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章 蔷薇馆(其一)

吴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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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阳光灿烂。

    七神大道,蔷薇馆。

    这是一栋颇有特色的楼馆。在七神大道这条教都、甚至可能是整个大陆上可称得上最繁华的大道上,有卖酒的酒馆,有卖药的烟馆,当然少不了卖笑的胭脂馆。而蔷薇馆,她虽然又卖药又卖酒,但入馆的人,却基本是冲着另外一样东西来的。

    她卖茶,卖来自神秘东方大陆的红茶。

    传说中,在大陆最东岸的海岸线上,神秘的东方大陆永远都被一股延绵千万里的浓雾所笼罩。若是有勇敢的海船想要穿越东大洋,抵达东方大陆,则需要历经大洋上的六处暴风海角及十三股暗涌洋流,因而这边的西方大陆上,真正到达过东方大陆的人极少。

    但奇怪的是,从东方大陆抵达西方的航海商船却是不时有见。每一次的到来,他们都带来满船的东方特产:茶叶、陶器、玉石。被西方冒险者视为不可跨越的海角和洋流,对东方的商人来说似是无一奏效。这怕不也是东方神秘力量在作祟吧。

    虽说大陆上没有多少人真正抵达过东方大陆,但是对于两种东方大陆的特产,人们对其的认知却是耳熟能详了。

    其一是原产自东方大陆的茶叶。自茶叶从东方引进,大陆这边的选优培育作业也一直进行,但无论经过多久的努力,这边产出的茶叶品质依然无法达到东方大陆水准。

    其二则是在大陆上传得神乎其神,能力远胜于魔法力量的东方道术。虽然其所谓的道术,在资深魔法师以及通晓东方风俗的人眼中,同笑话没有什么区别。

    “道术?那种连东方人都说不出果然来的玩意,居然也有人会当真?”

    当然,约翰并不是魔法师,他也不相信道术,他对于东方大陆的唯一认知,只不过是知道产自东方大陆的茶很好。

    这样就足够了。

    于是乎,此时坐在蔷薇馆二楼的悬空阁楼上,约翰正细细品味杯中的红茶。

    不同于流市中十五个铜币一磅的所谓“东方神茶”,这里的红茶味道稍偏苦,但其苦味在入口片刻之后却会化为一种顺滑流畅的甘甜,每当此时,约翰都会流露出一丝绝无仅有的笑容。

    这是真正的红茶,来自东方大陆的被称为“大红袍”的事物。

    放下手中的茶杯,约翰开始观察起大街上的人群。

    约翰自大沙漠回来的五天时间里,每日正午一刻,便会准时来到蔷薇馆。进入相同的阁楼,坐在相同的位置上,品尝同一种红茶。

    他比蔷薇馆任何一个煮茶女都要准时。

    按道理说,这种忠诚度极高的客人,在任何服务行业中都是极受欢迎的,但奇怪的是,蔷薇馆的老板起初并不太愿意接待他。

    因为。

    “他每次出现,茶馆中的温度都似要冷上几分。”蔷薇馆的老板如是说道。

    而事实上,每天只要他坐在悬空阁楼上的那一刻起,就没人再愿意靠近他所在的地方,这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毕竟无论是谁,要是见到一个大白天穿着黑色披风,头戴大兜帽,连面目都不愿意示人的家伙,大概都会有一种心情不畅的感觉吧,因此,这也让老板感到非常难受。

    即使这个家伙的衣服上,代表着教廷圣职者身份的十字肩章依然闪耀。

    但日子长了,老板见他除了衣着稍微阴沉了一点之外,让自己的客人稍微减少一点之外,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也就这样算了。虽然约翰每次结账大方扔下的几枚银币,也是老板对他改观的原因之一。

