出,真假各半,大离王朝专门有一处暗部,取名望气台,与我国捕气宗相仿。望气台的无数道家炼气士寻觅了整个南瞻洲都没有洞悉一二,此前五十年还派设专人在这片黄沙下建立暗宫,找了五十年,可惜依然无功而返。”
澹台熊罴笑道:“若非如此,让大离王朝以为积雷山在别地,撤走了那些炼气士,我们也无法安然走到这里。”
努尔绥可摇头道:“未必,说是已经撤走,暗地里有没有布局谁又能知道?这几年中大离王朝又传出积雷山在这片荒漠,无非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散布消息,想借那些闲散山门来帮忙寻找。”
想到这里黄袍老人的目光变得阴冷,嗤笑道:“一处洞天福地,里面除了莫大的福泽和气运,亦可能凶险无比,不是顶尖的仙宗圣门,被这些寻常山门找到了又如何?进去了和送死无甚区别。”
澹台熊罴也很认同,这山上宗门和宗门之间,有的时候那道差异鸿沟,比寻常小国中君主和庶民的差距还大,天壤之别。
二人随后又聊起了一些国事,完全不怕那位古怪的徐哑巴偷听,因为努尔绥可已经划下了一方小天地,一旦有神识侵入或者法宝偷听,就会被他发现。
徐哑巴坐在树下歇息,突然地面一阵鼓动,三匹大马惊慌的嘶叫。
他抬头看向远处,顿时察觉不妙。
起龙卷了。
沙漠之中最危险的不是马贼,而是龙卷。
一旦大风起卷,犹如龙息过地,必定卷起大片黄沙,不小心被卷入其中,结果就是骨肉分离、身首异处。
努尔绥可也发现了异样,立即与澹台熊罴赶回原地,三人一起策马离开此处。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漫天的黄沙被狂风席卷,就连天色也变得暗沉。
索性三匹赤血大马脚力不俗,赶在龙卷袭来之前逃离了,而之前所在的白榆林,已经被毁去大半。
三人回到客栈外,已是一身黄沙,恰巧碰到了返回客栈的裴沅贞一伙人。
澹台熊罴仍是一副尊贵公子模样,徐哑巴则有些狼狈。
努尔绥可抬眼扫过裴沅贞几人,面无表情的走回客栈。
澹台熊罴与裴沅贞擦肩而过时,眼角余光看了裴沅贞几眼,被裴沅贞捕捉到了,后者面露不悦。
澹台熊罴露出一抹微笑,摸出一锭银子丢给徐哑巴,眼神玩味的看着裴沅贞的身影,缓缓进入客栈。
徐哑巴牵着三匹大马回到马厩。
等所有人离开后,紫阳门客卿长老朱庭进才皱了皱眉,最后一个走进客栈。
他察觉到那位黄袍老人和白袍年轻人皆是修行中人,虽然探不清境界,但不由得有些担心。
周崇和段雪山身上皆有血迹,刚才他们一行人去到别处探气,返回途中遇到一伙马贼,他们二人一马当先迎面杀去,没费多少工夫就将那伙马贼杀绝,只是身上被溅了不少血。
临近傍晚,天色渐暗,客栈一楼点起了油灯,住在二楼客房的客人也陆陆续续下楼吃饭,顺子忙着招呼客人落座。
现在客栈中只剩下两拨客人,一拨是裴沅贞他们,而另一拨则是澹台熊罴他们。
顺子将他们安排隔开坐,对于这些佩刀配剑的面生客人,就怕他们不懂客栈的规矩,到时候互相看不顺眼,一言不合的就打起来。
以往熟悉这里的客人,可都不敢闹事,不玉客栈背后就是宝瓶关的千户大人段飞熊,一旦闹事被抓到,随便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直接杀头。
可这些毕竟是新来的客人,有钱倒是有钱,还是那种肥的流油的大肥羊,但规矩就是规矩。
邱不玉自从接手了这间客栈,经营了五年,一直没有发生过太大的事情,平日里有些小打小闹也能从中调和,几句荤话段子就和稀泥的劝开了。
裴沅贞一伙人坐了一张桌子,澹台熊罴那边则坐了三桌,顺子和杨瘸子分别给两桌上菜,邱不玉趁着上菜的间隙,到了两边各自闲聊几句,云淡风轻的透露了客栈的规矩,大家都是明白人,一点就通。
换了一身新袍的澹台熊罴和努尔绥可坐在同一桌,两人正用西域话交流。
努尔绥可道:“小主,那边那桌的五人,年纪最大的两人,一个六境,一个五境巅峰,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是个四境剑修,剩下两个是四境武夫。”
澹台熊罴看着裴沅贞,笑道:“这些中原人真有意思,行走江湖还要女扮男装,没有我们草原女子那般辛辣直爽,不过,这个女子看模样长相不俗,是个极品,虽不如这间客栈的掌柜的风情万种,但模样确实有些意思,不知道她穿女装是什么样子?”
