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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金镶玉の有一点动心』
※※※
我披着外套坐在床边,伸手接过上官琅玕递过来的温开水,满眼歉意地望着他:“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没关系,我一直没睡。”
我拿过枕边的手机看了看,已经凌晨五点多了,不由惊诧:“都快天亮了,你还没睡?”
他点了点头,淡声说:“我睡不着。”
“是因为认床的原因吗?”
“不是,我睡眠一直不好。”他随手拉过身边的椅子坐下,蹙着眉望着我:“刚才梦见什么了,吓成那样?”
我讪讪地笑了笑,玩笑似地问:“如果我说梦见你了,你信吗?”
他乌黑的瞳子里一片沉静:“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小时候你教我滑冰,我还没学会,你就放手让我自己滑,结果害我掉进冰窟。”我用下巴抵着玻璃杯的边缘,想了想,又说:“然后,你跳进冰窟将我捞了上了,自己还大病一场。”
说完,我低头喝水,等他接话。
喝了三口水,他却一直缄默不语。
我抬头望他,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眼中有细碎的光线明灭闪烁。
我被他望得有些心虚:“怎么了?”
他眯了眯眼,质疑:“这件事也能让你吓成那样?”
我避开他的眼,四处瞟了瞟:“后来又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又是丧礼又是车祸的,很血腥很恐怖,所以惊吓到了。”
我说完,他一直坐在那,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瞅着,仿佛要瞅出什么破绽似的,瞅得我心里毛毛的,身上泛起一排排鸡皮疙瘩。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自觉自己平时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了一些,多看了几眼,并没对他有过一丁半点的非分之想。这次会做这样大尺度的梦,真是让我匪夷所思。
这会儿,我一边匪夷所思,一边心怀鬼胎,一边再被他这样专心致志地审视着,我觉得我紧张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你做的那个梦……”他看着我,迟疑了一下,斟字酌句地说:“是从前发生过的事。”
“啊?”我一惊,手中的杯子差点掉下去。
“以前,我确实教过你溜冰。冬天的时候,在炮兵营旁的冰湖上。那时,湖心没有冻严实,你溜到中间时摔了一跤,掉进冰湖内,是我把你捞了上来。后来,我病了一场,烧到四十度,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他望着我,表情十分平静:“所以,那不是梦,是你过去的记忆。”
他这话,字字句句敲在我心头,让我一时乱了思绪。
其实,我并不关心溜冰这事是残存在脑海中的记忆重现,还是梦境。我更关心的是——
那、那场春梦是怎么一回事!
“你除了这件事,还梦到了什么?”他的眸子死死锁住我,“梦见了丧礼?谁的丧礼?”
我轻咳一声,别过头去,“我、我不记得了。”
“是我奶奶的丧礼?”
我一惊,猛地回头看他,大声说:“不是!”
音落后,我才惊觉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些,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他沉默地望着我,眼神里透着我从未见过的凝重。瞳子漆黑一片,如同最深沉的夜幕,将所有情绪湮没在其中,藏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出喜怒。
“我真的不记得了!后面的梦很乱,许多情景交织在一起,我现在脑子里还一片混乱。”
我抬手扶着额角,无力地解释着,像个犯错误的孩子。
“骨骨。”
他低声唤我,唤我“骨骨”。
我想到梦里的他也如此唤我,耳根一热,有些局促地抬眼看他。
“如果,你想起了什么,或是你想知道过去的事,我希望你可以来问我。”他眼神清冽地看着我,“只要我知道的,我会全部告诉你,绝对不会骗你……”
我看着他诚挚的小眼神儿,心中莫名一动,觉得他这么有诚意,我不该拂了他的美意。垂眸认真想了一会儿,我一本正经地问他:“上官先生,你当年那辆莲花小跑多少钱?”
他怔了怔,眼神古怪地看着我:“你问这个做什么?”
“车祸后,保险公司应该有赔一部分吧?”我一脸真诚地看向他,“这方面我也不懂。你算一下除去保险公司赔偿的部分,你还损失多少,给我个数字,我这几天让助理将钱给你汇过去。”
他微微眯了眯眼,脸色似乎比刚才黯淡了些,语气也冷冽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以前我不知道我是开你的车出的事,现在既然知道了,该赔偿还是要赔的。”我微笑着回视他的凝睇,“我知道你不差这点钱,但是我不想亏欠你,希望你理解。”
他眸色沉沉地盯着我看了半晌,语气有些难过地说:“你从来都没有亏欠过我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我亏欠你。”
“啊?”我有些糊涂。
“你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回去。”他径直起身,丢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房门在他身后阖上,我望着门发了会呆,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我这是怎么了?
※※※
车进入市区时,已经快七点钟了。
上官琅玕因为一夜没睡,脸色不大好。几次红灯停下车时,他都用手抵着胃部。
我听慧姨说过,他从国外回来后,肠胃一直就不好,现在这样子,怕是胃病又犯了。
我望了望路边的指示牌,侧过头看向他:“上官先生,我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吃早餐吧?”
他侧目看我,我连忙用手捂着肚子,眼神楚楚地盯着他,用肢体语言和表情表达——我真的很饿!
点了点头,他问:“你想吃什么?”
“我肠胃不大好,一大早吃不来太生硬的食物。我知道这附近一家粥店,他们家的广式粥做得很正宗,不如去那家吧?”