    炎日不饶人,正午的太阳此时稍微移动了一下位置,阳光便穿过两片遮阳板的缝隙,直射落在约翰的脸上。

    约翰只得将兜帽的边沿压得更下,以快要把鼻子都要掩盖起来姿态,阻挡着阳光的侵扰。

    真是一个糟糕的位置。

    他所在的悬空阁楼,说实在不过是二楼的一个露天阳台。头上三尺左右的木棚,既不挡雨,也不遮阳。阁楼伸出大街,而头上的遮阳棚却又显得太小。假如来客此时坐在朝北的席位上,正午的太阳就会直射来客的眼睛。

    而约翰此时却是坐在朝北的位置上。

    即使桌对面的位置是空的,即使对面的席位不会被太阳直射眼睛。

    他也没有想要挪动位置的想法。

    因为他第一次来蔷薇馆的时候就是坐在这个位置上,而那一天,恰好是阴天。

    他又一次将目光放在大街上。

    大街上,人群熙攘。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声音不间断地传入约翰耳中,百态的市井人生被约翰的眼睛接收。

    东街的武器店门口,一个骑士装束的男人正举着塔盾,与老板争吵着盾装结构件上的凹痕是否会影响盾牌的整体防御性能。而西街,一个外国吟游诗人正吟唱着晦涩难懂的情诗,几个围在一旁聆听的少女,脸上羞涩的绯红也愈发诱人。

    整条笔直的七神大道一路往下,来往不同服饰不同体格的人群摩肩接踵,各色口音的方言与语言更是增添着人们的交流难度。偶尔会有悬挂着帝国剑兰与金色匈鸢花标记的双骑马车飞驰而过,此时人流就像是遇到溪中礁石的流水一样被分成两股,在马车驶过之后的短时间内又重新合流成型。

    不明故往历史的外人很难想象出,如今繁荣的七神大道,在二十年前,只不过是一条人迹难觅的荒野小道。以致他们会选择性遗忘,着眼于整个教都的历史,也是不过五十年。

    这座传说中的天国之城,第一圣地,圣子诞生之地,蔷薇教廷发源地,她的建立时间,甚至还比不上七十里外的帝国边陲小镇,更别说大陆上数个历史根源长远得吓人的大国国都。

    但如今,大国国都依然是大国国都,边陲小镇依然是边陲小镇,而这座年轻的城市却是成为了大陆上最繁荣的都市,七神大道成为大陆最有活力的商业中心。

    这是数十年来自发而至的光明七神的信仰者,为建设他们心中的圣地,用自己的心血与汗水,所达成的奇迹。若是用队长达利的话来说,那就是:

    “——这正是无所不能的神所赐予的神迹啊。”

    约翰如此喃喃说道。

    而此时,阁楼的大门打开了。

    约翰没有回头,继续观察着大街上的人。

    他记得,昨天以及前天,也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有人推门进来。虽然在他的印象中,今天的时间延迟了两分钟。

    来人熟练地将手中的容器放在桌子上,一阵淅沥淅沥的捣鼓声中,从容器内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瓦壶,向约翰面前的茶杯斟入滚热的茶水。

    茶香四溢。

    一阵微风吹过。

    “嘤——”

    风将几缕金色的发丝轻扫到约翰脸上。

    茶香中顿时沉浸着纯洁的鲜花香气。

    随着发丝飘起的方向,约翰一回头,便见到一双清澈的眼睛。

    约翰怔住了。

    那是一个漂亮少女的眼睛。

    眼睛里是绝无沾染世间污垢的纯洁。

    这双眼睛此时正望着他。

    他也望着她。

    少女穿着一件简洁的素白色连衣裙,白皙的手指上有被腾热水汽烫红的痕迹。一头漂亮的淡金色长发被白布条随意扎起,垂在肩膀上。

    她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歪着头,与怔住表情的约翰两眼对望。

    忽然间,少女噗通一声笑了出来,漂亮的脸蛋上微微流露着朝霞一样的绯红。

    望着眼前的少女,约翰出神了。

    “我叫薇,刚来蔷薇馆工作不久。”少女的眼睛中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