裴沅贞察觉到一丝目光,转头就看到澹台熊罴正看着自己,随即剑眉一沉,澹台熊罴毫无惧色,反而咧嘴露出笑脸。
朱庭进轻声道:“公子,这伙西域番子来历不明,人数众多,最好不要发生冲突。”
裴沅贞当即转过头,左手捏了捏腰间的配剑。
澹台熊罴笑了一声,道:“也挺辛辣的。”
努尔绥可道:“小主,等办完事情,若是有意,把她抢回草原即可。”
澹台熊罴连忙摇头,道:“算了,我还未娶到那位月煌观的下一任圣女,我可不敢金屋藏娇。”
努尔绥可笑了笑,道:“我们西域一众王朝,虽然不像大离王朝那样设有后宫,但哪位君主没有十个八个老婆,小主放心,那位月煌观的下任圣女图的也只是本朝的幕后实力,不会介意你娶几个老婆的。”
澹台熊罴听完努尔绥一席话,眼神中又浮现出一股炙热。
一楼只有杨瘸子在照看,其余人都到了后院吃饭,刘麻子和老张头在碗里夹了一些菜,便自行蹲在一边。
邱不玉心情不错,让顺子叫上徐哑巴一起上桌。
徐哑巴虽然在饭桌上只顾着吃饭,依然没有说话,但是面色不像以前那般死气沉沉,也是面带和煦笑容。
顺子心思活络,看了老板娘几眼,发现她嘴角擒着笑,时不时的瞥一眼徐哑巴,这在以前可从没有过。
饭桌上三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怪异,顺子有些坐不住了,想要和刘麻子他们一起蹲在一边吃饭,被老板娘硬生生喊住了。
几人吃饭吃了一阵时间,徐哑巴难得主动开口,道:“听顺子说厨房的备料不多了,现在客栈内客人多,明天我陪他去关口买一些,顺便看看骆驼。”
邱不玉笑道:“那感情好啊,我正愁抽不出人手。”
说话时,徐哑巴和邱不玉同时用筷子夹住了同一片肉,徐哑巴迅速收回筷子。
邱不玉笑笑,夹起肉放到了徐哑巴的碗中,小声问道:“今天和那两个番子出去,有没有什么收获?”
徐哑巴摇摇头,道:“这附近我都找遍了,没有什么发现,你们和这群番子打交道一定小心,他们不是普通人。”
关于澹台熊罴一伙人,徐哑巴不想给邱不玉透露的太多,怕到时候反倒麻烦,虽然边关开放西域商客来往做生意,但大离王朝和西域的关系,其实并不融洽,暗里有过不少较量,只是没有摆在台面上,双方都在等一个契机开战而已。
邱不玉眨了眨眼,笑道:“你也不是普通人,有你在还护不住客栈的周全?”