“好。”
※※※
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名为“同粥共济”的粥铺前。
现在这个点,店内只有几位老头老太太和三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在吃粥。找了个位子坐下,服务员把粥单递上来,我点了一碗瑶柱白粥、两根油条和两个小菜后,把单子推到他面前:“你看看要些什么?”
他将菜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眉头慢慢皱起来,似是没有钟意的粥品。
我见状,殷勤地推荐说:“这里的状元及第粥口碑很好,试试看吧?”
他看了看配料表,闷闷地说:“我不吃猪内脏。”
翻了一页菜单,我指着上面诱人的粥图:“那艇仔粥呢?也算是这里的招牌粥的。”
“我不吃鱿鱼。”
“芥菜咸排粥呢?”
“我不吃芥菜”
“皮蛋瘦肉粥?”
“我不吃皮蛋。”
我将粥单翻得哗啦啦作响,瘪了瘪嘴:“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挑食,真是难伺候!”
服务员见状,喜笑颜开地说:“小姐,你怎么连你男朋友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菜单上,头也没抬,随口答:“我连自己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记不住,哪里还有脑子记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目光向下移了移,我问他:“那鲩鱼粥呢?”
没听到他应声,抬起头,他正垂眼看着我,眉目温柔。
仅是一瞬,他即转过脸对服务员说:“就这个吧!”
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后,他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面无表情。
只是隐隐的,我觉得他眼中多了一抹笑意。
※※※
粥上的有些慢,两人这样面对面地坐着,一时又陷入了沉默中。
他看了看面前的餐具,抬手招来服务员,要了一壶开水,将两套餐具仔细清洗一番后,方才将其中一套递给我。
我没想到他这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竟能将这种伺候人的事做得如此出神入化,于是笑问:“看你这洗碟涮碗的技术十分娴熟,平日也经常光临这样的小店吗?”
他倒上一杯开水,推至我面前:“以前在国内念书时,常跟朋友去吃一些有特色的路边小店。因为那些地方环境通常不大好,总觉得他们的消毒措施做得不够,餐具总要涮一涮才用的安心。不过,现在很少去这些地方了。”
我点头附和:“汪洋、杨柒兼他们也都这样。但凡去环境稍差点的地方吃饭,他们都要将餐具用开水一一烫个遍才准我和渺渺、嘉佳她们用,跟强迫症似的。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们男人比我们女人都爱干净呢!”
听我这样说,他只是笑笑。
我想了想,又说:“渺渺说,男人大都是天生的粗线条动物。但凡这些细节方面做得十分完美的男人,不是从小家教特别好,就是被身边的女人调/教出来的。你属于哪一种?”
他抬头望着我,眼中隐约有笑意漾出:“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自从“春梦事件”之后,每每与他眼神交汇,我总觉得心中有些异样,莫名地就心跳加快呼吸困难眼神闪烁,跟得了花痴病似的。
避开他的眼神,我抬眼看了看屋顶,佯装思考:“呃?我觉得你应该是被慧姨调/教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你身边的女人除了慧姨,似乎没有谁有本事调/教得了你。”
他沉吟了一下,眸似墨染地看着我:“不,还有一个。”
我第一反应那人是林南。
莫名地,觉得心中有些堵。
恰好,这时服务员将粥送了上来,这个话题就在热粥氤氲的香味中搁浅了。
赠送的小菜上来后,我将话梅花生推至他面前:“花生养胃,你胃不好,多吃些。”
他怔了一下,抬睫望了我一眼,用筷子夹起一粒放入口中,细细地嚼着。
我甚少见到他这般温顺可人的模样,心情不由好了起来。抿唇笑了笑,拿起调羹舀起一勺粥送至唇边,稍稍吹凉后,吞进嘴里。温热黏稠的液体顺着食道缓缓流进胃里,整个人也愉悦起来。
喝了几口抬头,他正微颔着下颌喝着粥。到底是生养在大户世家里的人儿,那沉淀在骨髓里的修养内涵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了,藏都藏不住——简单的一舀一吹的动作,都让他做得从容优雅,无墨自入画。
我这样望着他,不由感慨:他长得这样英俊,家世又这样显贵,学历无可挑剔,人品、能力也皆可圈可点,林南当年怎么会舍得跟他分手呢?他们本来都要订婚了,她半只脚都已经踏入上官家的大门了,结果闹得现在劳燕双飞,当真可惜!
正这样想着,他的睫毛动了动,倏地抬眼看向我。
我耳根一热,却不躲闪,用勺子刮着碗沿,问他:“好喝吗?”
他表情认真地点头:“嗯。”
他这个颇有些郑重其事的点头,略显严肃,却又透着几分稚气,让我忽地想起了梦中那个有些别扭的、少年时期的上官琅玕。心湖微漾,我俨然道:“那这顿你请客!”
我本以为他会干净利落地点头,回个“好”字给我,哪知他听后竟淡定地坐在那里,一脸安然地说:“我身上没带钱。”
我怔了一下,说:“我的包落在了车里,也没钱。”
音落,我们坐在那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忽然各自笑了起来。
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样舒心,这样发自内心。笑得眼角都现出了细细的笑纹,笑得都露出了八颗以上的牙齿。
我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牙齿长得那样好看、排列得那样整齐,比牙膏广告的男主角的牙齿还洁白漂亮,好看得我都有些嫉妒了!
还有,我还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比板着脸的时候要迷人得多!
心跳陡然加快,我很不争气地在他的笑容里一秒钟变花痴了。