徐哑巴楞一下,大概没想到邱不玉会这么问,思索片刻,道:“不一样的,那个番子老者很厉害,比我厉害很多,我未必能在他手下活下来。”
邱不玉妩媚一笑,翘起二郎腿,道:“那咱们不惹他们便是了。”
顺子觉得气氛有些旖旎,几大口扒光了碗里的饭便跑了,说了句:“我去换杨瘸子来吃饭。”
邱不玉哼了一声,白了顺子一眼。
杨瘸子一瘸一拐的走入后院,刚想上桌就被一脸贼笑的刘麻子拉到一边,老张头则帮他把饭端了过来。
刘麻子一脸麻子,门牙还缺了一颗,给杨瘸子打了眼色,杨瘸子心领神会随他们一起离得远远的,就留下徐哑巴和邱不玉坐在桌子边。
杨瘸子腿脚不便,没有蹲下,而是直接坐到厨房门槛上,扒了一口饭,笑道:“咋啦?掌柜那边有情况?”
刘麻子笑嘻嘻说道:“不确定,就晓得今儿老板娘在桌上一句脏话都没有骂。”
杨瘸子立马放下筷子,将嘴巴里的饭菜囫囵吞下,惊讶道:“有情况。”
老张头倒是一脸和蔼,道:“也该有情况了。”
杨瘸子点头道:“也是,当家当家的都走了六年了,这些年掌柜的一个人带着我们几个老家伙和一个小家伙,操持着这间客栈也不容易,既要玉面玲珑的和那些过往旅客拉拢关系,又要滴水不漏的迎合边关那边,还要照顾我们几个,看起来容易,其实暗地里哭过多少次了。”
杨瘸子想起五年前,老板娘用全部家当盘下了这间客栈,带着他们几个一步步辛苦经营,几经波折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实属不易。
刚开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板娘,连账都算不好,也没有这般泼辣,遇到一些客人的刁难调戏,表面装作淡定,一回到房内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一想到还有几个伙计的生计,便擦干了眼泪继续出来挤着笑脸迎客。
去年有一伙商客到客栈投宿,有个人嘲笑了一下杨瘸子,并故意伸腿绊倒他,老板娘二话没说,冲上来就给了那人一个大耳光,结果被人一脚踹到肚子上,还被骂了句“不要脸的贱货”,几个伙计拎着家伙事就要与人搏命,被踹倒的老板娘忍着疼痛死死拦住了几人。
幸得另一桌有人知道这间客栈的背后有宝瓶关千户大人照应,与对方说了几句好话,那伙人才作罢,这才没有起大的冲突,老板娘也只是笑笑就过了。
杨瘸子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心疼老板娘。
老张头想起一事,道:“今儿下午老板娘发工钱,我们每个人都领了一百二十两,老板娘还叫我早点寄钱回家,我家老婆子死的早,大儿子成家了,小儿子也快了,她这么辛苦也是为了我们。”
刘麻子嘿嘿道:“老板娘还说喊我多攒点钱,就娶个媳妇儿,但我刘麻子年轻的时候,什么女子没见过,玩过的也多了,就想安安心心留在客栈。”
杨瘸子道:“那个大飞熊倒是喜欢掌柜的,但毕竟是当家的结拜兄弟,虽说大当家的死和他关系不大,老板娘也心里清楚,但就是放不下心里那道坎,再说老板娘也不喜欢大飞熊那样的,我看这个徐哑巴就挺好的。”
刘麻子看了一眼徐哑巴,笑道:“年纪轻轻,长得也不赖,武艺又高强,如果有他在,我们也就放心了。”
今年年初刚过,刘麻子和邱不玉道关口进货,途中遭遇马贼,二境武夫的刘麻子倒是不惧,但还要护着货和邱不玉,难免力不从心。
恰好遇到一个黑袍刀客,轻松就将那群马贼打跑,邱不玉想要道谢,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就策马离开了。再后来过了十来天,又在客栈中遇到那人,也就是现在的徐哑巴。
老张头若有所思了一阵,苦笑道:“就怕徐哑巴留不下来啊,他是来找什么地图和山的,只怕找到就要走了。”
刘麻子叹气道:“能留下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